赤兔高估了自己的靈智,也低估了人類語言的複雜程度,原本認爲幾天就足以學會人類語言的它,用了五天也無法組織一個完整的句子。
這還並非關鍵,關鍵在於模擬人類的發聲方式,這讓赤兔感到很苦惱。
它的修爲早在接近兩百年前就已經到了幾乎要修成肉身的地步,若非林淺教會它一套可以控制修爲不再增長的心法,它早就要經受天劫,從而面對那成功率極低的成就肉身的階段。
修行這種事,是植根在骨子裡的,即便一個修行者不再主動進行修行,其修爲也會有極爲緩慢的增長。是以若沒有那套控制修爲的心法,光是這二百年的修爲自行增長,就足以令赤兔達到必然經受天劫的地步。
有了那套心法之後,赤兔的修爲已經接近二百年沒有增長過了,一直停留在二百年前的境界。
可是如果想要學習人類的發聲方式,它就必須令自己的修爲再增加一些,以它現在的修爲,是不足以開口說出人言的。
問題就在這裡,赤兔絕對不敢進行修行,而不修行,它就無法開口吐出人言。
赤兔當然知道自己的修爲距離觸動天劫還差多少,以前就算還有些模糊不清,經過將近二百年的歲月,它也早已對自己的修爲到了一個如同髮絲般精細控制的地步。
如果說赤兔的修爲距離觸發天劫還有一百個單位的話,那麼它還需要八十個單位左右的修爲才能輕鬆的模仿人類的發聲方式。即便是想說出一些含混不清的話,也至少需要六十到七十個單位。
但是赤兔沒有把握的是自己一旦重新開始修行,其修爲能夠準確的停在八十個單位以內。哪怕赤兔其實對自己控制修爲的本事已經相當自信,在天劫這種事情面前,它還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它只能嘗試着不再修習林淺教給它的那套控制修爲的心法,讓修爲在霧島山的地熱之下,自行緩慢增長。由於這種增速極其緩慢,赤兔還是比較能夠控制的住的。
經過一天的試驗,赤兔有些懊惱的發現,整整十二個時辰,其修爲自然增長的速度大約是那一百個單位的千分之一。這也就意味着赤兔需要十天才能增長一個單位的修爲,那麼達到口吐人言,它至少需要等待六七百天。這就是兩年,以赤兔那種話癆的性格,它根本就不可能等待那麼長的時間。
幸好現在赤兔對於人類語言的掌握也還差的太遠,它還沒到一個必須讓修爲立刻增加的地步,否則,以它現在積攢了滿肚子的問題想要詢問朱弦的情形,恐怕它真的會豁出一切也要賭上一賭。
即便如此,赤兔終究還是會忍不住要問一些問題的,而有些問題,朱弦也無法完全拒絕。
比如說朱弦一開始告訴過赤兔,她說自己來到霧島山是爲了尋找一個適合修習許半生傳給她的火相功法的地方,爲此她需要赤兔這個地頭蛇的幫助。可是幾天下來,赤兔發現朱弦只是在霧島山上不斷的逛來逛去,幾乎走遍了霧島山所有的山頭,根本就沒問過它關於任何跟修行相關的事情。
這個問題朱弦無法拒絕,否則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至此就會土崩瓦解。
赤兔的靈智很接近人類,但畢竟也只是接近而已,一個五歲孩子的智商可能都會比它高一些,所以朱弦忽悠起它來,也並不是太難的事情。可那畢竟也需要忽悠。
幾天的時間下來,朱弦發現自己還是陷於赤兔時不時的一個個問題當中,習慣了之後,朱弦倒是覺得這樣的交流也不錯,只要赤兔不那麼的話癆,其實還是很可愛的。
最主要是赤兔真的頗具萌態,全身通紅,毛絨絨的就像個小寵物一樣,一對藍汪汪的眼睛又是那麼的靈活,動不動還做出一些人類的動作,簡直就是個小精靈一般。尤其是它還能與人交流,雖然口吐的並非人語,可是誰又能養這樣一隻能夠和人心靈相通的寵物呢?
至少有赤兔在身邊陪伴,朱弦尋找火蝠的路途倒是不會感覺到寂寞。
只是,朱弦並不知道,當她在孜孜不倦的尋找火蝠的過程中,就在霧島山,竟然也有三個人在不斷的尋找着她。
自從察覺到朱弦可能是共和國的修行者之後,羅伯特等三人就再也沒有放棄過尋找朱弦。
他們來執行的這個任務,原本也是需要進行不斷的搜尋,完成起來頗有難度。尋找任務對象頗具難度,可尋找朱弦反倒是會容易一些。畢竟,朱弦雖然是個修行者,可她在霧島山裡的征途之中,還是會留下很多的痕跡。而羅伯特三人的任務對象,卻是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尋找完全就是在撞大運。
三人很有默契,幾乎都無需商量就將他們主要的搜尋對象換成了朱弦,頗有些不務正業之嫌,就彷彿他們找到了朱弦就可以找到他們的任務對象一般。
任何人的成功,都不可能僅僅靠的是實力,運氣絕對是成功最重要的因素之一,甚至是最最重要的那一環。這就好像經濟領域的創業,在幾乎同時,很可能會有很多人找到幾乎相同的項目進行開發,他們甚至連自身具備的經濟實力都十分相似,但是,最終成功的人,只可能是一個,少數人可以繼續進行這個項目,但是過程不溫不火,既不算成功也不能說是失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而大多數人,只能接受失敗甚至是慘敗的原因。是因爲他們比那個成功的人差麼?並不是,往往他們自身的條件和實力都勝過那個成功者。那麼是那個成功者更加努力麼?也不是,很多失敗者的努力程度遠比那個成功者要強得多。可是,偏偏就是那個成功者在合適的時間見到了合適的人,拿到了最合理的渠道,從而獲得了成功。
這就是運氣。
甚至在科研領域也是如此,大家最初的條件很相似,起點也幾乎相同,而取得初步研究成果的時候,大家也都差不多。只是,在某個細節之上,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偏差,沒有誰對誰錯,完全就是實驗的先後順序而已。有些人很快就成功了,而有些人卻還在重複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科學實驗,那絕對是數百數千次的失敗才能堆砌出一次成功的,偏偏有些人能夠只用十次八次就找到正確的答案,而有些人始終在失敗之間重複。
這也是運氣。
不得不承認,這三個傢伙的運氣着實有些離譜,他們遇到朱弦,這本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他們進山之後,其實也遇到過其他的登山者。但是,他們偏偏注意到了朱弦(這和朱弦的美貌以及身材有關),並且注意到朱弦在巖壁之上留下的痕跡。
這還不算,他們還得一意孤行的認定這些痕跡是朱弦留下的,這其實很不容易。
在山口處,羅伯特三人遇見朱弦,然後就看到巖壁上的痕跡,在這個時候,換成其他人可能也會因此感到懷疑。
可是當進山之後,羅伯特三人又遇到了其他的登山者,速降愛好者以及其他鐘愛極限運動的人們,在這樣的時刻,多數人恐怕就會改變自己當初的想法,認爲那些痕跡可能並非朱弦留下的,畢竟,他們路上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留下這些痕跡。
是以,除了羅伯特三人,恐怕任何人都不會去選擇尋找朱弦。偏偏他們就這麼幹了,還幾乎放棄了自己原本的任務,而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沒有任何收益簡直可以稱作荒唐的任務。
不需要商量,三人這麼多年的默契早已決定他們會集體作出這樣的決定,一個動作,一個腳步,都可以讓他們瞭解同伴的決定也和自己一樣。
就這樣,他們三人在霧島山的範圍內,已經找了朱弦整整八天。
終於,羅伯特發現了地面上的一處痕跡,那是朱弦灑下的一些清水,而且羅伯特三人也都是修行者,雖然是按照西方的修行方式進行的修行,可他們依舊可以看出,這些清水絕非作爲快消品的礦泉水純淨水之類,而是直接用精氣從潮溼的空氣中凝結出來的水液。
從水本身當然看不出來,但是從地面上留下水液的痕跡卻可以看出,這是有人刻意在地面上挖了一個小坑,然後將空氣中的水分凝結出來,落在這個小坑之中。這裡是火山,地面都是結實的岩漿凝結而成的岩石,新挖的痕跡非常之重。
更加關鍵的是,三人一走到這裡,就能輕易的察覺出這裡的空氣要遠比他們剛纔來的方向的空氣乾燥的多,這裡的空氣幾乎是完全不蘊含水分的,這更加說明有人用唯有修行者才能動用的手段將空氣裡的水分分離了出來。
修行者到了一定的階段,不敢說辟穀,十幾天不吃飯絕對不會有太大問題。但是,他們也不能不喝水。
三人看到地面上的小坑裡剩下的少許清水之後,立刻相互對視,眼神裡都有一個相同的念頭,那就是他們應該是找到朱弦了,而且,朱弦就在不遠處。這裡的空氣還很乾燥,也就意味着朱弦施術不久,若是時間長的話,空氣又會恢復正常的溼潤。這點兒時間,她還走不遠。
三人迅速判斷了一下方向,飛快的奔跑起來,朝着朱弦離開的方向疾馳而去。
不多會兒,他們就看見了朱弦的背影,而朱弦,當然也聽到了身後三人的腳步聲。
停下了腳步,朱弦回過頭一看,雖然相隔還有數百米,可朱弦依舊看清楚了,這三個人竟然是在山口處遇見的那三個人。
從他們的速度可以看出,他們也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不可能做到在這樣的山體上健步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