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謙一聲淒厲的慘叫,衝到了早已坍塌的擂臺之上,抱住了緩緩倒下的許如脊。
“爹爹!”許半謙不住的喊叫着,可許如脊已經面如金紙,嘴脣努力的翕張了幾回,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短短的時間之內,所有人都想了許多,許半謙悲痛欲絕之餘,着實難以明白,自己的父親明明已經是煉氣四重天的境界,怎麼可能輸給一個連煉氣都還沒到的許半生。
剛纔的異象他也看到了,可他並不知道那異象意味着什麼,隱隱約約雖然猜出許半生可能已經突破到煉氣期了,可畢竟尚未證實,他也絕不願相信這樣的結果。
滿心的不解,許半謙的心中更是充滿了仇恨。
許如脊就更加不解,他正是因爲已經看出許半生竟然在如此被動的情況下晉入到了煉氣期,如今也算是一名煉氣一重天的修仙者了,他終於知道,許半生還是那個天才,而且,這個天才簡直就天才到不像話。幾十萬年來,都還沒聽說有人在晉入先天之後,可以無需任何修煉心法,就自行突破到煉氣期的。
天地異象明明白白的就在眼前,由不得許如脊不信,當初他也是這麼晉入煉氣期的,他當然知道許半生那一擊之力,再加上那讓他感到困惑一度令其動彈不得的陰陽二氣,他只能選擇反擊。否則,他死在許半生的手下,也只能說是白死,在規定的時間之內,他唯有防禦不能反擊,而現在,距離一個時辰還差最後的一點點。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刻,許半生竟然進入了煉氣期,許如脊不想死,他唯有公然違反家規。
若止於此,倒也罷了,違反家規始終罪不至死,尤其是他現在是許家第一高手,族長無論如何都要考慮這個因素,失去一個煉氣四重天的高手,族長無法承擔這樣的損失。
處罰可能會很重,但族長必然會設法保全許如脊的安全,可偏偏許如脊不但反擊了,而且要置許半生於死地。
許如脊是當下許家第一高手,而許半生則是大家親眼所見可以證實的超級天才,這種天才,走到元嬰都算是他無能,化神返虛乃至飛昇仙界,纔是許半生這種天才的目標,這意味着許家未來至少千餘年的安全,以及在東神州大唐帝國的地位再一度的提升。
面對這兩人之間可能只能留其一的左右爲難,族長的選擇可想而知。
如果事情就到這一步,也還不是無解之局,許如脊選擇就此罷手,束手就擒,將自己的行爲解釋爲生死邊緣的本能,再做出幡然醒悟的樣子,以許如軒之大度,也不至於非要他死。
偏偏他自恃實力,他知道七大家主是不可能齊心合力的對付他的,至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可能完全統一,能夠立即出手的無非兩人而已。
族長已經垂垂老矣,哪怕和許如軒聯手,自己也可以從容的擊殺他們。
現實跟許如脊想象的差不多,其餘六名家主即便是在族長受傷之後,也並未出手。而且,即便他們出手了,許如脊也有把握在他們徹底形成合圍之勢前逃出去。
只要能逃離許家,一個煉氣四重天的高手,在哪兒都能找得到一個棲身之所。許家雖然家大勢大,可九州世界更大,哪怕許家能夠影響到整個東神州,也還有其餘七個神州可以去。天大地大,許如脊根本就不擔心自己今後數十年需要流亡度日。
當務之急是除掉許半生這個後患,整個許家上下,能讓許如脊感到忌憚的也唯有許半生了。許家那些元嬰金丹,早已離開許家多年,他們的直系親人幾乎全都化作了黃土,許家這種所謂叛徒的事情,他們是不會關心的。可是,以許半生今天表現出來的天才,二十年內築基對他幾乎沒有絲毫難度,甚至,如果他的天才得到某個上門的垂青,十年內就能築基成功。一旦築基,許如脊相信許半生是一定會追殺他到天涯海角的,哪怕他能在這段時間裡再提升一兩個境界,可終究也不可能是一個上門悉心培養的築基的對手。
甚至於,以許半生今天的表現,都不用十年,他若是在來年的大比之上能夠被上門選中,許如脊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一個還沒進入中神州就已經煉氣一重天的弟子將會得到如何的重視,到時候許半生重演一次今天的戲碼,表示自己道心不夠通達,原因就是許如脊這個叛徒,到時候,不管是哪個上門,隨隨便便派出一名金丹弟子,許如脊還真是無所遁形。關鍵是引動了上門,許如脊那絕對就是喪家之犬,八大神州都絕不會有人敢收留他。
這就是許如脊徹底下了殺心的原因。
可是,誰曾想到,僅僅煉氣一重天,根基都還未穩的許半生,竟然能一拳轟碎他的冰錘?這冰錘,許家上下斷然不可能有人擋得住,就算是來一個同爲煉氣四重天的高手,也不敢說能在他的冰錘之下毫髮無傷。
更何況,許半生竟然是用肉拳與其對轟,就這樣,他竟然還敗了,許如脊只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看到自己的冰錘化作碎片的時候,許如脊徹底呆住了,然後,他竟然連閃避都似乎已經忘記,任由許半生那一拳打在他的胸腹之間。
防禦都沒有,只是身體的本能讓一小部分真氣迅速凝結在胸腹處,可此前全力佈防的真氣,都已經被許半生打散,況乎這倉促之間凝結的真氣?
許如脊倒下去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內臟已經完全碎裂,之所以沒立刻死去,是因爲他最後的那口真氣護住了心脈,看到許半謙抱着自己聲嘶力竭的大喊,許如脊很想囑咐自己的兒子千萬不要逞一時之勇,這短短一個小時之內發生的事情已經徹底奠定了許半生在許家的地位,無論是誰都不會允許他再受到任何傷害的。並且,哪怕沒有人護着許半生,許半謙也絕不可能是許半生的對手。
唯一的機會,就是通過來年的大比之後,去到中神州,勤奮修煉,爭取凌駕於許半生之上,然後堂堂正正的將其擊殺。哪怕許如脊也知道這樣的希望極其渺茫,可這也是他能給兒子最後的忠告了。
只是,傷勢過重的他,根本就吐不出半個字來,只能看着自己的兒子,希望他不要犯傻。
而其他人,除了震驚也就只剩下震驚了。
即便許半生是個天才,即便他在一日之內生出了真氣,即便他在生出真氣之後不過一個時辰就進入到了煉氣期,可他一拳擊潰一名煉氣四重天的事實,還是讓他們難以接受。
而且,許如脊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遊絲般的呼吸,眼見就要魂飛魄散再入輪迴,許半生兩拳就擊殺一名煉氣四重天,這完全顛覆了所有人的常識。
以弱勝強,以煉氣一重天打敗一個煉氣四重天乃至更高境界的修仙者,並不是沒有。可一來那需要強大的積累,還需要有各種法寶的相助,二來即便勝出也是慘勝,像是許半生這樣如同打壓一般的勝利,難以想象。許半生這兩拳簡直是打出了築基的場面,這不由得其他人不爲之驚掉下巴頦。
天才,就是天才,除了用天才二字,沒有人知道該如何解釋眼前這一刻。
很短的時間,大家望向依舊站在擂臺之中,白衣飄飄彷彿再度進入入定狀態溝通天地的許半生的眼神,已經徹底的化作了崇敬。他們似乎看到的不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站在那裡,而是看到一個活了數千年正準備破空飛昇的返虛真一,衆人一時間都有些恍惚了。
也正是這樣的恍惚,使得他們竟然沒有注意到抱着許如脊痛哭失聲的許半謙已經悄悄的站了起來,他正帶着滿腔的怒火,完全昏了頭的朝着許半生走了過去。
此刻,許半謙的心中,只有徹底的憤怒,以往對於許半生的那絲膽怯已經悄然不見,他現在只想要殺了許半生,替父報仇。
許半謙走到了許半生的面前,少年的臉龐已經完全扭曲,他想要揮出一拳,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這一拳之後,正處於出神狀態的許半生根本無從抵擋,直接就會被自己的一拳打斷心脈,讓他步了自己父親的後塵。
可是,許半謙卻遲遲的不能下手,就在他提拳的一剎那,許半謙卻突然想到了自己這一拳的後果。
能不能殺了許半生替許如脊報仇,暫且不說,即便真能做到,恐怕許半謙此生也就交待在這兒了。
許半生如今已經是煉氣一重天,這樣的天才對於許家意味着什麼,許半謙非常清楚。就算沒有這一點,今天也是自己觸犯了家規在先,自己的父親又一次違背了家規,死在許半生的手裡,只能說是他咎由自取。
回頭看了一眼計時的裝置,一個時辰已經到了,但誰都知道,當許如脊出招的時候,時間還剩下一點兒。無論如何,那都是許如脊的錯,許半謙這一拳只要打下去,他就已經註定是死路一條。
死在許如軒的手裡,或者死於家規,甚至,他根本傷不了如今已經煉氣一重天的許半生,直接被他的護體真氣反震而亡。許半謙畢竟只是一個後天意之境大圓滿的少年而已!
最終,指甲都已經深深陷入掌心,將掌心刺得鮮血淋漓的許半謙,還是放下了自己的拳頭。
許如脊已經死了,他若是再死了,這一脈就算是徹底斷絕,再沒有人會爲他們報仇,許如軒和許半生將會逍遙自在的活下去。
深深的看了許半生一眼,許半謙將此刻許半生的模樣牢牢的記在了心中,他永不會忘記這一刻,以後,他一定會成爲一名超級強者,然後,將今日所受到的屈辱,將今日所有的一切,都還在許半生身上。
許半謙放下了拳頭,轉身走向族長,噗通一聲跪倒在族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