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健見到這“公子哥”,不禁啞然失笑。此人他熟悉的很,這些日子他也有意派大西柳的人在找尋,正是半個多月前韓健遭遇刺殺時曾露過面的柯瞿兒。
這次的柯瞿兒跟往常一般,又是以一副俊俏公子哥的裝扮出現。這次一出來,便吸引了衆多目光,簡直要將河兩岸的姑娘給迷死。
船緩緩靠岸,一身男裝的柯瞿兒也輕身跳上岸,一舉一動間都是優雅非凡,這一出場,就告訴別人他不僅生的一副俊俏模樣,而且是武功卓絕。能文能武的俊俏公子哥,在少女心中那近乎是滿分的。
柯瞿兒一上岸,人羣都往這面靠攏了一些。一些被柯瞿兒搶了風頭的男子,也有些憤然想要過來一較高低。
但柯瞿兒顯然對這些狂蜂浪蝶沒什麼興致,她上岸,便朝韓健這面走過來。
如此,也令韓健和阮平成爲衆矢之的。因爲沒有柯瞿兒扮相那麼奪目耀眼,身處在夜色中的韓健看起來便要樸質許多,以至於韓健無法成爲視線的焦點之處。
“韓公子,久違了。”
柯瞿兒手拿羽扇,仍舊抱拳行禮,舉止得體,但越看還是越像個男子。
韓健之前就聽柯瞿兒說過,她行走江湖時,多是以男裝打扮,因而對男子的行爲舉止也多有研究,若是與她不相熟的,也很難從她的男裝外貌辨別出是一名女子。
“久違。”韓健回禮,笑道。
一旁的阮平則有些莫名其妙,雖然他見過柯瞿兒,但並不認得是誰。
“韓公子這是要去往何處?”柯瞿兒見周圍人都把視線有意無意往這面看,有些得意,笑着問韓健。
“尋花問柳。閣下可是要同行?”
韓健一句話。登時令柯瞿兒有些不悅。
之前韓健不顧身上的傷丟下她去見顧欣兒,便令她心中羞惱異常。但她也並非只知道耍小孩子脾氣,回頭一想。那日是韓健和顧欣兒大婚的日子,又遭逢刺客。韓健也知道她武功好不會被刺客所傷。纔會去看顧欣兒的狀況,並非有意丟下她。
今天她過來,是想讓韓健哄哄的,她纔好藉機會“原諒”。誰知道韓健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上來便在她面前說什麼尋花問柳。她心想,這簡直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心裡憤然,柯瞿兒臉上卻是一副冷笑模樣,好似很感興趣。
“韓公子素來知在下有愛美之心。這尋花問柳偷香竊玉之事,怎少的了在下?”
柯瞿兒說話聲音很大,簡直在說給圍觀人來聽。她好像故意要讓這件事令天下人知道一般。
旁邊圍觀的人聽說他喜歡“尋花問柳偷香竊玉”,男人自然認爲沒什麼可比的,一個輕薄的浪蕩公子而已,能文能武又有何妨?一個個自詡風流而多情,卻忘了昨日是在哪家青樓妓所裡過夜。
女子聽到柯瞿兒的話,面皮薄的會想,原來還是個多情的美男子。那些羞臊一些的,便也想起自己如何被“偷香竊玉”起來。女子看過來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嬌羞和竊喜。卻也是偷偷摸摸,以小扇遮面。
這就好像聽到了一個暈段子,顧着淑女形象不想笑。卻面紅耳赤心裡歡喜的緊。
“那……閣下請吧。”韓健笑着作出請的手勢。
“韓公子請。”
柯瞿兒絲毫不讓,說是請,但她卻搶先一步要走在前面。
韓健也不跟她計較。從背後看着柯瞿兒,他目光中也多了幾分欣賞,別人看柯瞿兒是把她當男子來看,比的文采風流英姿颯爽,而韓健看她卻把她當成是個傾城佳人,看的是雪頸豐臀。
走了一段路,柯瞿兒便感覺出背後韓健灼熱的目光。轉過頭來,不滿地看了韓健一眼。道:“你引路。”
韓健一笑,心說這纔是。你走在前面。連去哪都不知,那不是走冤枉路?
趁着兩人身體交匯一瞬間,韓健湊過頭低聲道:“瞿兒,越來越漂亮了。”
話音剛落,腳背上便一痛,被柯瞿兒給踩了一腳。
韓健很灑脫,全然裝作無事,在前引路。不多久,一行轉過兩道街口,便到了當日韓健與朱同敬會面,朱同敬說是要用來開妓所的店鋪門面。
街路上仍舊很繁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只是過了兩條街,他們也逐漸不再是衆人所矚目。
柯瞿兒順着韓健的目光,看着一家掛着紅燈籠,裡面燈火輝煌的二層小樓,問道:“是這裡?”
“你來過?”韓健把頭側過去,問道。
“不曾有幸光顧。”柯瞿兒把頭一撇,語氣冷淡道。
這神態好像在說,明知故問,我怎麼可能來過?
“這裡是南齊人開的妓所。裡面會有不少南齊人的眼線,柯……公子進去之後可別太惹人耳目。”臨光顧之前,韓健低聲囑咐了一句。
柯瞿兒聽到跟南齊人有關,才知道韓健不是消遣她,故意在見到她之後來這種地方。不過她還是氣憤不過,也不知是爲何,她也吃顧欣兒的醋,但也明白這醋吃的沒什麼價值。她只好把這股恨意完全轉嫁到韓健身上,怪韓健不解風情。
韓健引着柯瞿兒和阮平,帶着幾名隨從到了妓所的門口。
擡頭一看,妓所並未有匾額,也就是說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
沒有名字的妓所,又是新開張沒什麼“口碑”,照理說客人就少。但這妓所,明顯超乎常規的熱鬧,很多客人都絡繹不絕而來,令韓健頗爲不解。
韓健在門口拉住一名形色匆匆的年輕客人,問道:“這位仁兄,這裡以前不見有妓所,爲何這般熱鬧?”
“嘿,兄弟。你還不知道,這裡面找姑娘。是不用花錢的,而且姑娘個頂個水靈,還不趕緊來?這是上元節。人來的少,平時。你等着排隊吧!”
說完,那客人匆忙衝進去,好似晚了就連口湯也沒得喝。
韓健心說這朱同敬真是有花樣,居然來免費這一招。他以前聽說過試吃試喝的,沒聽說過試嫖,客人不滿意不用花錢,那還不是人人都來捧場?
一旁的柯瞿兒有些幸災樂禍道:“哼,有什麼好的。千人枕萬人騎的。不用花錢,進房了之後還不知道要跟多少人做連襟呢!”
韓健皺眉打量柯瞿兒一眼,柯瞿兒也知道自己話說的有些過了。但她還在氣頭上,自然不會在韓健面前服軟。
後面的軟屏也有些犯嘀咕道:“少公子,這地方品流複雜……還是,走吧?”
“走什麼?不花錢的,也未必是壞的,柯公子眼界高,不妨進去品評一番?”韓健語氣中帶着幾分諷刺說道。
“品評?那是好。”柯瞿兒說着,當前走一步。已經先行進了裡面。
可一進去,她便想退出來。因爲裡面烏煙瘴氣,吵鬧聲一片。放眼望去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根本不是平時她印象中妓所高雅而安靜。
“這纔是民間的妓所,柯公子,我們到樓上,看看能否找個位子坐下。”韓健笑道。
“嗯。”聽韓健這麼一說,柯瞿兒也不再多任性。
她突然覺得,來這麼一個陌生而有些危險的地方,找個男人當靠山其實挺好,這樣她就可以躲在韓健身後。看熱鬧而不用打打殺殺。
這也是當初她傾心於韓健的原因。柯瞿兒是個風中的浪子,她自己卻極爲渴望能安定下來。在一個懂得疼她的男人身邊當一個小女人。而在韓健身邊,她總能找到新奇感。
到樓上。每個房間也都是人滿爲患。因爲是免費的,來的人也多,而顯然這裡的姑娘也不夠分。
韓健大致看了看,每個房間裡大概都有幾個姑娘,這幾個姑娘就好像一個個小綿羊一般,將自己包裹的很嚴實,生怕自己會吃虧。但在這種地方,她們不想吃虧也難。
韓健看過,卻未從當中見到之前朱同敬給他看的那幾個人,包括了曾在謝府想要燒死他的雲蕭蕭。
“這位公子,可是在找相好的姑娘?”一個成熟而帶着幾分嫵媚的聲音從韓健身後響起。
韓健轉過頭,下意識稱呼一聲“蘭娘?”仔細看,眼前女子雖然與京城中雨花樓的蘭娘有幾分相似,卻比蘭娘年輕了些許,沒有蘭娘那麼風姿綽約懂得吸引男人的目光,卻也是我見猶憐。
“公子說什麼?”眼前風韻的女子稍微錯愕,眉毛一挑,好似很靈動的眸子在說話一般。
“這位可是這裡的鴇娘?”韓健笑問。
“妾身正是。妾身旻娘,見過公子。”說着,女子欠身一禮,風姿優雅,令柯瞿兒心生幾分戒備之心。看着韓健的目光中也帶了幾分哀怨,好似自己的男人被人勾引了一般。
“這位旻娘,我們想找個房間坐下來說話,不知這裡可還有空餘的房間?”柯瞿兒忍不住打斷韓健和旻孃的對話,說道。
旻娘笑看了柯瞿兒一眼,笑道:“這位公子好生俊俏,可真比我們這兒的女兒家還要美上幾分。”
“廢什麼話?”柯瞿兒不滿道,“囉囉嗦嗦還想不想要打賞?”
韓健道:“柯公子,你這就有所見外了,難道你忘了我們來的目的?”
外人聽來,他們好像在說風月,來妓所的目的自然是爲尋花問柳。可韓健在進來之前便提醒過她,這裡是南齊人開的妓所,因而來這裡就要辦“正事”。
“在下失禮了,還請旻娘不要見怪。”柯瞿兒歉意說道。
“公子說的哪裡話。公子先前教訓的是,做我們這般鴇母的,是陪着客人的臉色,要是客人不滿意,就是我們做的不好。”旻娘倒是很大度的模樣,悠然道,“裡面有一間雅間,但要進去卻不簡單,需要過了我們這裡一位姑娘的考題,若是過了,還要看姑娘是否賞臉。不知道兩位公子是否願意一試?”
“這麼麻煩?多給銀子不行?”柯瞿兒指了指韓健道,“我這位仁兄。別的不多,銀子他有的是。”
“抱歉。”旻娘道,“我們的東家開這所妓所。並非賺銀子,若是兩位不想試。那妾身只好去問詢別人了。”
柯瞿兒一聽這話,傲氣也就起來了。
“好。你說考題,看我們能否應的上來。”
旻娘笑道:“考題很簡單。說,天生有顆星,爲何星是亮的?”
“星星是亮的?這不是廢話嗎?星星還有不亮的?那就是白天,白天星星不亮。”柯瞿兒說道。
韓健卻沒考慮這麼無稽的問題,說是考題,這根本就不是考題。而是轉移他的注意力。
旻娘手腕,突然右手一擡,像是要輕撫鬢角,手上卻是一亮。
瞬間,旻娘手往韓健胸口刺去。韓健也不假思索,一下便捏住旻娘手上的銀針,而旻娘也後退兩步,不再靠前。
整個動作發生的很快,以至於柯瞿兒反應過來時,她才發覺韓健已經注意到。本來她想賭氣不幫韓健。但又捨不得,最後旻娘被迫退開,也是因爲柯瞿兒手刀砍了過去。
因爲小樓裡熱鬧非凡。所有人都是衝着免費的妓所而來,也沒人會注意到剛纔小小的細節。即便發生了這等事,場面仍舊熱鬧非常。即便有人注意到,也不會認爲發生了什麼大事,會繼續做他們自己的事。
“東王果然是身手敏捷,妾身佩服。”旻娘笑着收勢,欠身行禮道。
韓健看了看手上銀針,只是一根普通的針,上面連毒都沒淬。旻娘要是有意要刺殺他。完全不至於會如此拙劣。
“旻娘就無須僞裝,要作何。我們開門見山吧!”韓健冷聲道。
韓健雖然察覺了旻孃的不正常,卻也沒想到這個看似風韻絕佳的女子。會有這麼好的身手。所謂真人不露相,就算是柯瞿兒練的以內功爲主,手上也會有粗繭。但這個旻娘,卻是一副柔弱不堪,皮膚也好似從來沒見過陽光一般的白。
“東王,請。”
旻娘笑着說了一聲,在前引路。
韓健正要上去,阮平拉他一把道:“少公子,太危險了。要不要回去通知郡王妃?”
“不用,不過你去同時侍衛,多調集點人手過來,我準備將這裡查封!”
“好,好。”阮平說着,腳步匆匆下樓而去。
隨後,韓健和柯瞿兒跟在旻娘身後,到了二樓拐角一個房間。房間因爲是剛隔出來的,還是很新,上面的油漆甚至都沒幹。
“請。”旻娘轉過身,笑道。
韓健在旻娘引路下,進到屋子裡。
屋子裡雖然經過一番修飾,但畢竟是新的房間,裡面很多擺設還不完善。
當中的地方,擺着一張席子,生着檀香,雖然沒有火盆溫度卻也很高。韓健猜想這屋子應該有水汽來加熱,這也是如今南方一些建築的慣有保暖方式。
地席上擺着一張八角桌,上面有瓜果點心,還有茶水。
韓健和柯瞿兒也不客氣,直接坐下,而旻娘也走上前,卻將布鞋脫下,才上了地席。她並未穿襪子,裡面是一雙小腳,簡直是三寸金蓮,令柯瞿兒也不由多望一眼,那麼一副小腳是裹腳過的。柯瞿兒作爲女子,自然聽說過裹腳,但這卻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裹腳後的模樣。
“這位公子見笑了。”旻娘見柯瞿兒一直盯着自己的腳,笑道,“妾身乃是南方人,五六歲便要纏足,不似北方的女娃,就連大戶人家的小姐,也很少會有這等習慣。裹了腳的女人,好似上了枷鎖。說到底,我們還不是爲了令兩位公子這樣的男人欣賞?”
韓健聽這話,明顯是另有所指。韓健猜想,以這旻娘剛纔的身手,定然不弱。一個裹腳的女人,卻是練武還練的不錯,就說明她身世很坎坷,否則真會如她所言,裹了腳好似上了枷鎖,怎會出來行走江湖?
“旻娘大冬天不穿襪子,不怕凍着?”韓健笑問。
旻娘彎膝跪地而坐,將腳藏在衣裙中,笑道:“東王說笑了。我們南方人,可沒有冬天一說。女子常年都在閨房中,怎知外面的苦寒?”
“說的好。”韓健笑着攬過柯瞿兒的腰,道,“女子就應該在閨房中,安安樂樂不思疾苦。瞿兒,你覺得如何?”
“你!”柯瞿兒對旻娘千防萬防,卻沒料到韓健會來這一手。
被韓健突然抱住,儘管她心中羞惱,卻也只是瞪着韓健,並未推開。
旻娘見韓健似笑還笑,而柯瞿兒則是欲拒還迎,不由抿口一笑。韓健也是哈哈一笑,柯瞿兒卻是暗自在韓健身後捏了一把,就好似兩人初見面時,儘管抱在一起,卻在做小動作。
“東王稍候片刻,您想見的人,很快便會過來。”旻娘嫵媚一笑道。
“我想見的人?旻娘倒將我說糊塗了。”
“難道東王不是爲蕭蕭姑娘而來?”旻娘有些驚訝,“朱上師臨走之前,對妾身可是交待過,說是東王一定會來,而且是爲蕭蕭姑娘來。還讓妾身好好招待東王。”
韓健笑道:“有旻娘這樣的絕色佳人在,我哪還記得什麼蕭蕭姑娘。不如,今日就由旻娘來作陪,不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