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在劉大俠的催促下也終於伸出了手,但“五爪豬”已經在心裡留下了陰影,因此每個人使的勁都不怎麼足。結果抓了半天才將豬逮到了,然後用麻繩捆住了四蹄,也用一根粗木槓子擡着送往屠宰場。
此刻,錢老第一頭豬宰了,正丟在一個大木桶裡用開水燙毛,準備用一個瓦片大小的鐵刮子將豬毛刮下來。農民等人正在一旁對錢老2的活計評頭論足。聽見豬叫一齊扭過頭來,只見黃跑跑等人吭唷吭唷地擡着豬,每個人的臉上都凝滿了汗水,臉孔也都扭在一邊,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似乎這頭豬將他們給累壞了。
等待着殺第二頭豬的衡其很不屑地嗤道:“一頭豬就將你們累成這副熊樣子了?”
黃跑跑上氣不接下氣道:“你不知道,這……這是頭‘五……五爪豬’”
“‘五爪豬’?什麼是‘五爪豬’?”衡其對這個新鮮的名詞顯然還沒有聽說過。
“‘五爪豬’是……”劉勇上前詳細說明了“五爪豬”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況,末了忐忑不安道,“我們也不知道這傳說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就吃不得。因此我們便有了些顧慮,這纔來晚了一步。”
“‘五爪豬’的傳說我也聽說過,老神你看呢?”農民將腦袋轉向老神道。
老神道:“傳說‘五爪豬’的確是人變的,它們實際上不是豬,而是人,只是投錯了胎、以豬的形貌出現在世人面前而已。它們比一般的豬都要聰明,也就是說,它們是通人性的,它們的一切喜怒哀樂都是人的,如果殺了它們,那就等於是殺了人,而不是殺了豬,這會遭到老天報應的”
“這麼說‘五爪豬’的傳說是真的?”衡其握着殺豬刀的手禁不住有些發抖。
“你們既然知道這是‘五爪豬’,那還抓到這裡來幹什麼?趕快放回豬圈裡去”龍運鵬高聲斥喝道。
劉大俠道:“現在豬圈裡就這兩頭大肥豬還比較壯,其他的都還是半大的未成年豬,還可以多長長驃,殺了可惜了,再說這頭豬除了左前蹄有點特別外,其他的地方和平常的豬也沒有什麼不一樣,反正我老劉是不信這個邪的。”
謝可也贊同道:“是啊,什麼‘五爪豬’、‘六爪豬’的,我就不信這個邪,你們不敢吃,我吃,我不怕遭報應”
大頭也說道:“我也覺得這種無稽之談的事不可深信,如果蝦皮在這裡,一定又要將我們臭罵一頓了。”
“有些事情都是有來由的,不可不信啊,要知道頭上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咱們所做的一切老天都記錄在案,這些報應在人還活着的時候看不出來,但等到人死後,到了閻王爺那裡投胎時,鬼判的生死簿上可是一筆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五爪豬’是人,殺了人,那可是上刀山、下油鍋的重罪啊”老神翻着一雙死魚白的眼睛望着衆人道。
“什麼‘五爪豬’啊?”正在這當兒,楊浩、唐金花、蝦皮、唐軍、吳小文等一干人走了過來。
“是這樣……”農民連忙上前把“五爪豬”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的確是無稽之談把這頭豬殺了”楊浩一揮手,做了一個砍頭的手勢。
蝦皮沒有說話。但是他那種神情誰都看得出來。估計誰要是再散佈“迷信”言論,他就會運用“馬哲”的原理來大加笞罰了。
老神道:“這‘五爪豬’真的殺不得”
“老神,你的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蝦皮終於開了口。
蝦皮開了口,便沒有誰再敢有任何異議了。要知道蝦皮的那一嘴巴是能夠將活人罵死、又將死人罵活的。
殺是決定了,但由誰來殺卻又成了個難題。因爲衡其和錢老2死活也不肯殺,屠夫只能另外選人。這些人裡面只有劉大俠長得五大三粗,敞開衣服甚至可以看見絨密烏黑的胸毛,那大腿上也是毛扎扎的,兩個人的胳膊都沒有他一個人的粗,完全是一副天生的屠夫相。
但劉大俠卻也將頭搖得象拔浪鼓一般:“不殺、不殺,莫害我,莫害我”
衆人道:“這怎麼是害你呢?你這是給大家做好事呀。”
“不做、不做,你們還是另外選人吧。”劉大俠無論衆人怎樣勸說,仍是死活不肯當屠夫。
楊浩掃視着衆人道:“咱們特遣隊成立至今,打了多少惡仗,殺了多少比這恐怖得多的怪物,難道連一頭豬你們都不敢殺嗎?”
吳小文也說道:“現在有誰敢站出來,他就是我們的勇士,扣在他頭上的一切不實的帽子從今以後都將扔掉”
“我來殺”忽然有人大吼了一聲。衆人扭頭一看,原來是黃跑跑。
“嘩嘩譁……”衆人立刻熱烈地鼓掌,有人還伸出了大拇指大聲稱讚道:“好,黃跑跑好樣的,這纔是真英雄”
黃跑跑在衆人的簇擁下來到了豬的跟前。他甩掉披在外面的襯衣,露出一身還算結實的肌肉,然後從衡其的手中接過了殺豬刀,對衆人吼道:“你們快把豬腿按住,我好下刀”
農民道:“我們這一組已經殺了一頭豬,就不再參與了,還是由你們那一組的人來殺這頭豬吧。”
於是劉大俠、李壽生、謝可、劉勇四人上前按住了豬的身子,錢老2將一個接血盆踢了過來。黃跑跑操起雪亮的刀子,睜大了眼睛,望着豬的脖子就要紮下去……
“等一等”趙俊傑連忙叫道。
衆人不解道:“爲什麼還要等?”
趙俊傑沒有回答,而是拿過一把尖刀,“刷刷刷”將捆住豬的四蹄的繩子全部割斷了。
衆人大吃一驚道:“趙俊傑你幹嘛?想放生嗎?”
趙俊傑答道:“不是。豬蹄捆着的話,血管受到阻滯,必須要放開繩子,它的血流才能順暢,只不過,你們幾位按住豬蹄的一定要用點力啊,我想各位都還不至於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地步吧?”
“那當然,咱們都是縛龍、縛虎的好手,怎麼連頭蠢豬都縛不住呢?”劉大俠等人應道。
“不要光說不練猴子上次連只鵝腿都抓不住,還有李壽生,你和黃跑跑一樣,都是有名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一回你們可都得小心了”龍運鵬叫道。
謝可和李壽生一齊叫道:“什麼話?你這不是從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嗎?”
“好了,我要殺豬了,你們都快點把豬摁好了”黃跑跑不耐煩地揮着殺豬刀大叫道。
衆人從來都沒有見過黃跑跑殺豬,這一回見黃跑跑親自操起了屠刀,不由都要來看個究竟,因此衆人裡三層、外三層將屠宰場圍了個水泄不通。而當聽說殺的是一頭“五爪豬”時,有迷信心理的人不由都替黃跑跑捏了一把汗……
這時,劉大俠等人各扯住一條豬腿,將豬摁到了一條寬板凳上,讓豬的脖子正對着下面的接血盆,現在只等着黃跑跑下刀了。
黃跑跑扳過豬頭,將刀高高地舉起,大聲叫道:“豬啊豬,天殺你、地殺你,不是我殺你你的苦難熬到了頭,我現在送你去望鄉臺,你見了閻王匯個報,早早脫了這身毛衣換布衣”
那豬似乎也感受到了大限來臨,立刻拼命地掙扎嚎叫——那殺豬的聲音可以說是世界上最難聽、最淒厲的聲音之一了,要不然也不會自古以來形容別人的聲音難聽就說象殺豬一樣了。
然而黃跑跑卻還找不到下刀的地方,只得向錢老2和衡其請教。
錢老2告訴他道:“豬是沒有脖子的,你要看準了它的心臟,一刀刺中它,拔刀的時候動作要快,不然刀會被血喝住,你明白嗎?”
黃跑跑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這時,人叢中仍然不時傳來小聲的議論:“聽說‘五爪豬’是人變的,是殺不得的,黃跑跑他這不是殺豬,是殺人呢”
“黃跑跑這是被他們當槍使,是會背時的”
“你們都別亂說話了,什麼叫當槍使?不過是殺一頭豬而已,你們頭腦裡的迷信理念也太嚴重了吧?”唐軍聽見了衆人的議論,忍不住喝斥道。
卻說黃跑跑對衆人的議論是充耳不聞,只想着怎樣下刀。然而正當他瞄準了一個部位想要下刀的時候,陳小玲忽然衝進了人羣,急切地對他說道:“黃大哥,你千萬不能殺,殺了要背時的”
楊浩等人正要上前勸解,卻黃跑跑將尖鼻子朝天上一聳,兩個大鼻孔一翕道:“沒事小玲,你沒聽說不怕陽教、不怕陰教、只怕蠻教嗎?我今天就是蠻教,我一定要殺了這頭大蠢豬”說完揮刀朝豬的身上猛一紮……
但由於他的手在發抖,那刀尖便沒有扎進肉裡去,而是順着豬皮滑動了開去。那豬則更加淒厲地嚎叫掙扎,四個摁住豬蹄的大男人都出了一身透汗,卻還是摁不住,只覺得那豬就要從他們的手裡滑脫出去了……
“沉着一點,看準了再扎”楊浩在旁邊提醒道。
黃跑跑這回終於停止了顫抖,握刀再次狠紮了下去……
這一次本來是看準了部位,但臨到頭還是扎偏了一點點,深度也不夠,不過卻已經扎到了一條大血管上,因此那鮮血一下便從刀口涌了出來,殷紅的血淋滿了黃跑跑的手背,黃跑跑噁心得只想快點把刀子拔出來,但刀子還真的被血喝住了,怎麼拔也拔不出來。等到他終於將刀子拔出來時,那豬因爲疼痛,力氣也使到了極點,四蹄更加拼命地掙扎,同時又恰好拉出了一泡豬屎,這些豬屎全部都噴到了站在豬的左後腿位置的李壽生身上。李壽生頓時便有些發矇,手裡便握不住豬蹄了,那豬一下便掙扎出了一條腿,接着再蹬踢開了謝可,然後打了一個滾,從板凳上滾到了地上,將接血盆也壓翻在地,滿盆的豬血便“譁”地傾潑在地,整個地面上都弄得鮮紅一片。
衆人正在驚呼,那豬卻已經從血泊中站了起來,擠開人羣,從養豬場大院的後門跑了出去。
“快追”楊浩大叫一聲,率先追了出去。其他的人也屁滾尿流地跟着猛追。
這裡黃跑跑則象傻了一樣,不明白第一次殺豬怎麼這麼失敗?
蝦皮自然又在板起臉孔罵人了,不過這回罵的不是黃跑跑,而是李壽生、謝可等一干人:“你們是幹什麼吃的?連只豬也摁不住?還吹牛縛龍、縛虎,我看你們連雞都縛不住”
他接着又罵錢老2和衡其:“你們兩個是專業的屠夫,爲什麼讓一個業餘的黃跑跑去殺?一個‘五爪豬’的傳說就讓你們嚇破了膽?我看你們完全喪失了馬可史主義、列裡主義的唯物主義者的本色,徹底地淪陷到了唯心主義、封建迷信的深淵”
偏偏這時,晴朗的天空變得陰沉了起來,接着下起了冰雹。下冰雹某種意義上等同於下雪老神立刻望着天空道:“六月飛雪,不是好兆頭啊”
“嗯,看來這頭‘五爪豬’一定有冤情”農民也贊同道。
蝦皮氣得大叫一聲:“我要被你們氣死了”
然而他剛嚷出了這一句,嘴巴忽然歪斜到了一邊,好象抽了風一樣,再也回不到原位了,接着嘴角流出了涎水,眼睛也翻出了眼白。
衆人吃了一驚道:“蝦皮怎麼了?”
老神仔細看了蝦皮一眼,忽然驚恐萬狀道:“不好了,蝦皮中了邪了”
蝦皮想要反駁老神,但嘴巴無法復位,自然什麼話也罵不出來,只能在那裡“唔唔唔唔”,那情景很有幾分駭人。
“蝦皮得罪了豬大仙,被種了絳頭,邪魔附體了,必須要趕快驅除邪魔”老神一本正經地看着蝦皮道。
農民道:“怎樣驅除邪魔啊?”
老神先從身上摸出一張黃符紙貼在蝦皮的額頭上,接着喝道:“先將他綁起來”
於是農民和龍拐、朱瘋子等人一擁而上,將蝦皮用一條麻繩綁了起來。老神再指令衆人燒起一盆火,然後將蝦皮綁在一根大槓子上,兩邊着人擡着,將蝦皮放在火的上空燻烤——實際上火不大,全是濃煙。這些煙燻得蝦皮眼淚鼻涕直流,那種苦楚可不是一般的難受,直到將他薰得昏死了過去,然後丟在一邊的地上。
衆人悄聲問老神道:“老神,你也太歹毒了吧,哪有這樣報復人家的?”
老神低聲道:“你們不懂,這就叫以毒攻毒,他現在被邪祟上了身,只有用‘三昧真火’將邪祟薰出來,他才能復原,否則便不能好,永遠會成爲歪嘴”
這當兒,楊浩、唐軍、趙俊傑、王顯平、龍庭衛等人已經擡着那頭“五爪豬”走了回來。那頭豬在逃亡的過程中血流怠盡,終於倒在了地上,叫楊浩等人逮住了。
楊浩等人看見地上躺着一個被煙燻得烏黑的人,不由大感驚訝道:“這是誰?爲什麼弄成了這樣?”
衆人答道:“這是蝦皮,因爲被邪祟上了身,所以老神用煙給他薰一下。”
“老神,這是怎麼回事?”楊浩嚴肅地看着老神道。
老神道:“是這樣,剛纔你們離開後,蝦皮不停地罵我們,估計是他罵得太過用力,致使嘴部肌肉發生了痙攣,不能復位,我只好用這個方法爲他治療一下。”
“用煙燻人家,就是治療?”唐軍嗤道。
“當時蝦皮的情緒很激動,幾乎見一個罵一個,如果不讓他冷靜下來,我估計他會變得更加歇斯底里,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昏過去。讓他昏過去有兩種辦法,一是打他的頭,但這樣會引起腦部的後遺症,所以只有採用煙燻的辦法……”
“真是太豈有此理了,要是把你也這麼薰一下,你受得了嗎?”唐軍嗤道。
老神嘿嘿笑道:“我錯了,不過蝦皮愛罵人的毛病也確實該治治。”
“好了,別扯談了,趕快把這兩頭大肥豬處理了吧,今天晚上我們還等着吃豬肉呢”舒文叫道。
“這兩頭豬的肉最好還是分開一下,哪一盆是好豬肉,哪一盆是‘五爪豬’肉,都要標個清楚”農民叫道。
當天晚上,養豬場大院裡是燈火通明,三四十號人坐滿了五張八仙大桌,每個桌上都擺滿了菜碟,菜碟裡的豬肉散發着誘人的香味,引得人的食慾大起。
然而衆人正要開飯時,卻聽農民一拍腦袋道:“哎呀,好豬肉和‘五爪豬’肉我忘了標註一下了,現在分不清哪些碟裡是好豬肉、哪些碟裡是‘五爪豬肉’了”
“什麼?農民你這不是害我們嗎?”衆人紛紛叫嚷了起來。
楊浩道:“我還是希望大家不要相信這些迷信,不管它是什麼肉,我們都要把它們吃掉”
色農忽然說道:“大家不必犯愁,我告訴大家一個方法怎樣分辨好豬肉和‘五爪豬肉’。好豬肉的色澤非常光鮮,肉質鬆脆、甘甜可口、香味襲人;而‘五爪豬肉’則帶有一股酸酸的味道,肉的色澤也象牛肉那樣是紅色的,而不是豬肉的粉色,這是因爲……算了,不說了。”
“色農你賣什麼關子?快說吧”衆人紛紛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