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隔世之逢(中)
仲世煌道:“你最近怎麼樣?”
耿頌平一秒變憨笑,掏出皮夾給仲世煌。皮夾裡夾着一張照片,一家三口,兩大一小,笑容燦爛。
仲世煌驚喜道:“你結婚了?”
耿頌平道:“孩子都上小學了!”
仲世煌拿着照片端詳,突然有點遺憾:“請誰當的伴郎?”
耿頌平道:“伏虎。”
仲世煌覺得自己像是被搶了心愛角色的演員,酸溜溜的。
耿頌平暗自慶幸。就算結婚的時候仲世煌沒有失蹤,他也不想請他當伴郎,長這麼帥的伴郎絕對是新郎一生中最慘淡的日子。想想仲世煌當伴郎,自己的新婚照片和視頻就只能用來襯托伴郎,他就覺得自己能這麼早結婚真是太明智!
仲世煌不知道耿頌平的小心思,還沉浸在發小結婚了,伴郎不是他的悲哀中,突然對溫故說:“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溫故道:“我的身份證是假的。”
仲世煌道:“我幫你辦張真的。”
耿頌平很想說,再過幾年,連你自己的身份證都像假的了。
“我們結婚,也大辦酒席。請……青宵當伴郎,白鬚大仙當證婚人。”仲世煌自言自語地規劃起婚宴來。
耿頌平過來和溫故打招呼,順便詢問彼此的近況。
溫故先道歉,說好找到人就通知卻忘了,讓耿頌平平白擔心這麼久。
耿頌平搖手錶示不介意,“人找到就好。”
“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你知道魏天成近況嗎?”仲世煌對任務不在意,溫故卻不能不在意。
耿頌平坐直身體:“你們這次回來是打算對付他?”
溫故道:“也不能這麼說,我們有任務,與他有關。”
耿頌平知道天機不可泄露,也沒多問:“末世之後,百廢待興。魏天成從國外拿了資金和技術回國,很受重視,這些年專心做慈善,人望很高。我一直暗中蒐集他的資料,但沒什麼有用的東西。他手裡掌握着大量的流動資金,也沒做什麼投資,簡直無懈可擊。”
仲世煌抓着溫故的手在沙發上坐下:“他身邊有什麼人?”
耿頌平道:“就一個管家。”他頓了頓,低聲道,“據說曉麗姨在末世爆發前就過世了。他是忙着曉麗姨的葬禮纔沒回國送劉漢思。”
仲世煌臉色一白。他恨魏天成,厭惡劉漢思,卻愛劉曉慧。他生病時,若父母出差應酬,陪在身邊的一定是劉曉慧。劉曉慧不如劉曉玲漂亮,去有一雙巧手,設計、剪裁、編織無一不精。他小時候起碼有三分之一的衣服出自於她之手。這次回來,他已經做好與她攤牌的準備,沒想到竟然沒有機會。
溫故伸出手,輕輕地摟住他。
仲世煌撇過頭,將臉埋在他的肩窩裡,半晌沒動靜。
耿頌平吃驚又欣慰。以前的仲世煌不會輕易地流露情緒,哪怕淚流成海,也寧可淹沒自己,害他經常擔心他壓抑得太多,心理出現問題,好在現在遇到一個可以放下包袱坦率心情的人。
“他現在在哪裡?”溫故問。
“他回了龍城,但身邊有很多保鏢。”耿頌平想了想,“應該防不住神仙。”
當晚,耿頌平在大酒店設接風宴,周伏虎等老友聞風攜家屬趕來。孟瑾和鄭晟羽在外地度假,一時趕不回來,發了個視頻問候。
看着屏幕裡笑得格外風騷的兩個人,耿頌平等人給予一致的鄙視!
“你們倆都幾歲了,還天天度蜜月玩家家酒呢?要不要臉?”公務纏身的耿頌平嫉妒得雙眼發紅。
孟瑾道:“再不要臉我們也沒學某人奉子成婚。”
耿頌平拉住羞澀的耿夫人,無恥地說:“那是我槍法好!”
“喂!有出家人在,大家都含蓄點!”周伏虎喊。
埋頭苦吃的道士拿着排骨擡頭:“別管我,我沒關係的。”
耿頌平道:“我說你也快四十了,嫁妝也攢得差不多了,有沒有考慮招贅啊?”
道士羞得滿臉通紅。
周伏虎拍拍他的肩膀:“別鬧他,小心他一會兒給你念往生咒。”
耿頌平道:“滾!”
其他人大笑。
溫故雖然沒插嘴,但看着他們喜笑顏開的樣子,忍不住露出會心的笑。連鬱悶了很久的仲世煌都被現場的歡愉感染,翹起嘴角。兩人都變換模樣老了十歲,坐在他們中央也不顯突兀。
飯菜口味一般,衆人卻吃得盡興。
吃完飯,又去ktv,玩點半夜還不肯散。耿頌平讓老婆孩子先回家,自己和周伏虎一起,帶着仲世煌和溫故回到辦公室,泡了四杯速溶咖啡接着談。
環境驀然寂靜,衆人的心情也跟着平靜。
仲世煌靠着沙發,手搭着溫故的肩膀,溫故縮在他懷裡,捏着小勺子柄,有一下沒一下地攪着仲世煌手裡的咖啡。耿頌平和周伏虎分坐兩把單人沙發,一板一眼地作公司簡報。
末世時,凌天集團成爲世青基地的一部分,名存實亡,末世一結束,虎城回政府管轄,耿頌平和孟瑾看準時機,將凌天集團和孟家從基地中脫離出來,重新經營,在政府的扶持下,生意蒸蒸日上。
耿頌平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仲世煌道:“凌天集團交給你,我很放心。”
耿頌平變色道:“凌天集團是仲家的心血!”
“我成仙了。”
“……”耿頌平苦笑道,“世俗錢財看不上了嗎?”
仲世煌道:“人間的‘仲世煌’總要死,我也不會有繼承人。與其交給別人,我寧可交給你。兄弟。而且你受得問心無愧,今天的凌天集團的確是你一手創立起來的!”
耿頌平抹了把臉:“你失蹤期間我想搞個慈善基金,給你積德,好讓你早點回來,又怕花你太多錢。現在好了,我說了算!給你搞個比魏天成大的!”
仲世煌道:“別叫世青,叫煌故。”
“不好不好,聽起來像亡故啊。”
仲世煌:“……”
溫故道:“我道號既濟,就叫濟世吧。”
耿頌平拍板同意:“這個好!濟世基金,適合當下!”
仲世煌皺眉:“爲什麼你的在前面?”
一直沉默的周伏虎插了一句:“冠夫姓。”
仲世煌:“……”
凌晨兩點,天正黑,夜正靜。臥室壁燈微弱的光線照着牀上的人,鼻樑高顴骨凸,輪廓很深,面頰極瘦,眉間三層褶皺顯示其主人雖然入睡,心境卻不安穩。
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從陽臺進來,站在牀邊。
“你的法器呢?”溫故小聲問。
仲世煌不甘不願地拿出來,放在牀頭櫃上。這是個巴掌大小的香爐,粗聞沒什麼問題,細吻有淡淡的薰衣草香。
牀上人似乎感覺到注視,猛然睜開眼睛。
牀邊人朝他眨了眨眼睛,低聲道:“爹。”
睡得迷迷糊糊的魏天成怔怔地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臉,“漢思?”
“劉漢思”被人撞了下腰,連忙改口:“爸爸,你最近好嗎?”
魏天成的腦袋微微擡起,聞言又靠回枕頭:“錢不夠用?”
“劉漢思”道:“……夠用。爸爸,我擔心你。你最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魏天成眯了眯眼:“你媽媽呢?”
“……”“劉漢思”扭頭看隱身的仲世煌,用口型無聲地問:這香能讓人神志不清?
仲世煌不耐煩地聳肩。
魏天成突然提高音量:“你媽媽呢?”
“劉漢思”道:“啊,可能在在樓下……做早飯!”
魏天成坐起來,掀起被子下牀,嘴裡嘀咕道:“每天這麼早做早飯,不知道在想什麼。”
“爸爸!”“劉漢思”看魏天成起身要往外走,上前擋住,“現在還早,你再睡一會兒。我記得明天是你的生日,你有沒有什麼生日願望?一直以來都是你爲我操心,請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爲你做點事情。”
魏天成停下腳步,仔細看他臉,半晌才道:“真的不是錢不夠用?”
“夠用,夠用。”“劉漢思”捏了自己一下——不疼,又狠狠地捏了一下——也沒感覺,乾脆捂臉,“我以前太不懂事,讓爸爸操心。我以後會重新做人!爸爸有什麼心願就告訴我吧,我一定爲爸爸完成!”
魏天成老臉一抖,慢慢地伸出手,摟着“劉漢思”的胳膊,正要說話,就後頸一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仲世煌黑着臉,拿着根棒球棒站在他身後,惡狠狠地說:“肥了他的狗膽,敢摸你!”
溫故無語地拎起魏天成放在牀上,仲世煌踢牀腳泄憤。
溫故道:“你太沖動了,他還沒有說心願。”
仲世煌道:“還用問嗎?不就是希望兒子起死回生浪子回頭?”
溫故摸着下巴:“難度太大。啊,要不再給他找一位夫人,再生一個?”
“休想!”仲世煌恨魏天成是一回事,有人取代小姨的位置又是另一回事。他見溫故看着他,深吸了口氣,“他這把年紀了,未必生的出來!”
溫故道:“這倒是,領養一個比較快。那就領養一個?”
仲世煌冷笑道:“像他這種連自己親生兒子死了都不回國看一眼的人,你覺得他會對別人的孩子視如己出?”
溫故鬱悶道:“那怎麼辦?”
仲世煌瞪了溫故一會兒:“明天再試一次!”等他心願完成,死期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