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咱可不興犯蠢
“爲何?”蕭侯發出樸素的疑問。
王敬勇有些不敢直視自家將軍的雙眸,微微轉開視線道:“夫人暗中使人請了城中最好的白案師傅過來,教將軍做麪食——”
“?”蕭牧困惑了。
這句話裡每個字他都聽過,但爲何此時組在一起,他卻半分也聽不懂了?
王敬勇大約也意識到這件事需要好好解釋一下,是以又補充道:“……今日夫人暗中跟蹤吉畫師和韶言郎君,佯裝在酒樓偶遇之後, 共用了晚食。席間,夫人大肆吹噓將軍精通十八般麪食,並同吉畫師誇下海口,道是明早便能吃到將軍親手做的包子。”
這番話說得也算言簡意賅了。
室內卻彷彿仍舊飄蕩着無數問號。
便連印海,也少見地沉默了良久。
“母親何故如此——”蕭牧將餘下的“喪心病狂”四字忍下未有明言。
此等變故的發生,他不理解。
“只因韶言郎君說要給吉畫師做筍絲面, 夫人不甘落後……”王敬勇微微一頓, 改口道:“夫人不甘見侯爺落後。”
他知道這對將軍而言十分突然,但是——
“將軍,時間不多了。”看着陷入掙扎的自家將軍,王敬勇自知強人所難卻也無可奈何地催促道。
印海緩過神來,正色道:“將軍,這是機會啊,可莫要辜負了夫人的一片良苦用心。”
王敬勇有些不大能聽得了這話。
畢竟,夫人當時的表現顯然是好勝心上頭,和良苦用心扯不上半點干係。
夫人在這場惡性競爭中,已經豁出去了——把侯爺豁出去了。
一旁的十一也只能硬着頭皮安慰道:“將軍,這俗話說得好, 技多不壓身……”
“正是這個理了。”印海笑着擡手道:“況且吉畫師於將軍本就有救命之恩,這爲恩人洗手作羹湯,也算合乎情理。將軍,請吧——”
щшш ◆тTk án ◆C○
聽着這一句句助紂爲虐的勸說之言, 片刻後,蕭牧才從小几後起身。
他拿極不贊成的神態,正色說道:“我去見一見母親。”
此事顯然是母親的不對。
他本人是斷不可能助長這等歪風邪氣的。
蕭牧周身縈繞着正直堅定之氣, 一路來到了廚房內, 見到了他那鬼鬼祟祟又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母親。
廚房已被她的人把守起來, 不準無干人等靠近。
“快來快來……”蕭夫人一見着蕭牧便將人扯到案板前:“我已問罷這位師傅了,包子是最快最好上手的!”
“是,只……只要侯爺用心學……定能學成的。”麪點師傅是個四十來歲左右的男人,生得憨厚,惶恐不安幾乎是寫在了臉上。
他忽被人重金請來此處,說是教授他人學做麪食,然而他死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定北侯!
且這位夫人又鄭重交待了他,絕不能將此事告知任何人,大有他敢說出去就會性命不保的架勢。
在今晚之前,樸素的麪點師傅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手藝竟能同這等危險之事扯上干係。
“母親何故非要讓我親手做?”看着面前備好的麪粉面盆,蕭牧問。
蕭夫人看着他:“怎麼,你想作假不成?”
蕭牧疑惑了一瞬——怎麼他倒成了作假的那個了?
“這謊難道不是母親撒出去的?”蕭侯困惑地看着自家義正詞嚴的母親。
“我何時撒謊了?”蕭夫人叉着腰道:“……至多隻算是話說得早了些而已,只要現下你將它變成真的,那不就行了?”
這一刻,廚房裡的人都沉默了。
此等奇理,聞所未聞。
但仔細琢磨一下,竟又莫名有些道理……
“夫人。”此時春捲走了進來, 福身行禮罷, 道:“琴尋到了,已讓人送去侯爺房中。”
蕭牧隱有些不好預感,滿眼戒備地問:“……什麼琴?”
“還能是什麼琴?”蕭夫人催促道:“快些將面和了,還得回房練琴去……我可是答應了阿衡的,回頭要你奏琴給她聽。不過此事不急,待回京後再應諾也不遲,故而伱還有幾日的時間好好打磨一番。”
蕭牧:“……”
短短一頓飯的時間,母親到底誇下了多少海口?
這一刻,他竟難得地體會到了一望無際的不安之感。
這份不安促使他問道:“母親,今晚我還會了些什麼?”
一併說出來吧,也好讓他心裡有個準備。
蕭夫人輕咳一聲:“倒也沒什麼了……都是些瑣碎小事而已。母親既開了口,便都是看準了我們景時能行的……眼下咱們得先將包子蒸了再說。”
見蕭牧杵在那裡沉默着不動,蕭夫人只當他在做心理掙扎,由於多少有點愧疚,遂也耐心給予了一番勸導——
“母親這還不是爲了你好?”蕭夫人壓低了聲音,苦口婆心地道:“各憑本領爭一爭,不丟人……也就現下世道這風氣怪了些,好似只有女子爲男人爭得頭破血流纔是常態。殊不知這世間萬物,雄性動物相競纔是萬物規律之正道!便連一隻鳥兒,都知叼來獵物取悅雌鳥,比一比誰的羽毛更鮮亮,誰的歌喉更動聽呢。且看那雄孔雀,開屏時那尾巴展得多漂亮!”
“更不必提那些獅啊虎啊的了……須知雄性動物裡,那些愚鈍的,無用的,長得差的,可是一個眼神都撈不着!”
“芸芸萬物自有規律,順應自然纔是正道,背道而馳那是犯蠢,遲早要被淘汰掉的!景時,機會當前,咱可不興犯蠢啊……”
蕭牧聽得心情複雜。
道理他聽懂了,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蕭夫人繼續說道:“我已仔細觀察過了,那韶言郎君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必然是悟透了此中奧秘所在!你這腦子若還不開竅,可就要跟不上人家的境界了!”
她一番話聲音雖低,卻也被旁邊幾人聽得清清楚楚。
王敬勇一路聽下來,心路歷程尤爲波折。
從——“夫人又在扯什麼歪理?”,到“難道真有這回事?”,而後“好像有點道理……”,再到徹底醍醐灌頂——“情勢危急,再不轉變好像真的來不及了!”
於是,王副將拿起一旁的圍裙,無聲遞向了自家將軍。
那邊,印海則已貼心地替自家將軍挽起了衣袖。
蕭牧沉默着,微微抿直了嘴角。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
也罷。
蕭侯認命般拿起了水舀。
這一晚,廚房之內手忙腳亂,雞飛狗跳。
……
臨近京師,衡玉腦中裝着回京後的正事,以致思緒繁雜,一夜只是淺眠。
翌日清早醒來,便聽翠槐道:“姑娘,蕭夫人讓人來傳話,說讓您醒了之後去她那裡共用早食。”
衡玉剛醒來未曾細想,打着呵欠點着頭。
起身洗漱更衣後,便未有耽擱地過去了。
重感冒中,有點昏沉,早睡一下,大家晚安_(:з」∠)_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