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拍攝完成後, 輪到尹小璨投入到忙碌的平面廣告製作過程。
曼韻所有直營店鋪,開始整個“唐風古韻”系列的宣傳攻勢:店內廣告,上新手冊, 燈箱海報全部換上這次新拍攝的作品。
Cheery這邊的微博、微信以及各個網站的引流也如火如荼的展開。摳門李爲了老婆的首次作品也不遺餘力, 在相熟的平面媒體、戶外媒體中見縫插針的坑來不少免費的資訊、軟文版面, 愣是讓曼韻沒花一分錢就在各渠道中小露一把臉。
新系列的訂單自然也雪片般飛來。照理說, 新系列大賣, 韓老闆應該是最高興的一個。可韓老闆這幾天的臉色卻並未見得有多露出幾分明媚。
尹小璨從電子商務部回來,覷見韓老闆陰沉不定的臉,也不知自己究竟又拔了他哪根虎鬚。
“尹小璨, 你過來。”
“什麼事?”尹小璨忐忑的站到他面前。
“這份資料怎麼前後字體不一樣?”韓老闆指着桌上的文件。
“哪裡不一樣?”尹小璨看不出有什麼差別。
“前面的句號是全角的,後面怎麼成半角的了?”韓老闆指出文件上那兩個點。
“……”尹小璨無語, 韓老闆你明明不是處女座的啊。
“還有這個表格。”韓老闆又打開桌面上一張Excel報表。“跟你說過多少次, 每頁的字體、字號和格式要保持一致。”用鼠標點着那幾張尹小璨看來挺整潔的表格。“還有這多餘的空格, 爲什麼不刪除乾淨,看着讓人多煩心。”
今天韓老闆是處女座上身的節奏?尹小璨忍不住翻白眼, 卻被韓老闆的眼角餘光掃到,又是一陣眼神飛刀削來。“是不是我說的話,你都當耳邊風,聽過就算,根本不放在腦子裡。”
韓老闆氣勢逼人的站起身作勢審視她的腦袋。“讓我看看你的大腦, 究竟有沒有記憶存儲區域。”順手落下幾記爆慄。
這是幹什麼啊?尹小璨捂着腦門回到座位上, 重新修改打印文件。邊改邊回想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踩到韓老闆的尾巴, 難道是……
中午吃過飯後, 尹小璨約了肖嘉在一樓香港畫家開的畫廊兼咖啡館見面。
肖嘉還沒到。尹小璨獨自坐在位置上, 邊等邊整理等下的說辭,要怎麼幹脆利落又不帶殺傷力的完成這個任務。
“尹小璨。”溫婉的女聲輕輕響起, 彷彿微風拂面而過。
尹小璨擡眼看見一襲白衣的沈洛意站在桌前。“沈小姐?哦,不對,李太太。”
“我可以坐下嗎?”
如此纖弱溫柔女子的要求,試問哪個男人能拒絕。當然尹小璨這個女漢子也不例外。“當然可以。”
沈洛意翩然落座,問服務生拿了杯水。“你在等誰?”
“肖嘉。他可能有點事要忙,到現在還沒下來。你在這裡是?”尹小璨好奇她又在等誰。
沈洛意笑笑。“這家畫廊的老闆是我以前的朋友。”
尹小璨想起這家的老闆,好像是香港某知名畫家兼媒體人。創辦過一本著名的文藝雜誌。寫實主義和浪漫主義融合的人物、風景畫作更是廣受各類收藏者追捧。曾有一副油畫在香港佳士德拍賣會上,創下當時中國當代油畫家油畫作品的拍賣最高價。
沒想到摳門李一家交友這麼廣闊,不單單是小廣告公司老闆這樣子。尹小璨偷偷對自己吐吐舌頭。鄙視自己以前竟然沒把他這般人物放在眼裡。
“你能不能不要對李懿提起這個畫廊和我今天到這裡來的事。”沈洛意突然悠悠吐出驚人話語。
“嗄。”尹小璨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李懿不是摳門李的大名嗎?李太太不想讓他知道什麼?
沈洛意麪色有些黯然的低頭喝了口檸檬水。突然道:“小璨,你當初爲什麼和韓總分手?”
來曼韻之前,摳門李已經跟太太解釋過尹小璨和韓澈現今的關係。也指出尹小璨現在的男友另有其人。
這問題來的突然,尹小璨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竟然直接脫口而出。“他母親不是很同意我們在一起。”說完,瞬間懊悔不已。今天是怎麼了。
“果然如此。”
原本等着接更多疑問的尹小璨到是一呆,這是什麼評語?“當然,也不全是他母親的問題,主要責任還是在我家,我家也不是很同意我們兩個人的事,另外……另外……”這回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他母親當初花了多少錢打發你?”沈洛意出其不意的問。
“嗄。”尹小璨尷尬,她不就是來咖啡館閒聊一下的嘛,怎麼扯出這麼深刻的問題。
“我當初拿了一百萬。”沈洛意不等她回答,自顧自接着說。
比韓澈他媽還大手筆。尹小璨默默的想,沈洛意這是要曝光給她大新聞?怎麼感覺聽過之後一定會很壓抑。
“我拿了那一百萬,代價是交出我的一對雙胞胎女兒,並永遠不再踏足香港一步。”沈洛意掩飾不住一臉的哀傷,握着水杯的手微微顫抖。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尹小璨忍不住問。
“十二年前。”沈洛意怔仲的目光掠過尹小璨的頭頂,落在她身後。
尹小璨順着她的目光扭頭看去。那是一幅色調柔和的油畫。明亮的練功房裡,兩個身着芭蕾舞裙的少女,頭挨着頭,倚在窗前小憩。朦朧輕紗的裙襬襯着他們姣好的身姿,臉上秀麗的五官依稀有幾分沈洛意的影子。
尹小璨霎那明白了沈洛意不讓自己告訴摳門李的原因。“我……我不會告訴摳門……不,李老大的。”
沈洛意伸手拂了下腮邊垂落的髮絲,聲音略有些哽咽。“本不該跟你說這些。但不知爲什麼,自從看到你的畫,就覺得我們真像是一類人。”
雖略有些不同,但大致還真是相似,尹小璨不禁感嘆。“好在都已經過去了。”
“我原來也這樣以爲,但每次到這裡看了施老師的畫,回去就忍不住翻出以前我給他畫的素描。”沈洛意神情憂鬱。“厚厚一沓鎖在櫃子裡,不敢拿出來看,又不捨不得燒掉。”
想起自己同樣鎖在櫃子裡的素描本。“該過去的還是讓它過去吧。”尹小璨勸慰她,也說給自己聽。
“尹小璨,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肖嘉歡快的聲音出現,終於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尹小璨綻開一個笑顏。“沒事,我剛好碰到沈小姐,一起聊了會。”
“今天實在有點忙,新系列上架預售一掛出去,詢問下單的人不斷,把客服和運營都忙慘了。”
“這樣啊。”尹小璨擡首看了看房間那頭的落地鍾,已是上班時間了。“要不我們先上去,晚上下班再談。”
下班前,尹小璨特意跟Cheery打了招呼,讓她多留幾分鐘。韓老闆如果突然有什麼掃描、影印、修改文件之類的雜七雜八要求,務必替她擋一擋。她則神不知鬼不覺的假裝上廁所,實則溜到電子商務部,拿起早就寄放在那裡的包,跟肖嘉兩人溜之大吉。
晃到時代廣場隨意的吃了點晚餐。兩人便相約到新天地喝杯小酒。
12月底的天氣已經微涼了,到了夜裡更是涼風入骨。尹小璨和肖嘉選了室內靠窗的位置,點了酒和小食,靠在窗前,聽黑人歌手磁性的嗓音,演繹阿黛爾的Someone Like You。
“小璨,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肖嘉可不認爲尹小璨單單是爲了找他吃飯喝酒這麼簡單。
尹小璨攪着Mojito裡的碎冰和薄荷葉子,構思着該怎麼措辭。“那個……”
“你不是想給我發好人卡了吧?”機敏如肖嘉,早就發現尹小璨的心不會倒向他這邊。
“啊。”怎麼什麼前奏都還沒鋪陳,就直接進入正題了。“這個……”
“是誰?”肖嘉笑着問。“在髮卡之前,能不能讓我知道下,打敗我的強大對手是誰?”
“是……”
一抹熟悉的頎長身影,挽着一尊高挑玲瓏的芭比小仙女,不經意的出現在窗外。
“怎麼到哪都能遇見他。”尹小璨撫額低語,順便遮起臉,不讓外面的人看見。“肖嘉,你轉過來。”
肖嘉不明就裡。“怎麼了?”
俊男美女攜手走進他們所在的店家。不經意的環顧四周,於是,‘偶然’就發現了躲在窗邊的兩隻。
“真是好巧啊,沒想到在這裡碰上。”韓澈走過來,毫不客氣的拉開邊上的椅子坐下。
“Eric,我們不去看電影了嗎?”芭比小仙女茫然的跟過來,坐在他身側。
“感覺先喝一杯再去看也不錯。”伸手喚來服務生。“給這位小姐一杯長島冰茶。”
“韓總,你不喝嗎?”肖嘉見他沒給自己點。
“我等下要開車,不能喝,萬一又在路上被交警攔住,不是每次都能幸運過關。”眼神不經意的瞄向尹小璨。
瞬間讓尹小璨想起某些酒後駕駛發生的“交通事故”,禁不住緋紅了臉。
“尹小璨,你臉怎麼這麼紅?”韓澈假裝好奇的問她。
“額……這Mojito喝着挺好喝,裡面的朗姆酒還是挺醉人的,呵呵,多喝幾口臉都紅了。”尹小璨慌忙掩飾。
“你要不要緊?”肖嘉以爲她真是醉了。
“稍微有點頭暈,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吧。”尹小璨向肖嘉提議。
“好啊。”正好老闆在,也不能暢所欲言,肖嘉也巴不得趕快離開。
“那韓總。這位小姐,你們二位慢喝,我們先去其他地方逛逛。”尹小璨向韓澈和芭比致歉道別。
肖嘉叫了服務生埋單,兩人起身迅速逃離。
“Eric,電影快開場了,我們現在去嗎?”Chris看着韓澈有幾分失神,忍不住喚他。
“嗯,走吧。”韓澈起身。尹小璨,我倒看你準備玩什麼花樣。
尹小璨和肖嘉兩人出了新天地的商業區,晃到邊上太平橋公園,坐在人工湖的臺階上看公園裡各色路人。有打太極的老人,嬉鬧的兒童,喁喁私語的情侶,應該都是周邊的居民。遠離了商業區的遊人如織,酒吧區的輕歌曼舞,歌舞昇平,這裡又是一派市井生活景象。
一個抱着花籃的小女孩小心翼翼的蹭到他們面前。“叔叔阿姨,買支玫瑰花吧。”
尹小璨看着她滿是污痕的小臉,不禁動容,只比小杰大不了多少呢。
看她怔仲,肖嘉掏出一張鈔票,遞給小姑娘。“拿兩支吧。”
小姑娘接過錢,挑了兩支花給尹小璨。“謝謝叔叔阿姨。”說完歡快的拎着籃子去找尋下一單客人。
“那個……”肖嘉抓耳撓腮。“剛剛那是?”
“什麼?”尹小璨自沉思中恢復幾分清醒。
“剛剛和韓總一起的……?”
“哦,那是韓總的女朋友。”尹小璨狀似輕鬆的答。
“啊。”肖嘉呆愣。他一直以爲……
“怎麼了?”
“沒什麼。”肖嘉不好意思。“我一直以爲你和韓總……”
“呵呵。”尹小璨輕笑出聲。“我今天叫你出來就是想告訴你,我有男朋友的,是幫我們公司拍海報的那個攝影師。”
“原來是這樣。”肖嘉恍然大悟。雖然沒見過,但對這次的攝影師可是時有耳聞。對他的作品更是讚賞不已。“原來是因爲合作公司的攝影師是自己人,所以才避嫌不方便公佈的吧。”肖嘉自動從職場規則中剖析。
“算是吧。”尹小璨很高興他能理解。
“我明白了,害我虛驚一場,我一直以爲……”跟老闆搶女人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和韓總真的只是親戚關係。”尹小璨鄭重的對肖嘉說明。也對自己保證。
但是……真的只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