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一直覺得,有便宜不佔,絕對不是一個好女仙。
管梨神君還是很秀色可餐的,如今雖是因爲種種原因才造成了這種局面,但是不得不說這也算是一個好機會。既然他對她現在這張臉想入非非了,那她其實是不介意滿足他這個願望的。不就是親一下,也不會少一塊肉,反倒是她佔了便宜,何樂而不爲?
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開始墮落了。想當初她在初見管梨的時候,還是那般容易害羞的少女,如今與他在一起久了,竟然也慢慢的染上了他的惡習,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臉皮也越來越厚。
兩脣相碰的瞬間,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的梵音只覺得全身都像是打了一個激靈那般微顫了下,可她還是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管梨似乎完全沒想到她會這樣做,直到她又往前面湊了湊,他纔像是被雷擊中那樣猛然回過神來,然後果斷的往後退去。
他竟然避開了!
待到梵音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管梨已經站到了她幾尺之外的地方,雖然神情仍是那副帶着漠然的樣子,但若是仔細去看,仍是能從他的眼中看出一絲慌亂。而他這樣急急忙忙的避開她,尷尬的便成了梵音。她仍是維持着剛剛的姿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連話都不知道該如何說纔是。
明明是他主動靠過來的,她本着滿足他的願望和自己佔便宜的心思迴應了他,他卻反倒避之不及。這讓她情何以堪?
幸好,許是看出了她的尷尬和怒氣,管梨很快變回了原本的豔麗面容,然後帶着笑意湊到她身邊,“嘖,要是我不躲開,這個天大的便宜是不是就要被那張臉佔了。”說完便又坐回到原本的位置,把自己的臉往她那邊湊。
梵音面無表情的避開了他的接近,難得很有出息的對他“哼”了一聲,然後變回了自己的本來樣貌往回走。煙花的盛會不知在何時已經接近尾聲了,她隱了身形回到郡王府,隨便找了間空屋子進去,抱着雙腿坐在牀上對月發呆。
無論管梨是不是想緩解她的尷尬才那麼說,他避開她卻是個事實。當他一開始靠近她的時候,梵音很難解釋清自己那時的悸動,但是她很清楚,管梨和她都只是因爲情不自禁才做出了那種莫名其妙的舉動。如果他們都頂着自己的一張臉還不至於如此,偏偏他們都頂着別人的臉,而且是對自己很有吸引力的面孔。在那種環境和意外的接近之下,如果沒有那莫名其妙的心動反倒是奇怪的事情。
所以說,她並沒有覺得兩人的親密接觸有什麼值得困惑和奇怪的地方,那隻不過是一次小小的意外,無關感情也無需放在心上,更不影響對方繼續思慕着青央上神。
她只是有些好奇和糾結,爲什麼管梨會突然避開?難不成他在那一瞬間就意識到眼前的人並非青央,不該這樣做?可是他明明早在靠近她卻停下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一點,那時的他在猶豫。而梵音的直覺告訴她,對方猶豫的其實是因爲別的事情。
現在想想,他那時的猶豫帶着幾分古怪,甚至讓她覺得有些莫名的不安。她的直覺一向是很準的,她覺得對方一定還有另一個秘密,那個秘密也許會比他告知她的任何一個秘密都要大,而且事關於她。只是,對方卻根本沒打算說出來。
這纔是她糾結與不安的起因。
混亂的思緒之下,她在牀上翻滾了幾圈卻始終無法平靜下來,最後只好出門去找點別的事情做。也許是出於剛剛對她的歉疚,管梨眼睜睜看着她從他身邊經過,也沒有干涉她出去的自由,只是默默的目送她走出了郡王府。
難得不必受他的欺壓,梵音走出門之後,心情瞬間便好了一些。她一向是這種不願意去想麻煩事的性格,如果能迴避這些困惑,她寧肯回避也不想去解決。
現在已過子時,大街上卻仍是人來人往熱鬧得很。她站在街上四處望了望,最終還是選擇去了忻王府。即便發生了一點意外之事,她仍是沒有忘記自己本來該做的事情。如今她和管梨是同謀,如果不解決這些要緊之事,她就永遠都無法與他撇清關係,所以她自然要盡心盡力的去辦正事。
七夕佳節的忻王府看起來仍是有些冷清。梵音到了那裡的時候,意外的發現洛淮容竟然還是醒着的,不僅醒着,而且還獨自坐在院子裡出神。
其實每當洛淮容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總是會像這樣默默的發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早在白天的時候,梵音就已經察覺了對方這個習慣。她能看出他有心事,可卻不知道他的心事到底是什麼,如今見他坐在這裡出神,她也只能倚在旁邊的樹上默默盯着他,希望能看出一點端倪來。
“王爺。”沒過多久,浣兒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她的聲音放得極輕,像是生怕打擾了自家主子。
洛淮容這纔回過神來,然後轉身看向她,目光中帶着幾分歉疚,“都已經這麼晚了......”
“只要王爺您能保重身體,這根本算不了什麼。”說着,浣兒便把藥遞了過去。
梵音倒是沒有料到洛淮容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這個地步,一天之中竟然要喝這麼多遍安神的湯藥。她知道他的處境艱難,過得也並不如意,可是眼下看了他喝藥的樣子,才終於意識到這個人的痛苦與辛酸。
他明明還很年輕,卻淪落到這個地步,而外人竟還以爲他貪得無厭,顯貴無雙,是這世上活得最肆意的人!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王爺......”接回了那空碗之後,浣兒卻難得的沒有立刻離去,而是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有一句話,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洛淮容笑着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浣兒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才終於說道,“您別管這些政事了,反正您又不想當皇帝,何必揹着那些罵名爲朝廷操勞?”
她這句說的很是激動,洛淮容不由聽得一愣,好半天才帶着笑意開口問道,“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想當皇帝?”
“您要是真想當皇帝,哪還用等到今天?而且,您若是想當皇帝,反倒不必如此操勞了。依奴婢看來,反正您也不想當皇帝,那些大臣們都說您專權亂政,那您讓他們自己治理天下不就好了?到時候他們一定求着您回去,再也不敢非議您了。”浣兒認真的答道,但是始終不去正視洛淮容的目光,只是微垂着眼眸。
而這些話似是勾起了洛淮容的回憶和思緒,他沉默着想了很久很久,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也無意識的斂了起來。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神情變化,他只是沉浸在思慮之中,直到浣兒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王爺。”,他這才終於迴歸了現實,即使雙眸仍是心不在焉的落在地面上,但是他確實是在認真的回答她的困惑,他說,“浣兒,你一直跟着我,總該知道我本是這閩國的少傅。無論後來做了什麼事情,無論我現在的身份是什麼,我始終都是這閩國的臣子。即使君主已經離去,臣子還是着閩國江山的臣子。爲人臣,終究要忠君之命。先皇故去,我仍是她的臣子,也仍是要盡臣下的責任。即使天下人都在非議我,我仍然不會拿這個天下去做賭氣之事。”
他說話時,不再帶着刻意的威嚴與狠戾,也就只剩下了本來的輕柔。那語氣雖是平淡,但是仔細去聽便能聽出其中的悵惘之感,太過悲傷。
不僅僅是浣兒,就連一旁的梵音都聽得有些難過,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悲哀之感。可是偏偏他自己卻不以爲意,仍是那樣漫不經心的望着天空或是地面出神。
聽着他話語中的悲傷,梵音突然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其實她早該想到這種可能性的,偏偏她總是帶着偏見看凡間的男子,尤其是這種位高權重心懷天下的人,所以她一直忽略了那一點,覺得不太可能發生在這個人的身上。只是現在聽着他的這番話看着他的神情,她終是無法控制的想到了那個可能極有可能的理由。
趁着他還在發呆,梵音打定主意後很快附在了浣兒的身上,然後藉着浣兒的這張嘴,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王爺,您是不是在仍在想念先皇?直到現在,您都忘不了她。”
也許,洛淮容做的一切都是因爲那個已經死去的女皇,他唯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