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9999年,寒冬,定安城,靈武宗。
“不!”
一道尖銳的聲嘶力竭,從修煉室傳出。
蘇銘大口喘着粗氣,眼中一片愕然,一個個盤膝坐在修煉室裡的少年少女回過頭驚奇的望來。
在修煉室盡頭,一位墨色紗裙的紅脣女人冷眼看他。
“這是在靈武宗的少年時代......我蘇魔沒死,還回到了一萬年前?!”
低下頭,蘇銘目光呆滯,呢喃自語,只覺得人生太過匪夷所思。
前一世,他殺遍九天十地無敵手,道號九劫劍帝,封君滅世蘇魔,尊名響徹諸天萬界!
一直自以爲站在時代大浪潮頭的他,最後渡長生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顆道心是那樣的脆弱不堪。
心魔入體,他這才後知後覺,看到了曾經自己傷害過的那幾位紅顏知己。
她們三千青絲等成滿頭白髮,而自己卻一直癡迷力量......以圖報仇雪恨,完全忽略了她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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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弟們陪自己幾度沉浮、血戰八荒,但強敵將他們屠戮在自己眼前......自己卻無能爲力,那一天自己狼狽如一條喪家之犬。
年少時的自己又是個怎樣的人呢,一個逃避、頹廢的人。
縱觀一生,可謂是被仇人害得家破人亡,最後得到一把九劫劍才報仇雪恨。
可是,一切都遲了。
蘇銘後來縱然大仇得報,可心底深處的悔恨、內疚,終於化成心魔把他無情的摧毀。
在灰飛煙滅間,他只想天賜假年,二世爲人,好好彌補一下前生往事的遺憾。
在彌留之際,九劫劍猛地綻放出光芒,帶着他最後一縷心神穿越了宇宙洪荒、三界動盪......
“蘇銘,你搗什麼亂!”
紅脣女人冷漠道,她穿着一身墨色的山水紗裙,身姿傲人,站在那裡就好像是一座冷豔孤傲的山峰,好凶!
蘇銘擡眼看去,瞳孔深縮了一下。
許小染!
蘇銘前世的武師,性格嚴厲,最討厭集體修煉時搗亂的弟子,她處罰弟子極其嚴厲,而自己前世這個階段,可沒少受她的懲罰,更沒少在背後議論她。
可蘇銘知道,她並非真的不通情理。
後來蘇銘被人欺負,差點被打廢丹田,是許小染路過,想都不想衝在他的身前。
那一天她活脫脫一個護着狼崽子的母狼,她瘋起來,是命都不要的那種。
而前一天,蘇銘還因爲一件小事惹惱了她。
在很久以後,更是有一段時間,許小染這個昔日的師尊,和他走到了一起。
兩人終日討論武道,情真意切,儼然一對道侶。
但他後來遭遇手下背叛,許小染爲護他突出重圍,血染裙裳,香消玉殞,這件事成爲蘇銘終身的悔恨、遺憾。
時隔萬年,再次看到許小染,蘇銘失神落魄。
心裡有着太多歉意、愧疚無法釋懷。
他一下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聲音顫抖:“小染,一萬年太久......這一次,我只爭朝夕。”
“......小、染?”
修煉室裡坐着的少年少女們,聽到這一句立即炸了鍋。
蘇銘那顫抖着的伸向空氣的手,更讓他們炸了毛,紛紛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蘇銘,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其中不乏污言穢語、冷嘲熱諷。
蘇銘眉頭皺起。
前一世,他君臨天下,領略過喧囂狂風,也曾橫推九天十地。
漫天仙佛見他,都要恭恭敬敬喊他一聲蘇魔主,哪一個不是對他抱拳彎腰,可曾有仙佛膽敢對他有絲毫不敬?
“蘇銘!夠了!”
啪的一下,許小染一隻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很不高興的看着蘇銘,眼裡有着一抹怒意。
“修煉走神,還敢冒犯師長,你今日活罪難逃,最少揮劍五千次!”
聽到五千次,師兄弟們紛紛是落井下石的笑看着蘇銘。
“五千次嗎......”
蘇銘搖了搖頭,前世的自己這個時候,一身武道修爲不堪睹目,等同廢人。
但這一萬年裡,自己已經站在絕對的劍道巔峰,也真心癡迷劍道。
揮劍五千次對於這些弟子而言,或許是一種懲罰與折磨。
但對他來說,即使五千次變成五萬次、五百萬次,也只不過是他這一萬年間的常態罷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
看着他搖頭的樣子,許小染以爲他怕了,冷笑了一聲,烈眸望着他這幅處事不羈的樣子,不以爲然的笑了笑:“知道你怕了,不過許師不是小心眼。”
“剛纔不是講武道理論嗎?”
“你把武道九個大境界,以及滄靈界上主要的修煉職業,能說上一二三,我就收回懲罰!”
“若是你說不上來,結合你長期的武道糟糕表現,我會建議宗門將你除名!”
修煉室裡的弟子們頓時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清楚許小染性格的弟子,皆是深以爲然,看來許師終於是忍無可忍,要讓這個混子滾蛋了。
武道九大境界嗎......蘇銘一時間想不起來。
前世他早已超然六道輪迴一萬年,站在九天十地的巔峰,哪裡會記得這凡人螻蟻的境界。
他這種面露難色,卻是讓的許小染抿起一絲得逞的微笑。
這種笑容讓蘇銘一愣,看來女人還真是記仇的動物啊,不過自己的冒失,確實是刺痛她敏感的神經了。
苦笑了笑,蘇銘望着衆人,目光平靜,聲音清冷,好像從九天雲霄之上傳來。
“天地間,武道分九大境界。”
“第一個境界,淬體境九轉。乃是要吸納天地玄氣入丹田,走遍四肢百骸,排出雜質,不斷強化身體。”
“第二個境界,氣變境九變。這一階段,引玄氣融合入身體,如蛟化龍般一遍遍,讓靈氣改造每一份細胞和血液,衝刺凡人的極限。”
“第三個境界,紫府境四段。真氣化液,噴涌成泉,貫通丹田紫府,這個境界已踏上真正的仙路武途......”
“......”
瞬間,全場啞然!
許小染楞在了原地,如卡姿蘭黛般的大眼睛,吃驚的看着蘇銘,突然間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這傢伙肯定是之前看了這部分內容,撞了狗屎運而已,我不信他連主要職業都記得!”
“他要連那都記得,我今天喝水用鼻孔,下學再狗叫三聲回家!”
一個高大俊美、穿着精美華裳的少年嘲諷怪叫。
頓時其他人都是附和着起來。
許小染沉吟不語,真相或許就是如此!
蘇銘搖了搖頭,不在乎的笑了笑。
旋即一道幽冷的聲音響徹在乙班的教室間。
“在這片天地間,武者雖然是世間的主流,但劍修、魂修,卻也不能小視。”
“劍修防禦力雖然不如武者,但攻擊卻堪稱極致鋒芒,走的是有死無生之道!”
“魂修,則是主修自己的靈魂力,可煉丹、煉器,更可化身御獸師、陣法師,掌控玄妙莫測的詭異術法!”
“武修中有橫煉王者,僅憑肉身破碎虛空,硬抗空間風暴,哪怕世界毀滅,也永恆不死!”
“劍修中有至尊劍皇,人劍合一,我即是劍,劍即是我,攻擊力凝聚於一點,刺破萬古長天!”
“魂修中有御獸仙師,一人召喚百萬妖魔大軍,九天雷龍、深淵巨魔,都是他座下戰將!”
“......”
全場死寂!
落針可聞!
衆人匪夷所思的看着蘇銘。
一個個弟子都是不服了起來,朝着蘇銘指手畫腳,指責蘇銘作弊!
蘇銘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蘇銘,你是不是作弊?!”
許小染狐疑的看着他。
蘇銘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如果在紅塵中苦修了一萬年算作弊的話,那就算吧。
許小染咬了咬嘴脣,玉手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
“無論你是不是作弊,單憑你能一字不落說出來,你的武道基礎理論,就已經過關!”
全場震驚的看向蘇銘。
想不到,這個各項成績一直吊車尾的“廢物”,居然能成爲乙班第一個武道基礎理論通關的人。
頓時乙班弟子們心情各種複雜了起來,有難過、羨慕、眼紅,甚至嫉妒。
蘇銘不禁搖頭一笑。
修煉結束後。
之前說要鼻孔喝水、狗叫三聲的公子哥,一臉尷尬的想要偷偷溜走。
蘇銘把頭轉向別處,當沒看見。
對於他的舉動,公子哥如臨大赦,灰溜溜離去。
......
修煉室空無一人後,蘇銘獲得了難得的平靜。
腦海中,那些不能釋懷的前仇舊恨,這才慢慢的浮現出來。
“爹、娘,你們永遠也想不到,害的我們一家最後家破人亡的兇手,竟然是我的‘舅舅’洛玄蒼!”
蘇銘眼中恨意閃爍。
他父親蘇青冥是大周王朝,南都蘇家的絕代天才,母親洛雲裳則是龍京洛家的大小姐。
兩人在南都城,雲頂仙宗,相識相愛,而就在兩人前往龍京洛家時,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落。
龍京洛家認爲與南都蘇家聯姻,這是存心讓他們丟人。
而彼時,大周皇族皇子,莫長生,看見母親洛雲裳美貌,派人上門提親。
只是母親洛雲裳一心要跟父親蘇青冥。
皇族皇子提親失敗後,於是惱羞成怒,利用權勢讓龍京洛家元氣大傷,更讓的南都蘇家差點覆亡。
兩大家族,最後把氣都撒在了自己一家身上。
龍京洛家彼時主導此事的,就是自己的舅舅“洛玄蒼”!
從那以後,洛玄蒼不斷迫害自己一家,自己被髮配到定安城這種窮鄉僻壤之地,就是他的傑作。
父親蘇青冥更是被圍攻逼死在大周王朝的幽冥山上。
母親洛雲裳,縱是他的親妹妹,他也視爲“餘孽”,用種種羞辱手段逼死她。
母親葬禮上,蘇銘被破例允許回到龍京洛家,但那天接待他的只是一個洛家的三代弟子,洛平涼。
此人高大威武,面如冠玉,站在那裡猶如天子下凡,煌煌如神明貴胄。
中州無數勢力,都對此人阿諛奉承,而此人連正眼看自己一眼都沒有,只是冷漠的揮了揮手,隨後自己就被如打發要飯的一般趕了出去。
回憶到這裡,蘇銘雙眼一片血紅。
想我父親蘇青冥,他本應該有一條長生有望的武道仙途,卻一生在侮辱和打壓中度過,最後更是慘死在小人手中。
想我母親洛雲裳,風姿絕代,豔驚龍京,她本應該有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但先後遭遇喪夫和離子,命運苦難流離。
尤其是母親的葬禮,我想看她最後一眼,你們卻把我趕着打出去......那一天我被你們侮辱如一條喪家之犬!
蘇銘又是想起。
前世自己一家被龍京洛家如此迫害羞辱,自己南都蘇家竟然一聲不吭。
終其原因,便是大周皇族震懾作梗!
而在這場家庭變故中,唯一願意對自己一家伸出援手的,便是父親蘇青冥所在的雲頂仙宗。
只是,遭遇了大周皇族報復的雲頂仙宗,也在那場不幸中覆滅了。
三萬條人命!
想到這裡,滔天的仇恨讓蘇銘五指刺破掌心,一滴滴鮮血流了出來。
大周皇族!
此仇不報......我蘇銘,引劍自刎,自絕於天下!
蘇銘更是長長的深吸了一口氣。
二世爲人,前生這些不堪回首的悲劇,還會再重演嗎?
“嗡!”
就在這時,他丹田處有着一陣異動。
只見一把刻着九道劍紋的玉劍,在丹田中顫動着,向他傳來了血染青天、再戰一次的殺意。
九劫劍!
諸天無上至寶,可以此爲丹田,修九劫劍訣。
一劫一重天,九劫九重天,修滿九劫劍,殺遍佛魔仙!
宗門外,蘇銘負手遠眺,只見落日黃昏,關山依舊,殘陽如血。
不知不覺間,他心中寂滅的復仇火焰,時隔萬年,洶涌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