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城邊斷腸崖上到處是奇異突兀的山石,草木雜生,無人踏足。
一輛馬車顛簸着行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馬蹄聲與車輪聲混雜着,極爲清脆。
車伕看着前方的路漸漸狹窄崎嶇,一勒繮繩停住馬車,對車裡的人道,“姑娘,馬車只能送你到這兒了,前面的路還望姑娘自己走。”
“多謝。”淡淡無情的聲音,車內的人攏了攏衣襟,撩起車簾俯身下車,付了銀子後車夫便調轉馬頭消失在山路間。
紫月穿着煙紫色的長裙走在山路上,長髮用青玉簪隨意綰着,眼神空洞,面如死灰,像是摔碎了的瓷娃娃。
穿過一片荊棘林,早已是遍體鱗傷,她卻毫無所知一般,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慢慢走到懸崖邊上。
山崖邊怪石突兀,紫衣在懸崖烈風中鼓舞飛揚,紫月垂眸看看腳下的深淵萬丈,雲霧在崖間繚繞,高不見底。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她慘然地笑笑,似是笑自己的可悲,喃喃重複道,“乃敢……與君絕……”
她仰天悲涼大笑,滿臉都是淚水,哭得決絕而慘然。
“乃敢與君絕,好一個乃敢與君絕!”
紫月笑得慘淡,向前踏了一步,崖邊碎石掉落深淵,墜入萬劫不復。
她眼中閃過尖銳的恨意,低頭看看雲霧繚繞的萬丈懸崖,垂在身側的雙手收緊,揪住了煙紫色的紗裙,脣邊帶着幾近殘忍的笑,緩緩閉上眼,縱身一躍,在空中劃過一道瑰麗的煙紫色,猶如一隻翻飛的紫***。
霎那間,煙紫色的身影隱沒在滾滾雲海之間,山崖間只回蕩着她決絕的聲音,猶如破空之音。
“顧臨岸,今生你負我的,來世必讓你千百倍奉還!”
……
·
紫月在即將入宮之時忽然失蹤了,二夫人急得派人到處去找,連顧府裡的人都出動去找了。
寧珊挺着肚子急急趕到蘇府,見到二夫人後焦急問道,“娘,找到姐姐了嗎?”
二夫人緊緊蹙着眉毛,“沒有,從早上起來她就不見了,下人們還在找。”
寧珊咬牙切齒道,“那個女人是想害死整個蘇府嗎!”
“這丫頭死不要緊,她想拉着爲娘一起死啊!”二夫人一臉頹廢地倒在椅子上,直懊悔那天晚上爲何意氣用事,讓她對自己有了恨意,弄得現在她要拉着自己同歸於盡。
“月兒呢?月兒在哪裡?”顧臨岸滿臉急色地衝進來,抓住寧珊激動問道。
寧珊看不順眼他着急的樣子,賭氣地甩開他的手,“還不知道,下人們正在找。”
“夫人,二小姐,我們找到大小姐留的一封信,她好像離家出走了!”管家急急地衝進來,手上舉着一個信封。
寧珊看到上面寫着顧臨岸的名字,劈**過來,撕開信封取出信展開一看,驀然愣在原地。
顧臨岸見她面色不對,連忙搶過來看。
——再見。
WWW ●тt kΛn ●c o 她絕然的柳體,簡單的兩個字,下筆卻極重,帶着痛徹入骨的恨意。
“她走了?”二夫人不可置信道,這種緊急關頭,這丫頭竟然逃了?
顧臨岸怔怔地立於原地,薄薄的信紙從他指間滑落,猶如一隻斷了翅的蝴蝶。
“走了,也好……”只要她還活着,就好。
那一刻,屋外桃花飄零,大顆露水自花瓣中滾下,好像哭了。
……
顧府,湖邊涼亭。
宮千竹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早已不知在何時淚流滿面。
身邊紫月趴在石桌上熟睡,臉上淚痕已幹,花了精緻的妝容。
宮千竹擦乾眼淚,將記憶冰晶放回紫月體內,起身走到湖邊,看着掌心裡的九璃盞,喃喃道,“爲什麼會是這樣?師父,我不明白……”
自始至終,紫月都是受害者,寧珊纔是一切悲劇的源頭,可是爲什麼,九璃盞要同她簽訂契約?爲什麼她纔是九璃盞的契約人?
這個世界,是不是從來都沒有過公平?
師父,爲什麼我曾經堅定的心,已經開始動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