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勒個去的,這混蛋絕對是故意的,嗯,不對,有蹊蹺!
這一見朝房中所有人等的目光齊刷刷地便都掃了過來,弘晴心中不禁暗罵不已,剛想着出言敷衍一把,一個念頭卻猛然打心底裡涌了出來,電光火石間,弘晴已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背心不由地便是一涼,顧不得去理會衆人探究的目光,已是腦力全開,飛快地算計了起來。
“十四叔說笑了,不過區區小衝突而已,以李大人之心胸,當不致如此狹隘罷?”
心分兩用對於弘晴來說,不過是小兒科罷了,這會兒心中雖是飛快地盤算應對之道,可口中卻是沒忘了胡謅上一把。
“……”
弘晴這話一出,一衆人等盡皆無語當場,一個個臉色都精彩得很,不爲別的,只因李光地的心胸還真就是狹窄得很,說是睚眥必報也不爲過,爲人又虛僞得很,極善揣摩聖意,朝中文武百官雖對其大多是厭煩得緊,然則近年來,敢於彈劾其的已是絕少,沒旁的,只因老爺子的心太偏,沒十足的把握,卻是誰也不想跟李光地去硬碰,大體上對李光地都是採取敬而遠之之態度,似弘晴這等公然與李光地大鬧上一場的,當真就稀罕得緊了些,偏偏身爲肇事者的弘晴居然還是這麼一派不以爲然之架勢,真就令衆朝臣們都有些個不知該說啥纔是了的。
“嘿嘿,得,就當爺沒說好了,你小子,行啊!”
明知道弘晴就是在胡謅,可老十四愣是被噎得沒了脾氣,他總不能當衆說李光地就是一心胸狹窄之輩罷,那也太得罪人了的,無奈之下,也只好將後頭所有醞釀好的試探話題全都生生咽回了肚子裡,氣極而笑地朝着弘晴一挑大拇指,褒貶難明地吭哧了一句道。
“瞧十四叔這話說的,男人麼,當然得行了,要是不行,那後果可不是耍的,十四叔,您說呢?”
雖只是幾句話的交談時間,可以弘晴那妖孽一般的智商,卻已是徹底洞悉了八爺一方的所有可能之安排,心念電轉間,已是有了定策,心中大安之下,也就起了拿老十四開涮一把的心思,這便擠眉弄眼地做了個鬼臉,說了句曖昧的俏皮話兒。
“噗嗤!”
“哈哈哈……”
“呵呵……”
……
在場的雖都是位極人臣之輩,可說到底都是男人,又怎會聽不懂弘晴這話裡的曖昧意思,頓時就全都被逗得笑噴了,唯獨被調侃了一把的老十四卻是殺人的心都有了,氣惱萬分地橫了弘晴一眼,待要發作,卻又找不到理由,當即就被憋得個面紅耳赤不已。
“喲,諸公笑得如此暢快,可是有甚開心事麼,也讓老朽跟着樂呵一下可好?”
就在衆人鬨笑不已之際,卻見一向總是踏點而來的李光地已是從屏風後頭踱了進來,滿面紅光地朝着衆人做了個團團揖,笑呵呵地寒暄了一句道。
“李大人,早啊!”
李光地在朝臣中,尤其是極品高官中的人緣極差,他這麼一露面,正笑得暢快的諸般人等立馬全都收了聲,也就只有八爺起了身,滿臉微笑地拱手招呼了一聲。
“喲,八爺,早。”
李光地之所以每回早朝時都到得較晚,說來也是有着自知之明,知曉自個兒在衆高官們當中並不討喜,也不想去瞧人白眼,總是差不多要上朝了,方纔進朝房,今兒個到得略早了些,完全就是被弘晴給鬧的,哪怕有了十四爺那頭傳來的保證,李光地也不敢真安下心來,也就想着早些來探聽個風聲,這會兒見只有八爺與自己打招呼,李光地心下里自不免有些個悻悻然,好在城府深,倒也不致帶到臉上來,也沒再繼續先前的話題,而是頗有深意地與八爺對了個眼神,笑着還了個禮。
“上朝,上朝……”
南朝房裡的衆極品大臣們顯然都對李光地這隻笑面虎極爲的忌憚,他這麼一到,大傢伙也就都失去了暢談的興致,全都默不作聲地端坐着,靜靜地等待着上朝時辰的到來,不多會,一陣緊似一陣的喊朝聲便已是從宮裡傳了出來,衆朝臣們自是不敢稍有怠慢,亂紛紛地起了身,魚貫行出了朝房,按品階高下排好了隊列,沿着敞開的宮門,疾步向乾清門方向趕了去。
“皇上駕到!”
朝臣們方纔剛在乾清門前的廣場上列好隊,就聽門內一聲尖細的嗓音陡然而起中,一聲明黃朝服的老爺子已是健步從門裡行了出來,太子胤礽緊隨其後。
“臣等叩見陛下!”
老爺子這麼一露面,所有人等自不敢稍有怠慢,齊刷刷地便全都跪倒在地,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衆愛卿平身罷。”
老爺子大步走到門中的龍榻前,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了下來,面色平靜地環視了一下跪滿了一地的朝臣們,而後虛虛一擡手,聲線平和地叫了起。
“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既叫了起,衆朝臣們照着朝規謝恩也就是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稀奇可言。
“陛下,微臣有本要參!”
衆朝臣們方纔剛站定,還沒等老爺子有所表示,卻見都察院隊列裡一名身着正四品服飾的官員大步流星地排衆而出,疾步搶到了御前,一頭跪倒在地,高聲稟報了一句,赫然竟是新任左僉都御史納蘭揆敘。
“嗡……”
這一見是納蘭揆敘這麼個八爺一方的重將冒出了頭來,一衆朝臣們頓時便騷亂了起來,不爲別的,只因消息靈通的朝臣們早就都已知曉了昨兒個弘晴與李光地之間的矛盾大爆發,也都明白李光地與八爺之間一向友善,這當口上納蘭揆敘猴急如此地跳將出來,十有八九便是衝着弘晴去的,毫無疑問,三爺與八爺這回怕是又要在朝議上狠殺上一場了。
“講!”
羣臣們都能看得出來的端倪,老爺子又豈會心中無數,實際上,早在昨日工部大鬧之際,老爺子便已得了密報,只是當時老爺子恰好有旁的事被牽扯住了,也就沒急着調停弘晴與李光地之爭,原本是打算今兒個早朝之後,再將二人喚到養心殿,好生調解上一番,這等用心不可謂不良苦,可惜顯然已是不可能了,老爺子的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去,望向納蘭揆敘的眼神也就頗顯凌厲,奈何礙於納蘭揆敘的言官身份,老爺子也不能不讓其開口言事,也就只能是不耐至極地吐出了個字來。
“謝陛下隆恩,微臣有本要參多羅貝勒弘晴,身爲天家宗室,不爲百官表率,藐視朝綱,公然大鬧工部,大失朝廷體面,又,行事乖張,每多差池,不思自查,卻怨疚他人之指正,此跋扈不法也,論律當革,微臣叩請陛下明察,以正視聽!”
果然不出朝臣們的意料之外,納蘭揆敘一上來便連參了弘晴幾條大罪,擺明了要將弘晴往死裡逼了去之架勢。
“陛下明鑑,臣以爲納蘭大人所言甚是,似此害羣之馬,當革!”
“陛下,臣附議!”
“陛下,臣亦附議!”
……
有了納蘭揆敘這麼個當頭炮,八爺一方的親信大臣呼啦啦地便站出了二十餘位,衆口一詞地要彈劾弘晴之不法事,只不過站將出來的大體上都已中級官員爲主,八爺等幾個阿哥們都並未出列,甚至其手下最主要的幾名高級官員,諸如新任禮部尚書赫申等也都站着沒動,大體上算來,出列參與彈劾的朝臣之總數僅僅只佔了八爺一系的一半而已,顯見八爺一方還有着別樣的後手未動,該當是爲防備三爺一方的反撲而留下週旋的餘地。
死寂,一派的死寂!納蘭揆敘等人嚷嚷完之後,便是一派詭異的死寂,朝臣們所期待的三爺之反擊壓根兒就不曾出現,而高坐在臺階上的老爺子似乎也沒急着表態,滿廣場便這麼詭異地安靜了下來,絕大多數朝臣們全都茫然無已,愣是搞不懂三爺一方究竟在玩甚把戲來着。
反擊?那是必然之事,然則弘晴卻並不着急,概因早在朝會前老十四那番故作姿態的表演一出,弘晴便已猜到了八爺與李光地聯手所布出來的局,自是不肯就這麼傻乎乎地往套子裡鑽了去,而他這麼按兵不動,早已得了其暗示的三爺一方人等自也就不敢輕舉妄動,於是乎,場面自也就這麼詭異地冷了下來。
“陛下,老臣有話要說。”
就在朝臣們還在猜測着三爺一方的可能之反擊之際,卻見李光地已是從工部隊列裡閃了出來,疾步搶到了御前,一頭跪倒在地,語帶顫音地出言請求道。
“嗡……”
這一見三爺一方沒動靜,反倒是李光地跳了出來,朝臣們頓時又是好一通子的騷亂,顯見都對弘晴的下場有些個不甚看好,不爲別的,李不倒睚眥必報的名聲實在是太臭了些,偏偏這老兒還極得聖眷,不單參其的都沒啥好下場,被他參了的則更是全都潦倒萬分,這等赫赫之兇名當真不是好相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