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伶俜將行李收拾好, 正巧收到宮人的傳話,說是太子準了她的離宮請求。出於禮貌,顏伶俜還去和程良娣辭了行。
程良娣依依不捨的拉着顏伶俜, 還約定顏伶俜要回來參加孩子的滿月宴。顏伶俜知道程麗是真的單純, 臨走前還反覆的又叮囑了她諸多要小心的事項。這麼一拖, 顏伶俜真正離宮的時候, 天已經黑了。
林筱悠送顏伶俜到東宮門口, 笑道:“伶俜,我就不送你了,東宮外的路……我也不認識。”
顏伶俜拿着劍, 拍了拍林筱悠的肩膀,“小悠, 祝你早日脫離苦海。”
有文檔君做後盾, 林筱悠笑得頗有底氣, “伶俜你放心,出宮以後, 我一定會去找你。”
“靜候佳音。”顏伶俜勾脣微笑,朝林筱悠抱拳作別。
出宮之路暢通無阻,顏伶俜的腳步卻愈加變緩,腦中倒帶似的閃現與宮玉一同的片段。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惦記他呢?是巡夜時不經意的那一擡眸,與坐在屋頂上的他遙遙對視的時候麼?還是兩個人爲了爭奪一塊喜歡的點心大打出手的時候?亦或者, 只是習慣了有那麼一個人, 會不經意的出現, 給她枯燥的生活帶來些許樂趣?
當最後一道宮門在身後緩緩合上時, 顏伶俜不知爲何, 默默轉了身,高高宮牆阻隔了視線, 唯有兩邊琉璃瓦反射着幽幽月光。顏伶俜輕嘆一聲,握緊手中劍,邁步離去。
她不知道,若是她早些回頭,一定能看到宮中最偏僻的那處屋頂上,依稀有個身影,頹然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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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顏伶俜離開後,林筱悠則腳下抹油般溜回自己屋內,等着文檔君來將她帶走。文檔君果然把她接回了竹林木屋。林筱悠立馬癱成了一團泥,掛在屋外木藤製成的鞦韆躺椅上不動彈,卻沒忘記朝文檔君發號施令,“我的女主都出宮了,快,去給我辦離宮手續,我就是在宮外賣紅薯,也比當個受氣小宮女強。”
文檔君蹲在她身前,與林筱悠平視,“哦?那你求我呀。”
林筱悠今天被使喚的十分累,加上受了莫清依的氣,並沒有與文檔君鬥嘴的心思,有氣無力的道:“我又不知道要怎麼出宮。反正,我不要回去了。你看,教習姑姑總掐我……”林筱悠軟綿綿的擡起右手,露出半截胳膊,上頭還有前幾日,林筱悠打碎杯子後被教習姑姑隨手一掐的印子。
她也不是怕疼,只是教習姑姑上一秒還對她凶神惡煞,可下一秒見着各宮妃嬪,又比誰都笑得諂媚。林筱悠膈應教習姑姑不是一天兩天了,好不容易送走顏伶俜,她半刻也不願在宮裡多待。
文檔君揉着她手臂發青的那一小塊,卻見她已經在躺椅上淺淺睡了過去,不由輕笑,“你呀,還真是笨。”
林筱悠在木屋中休息了五日才被文檔君拽回了小說世界中,文檔君帶着她隱身站在府衙門前,林筱悠隔着老遠就聽見裡頭一幫男人熱鬧說笑的聲音。
“怎麼,發錢了,大家這麼激動?”林筱悠不解,文檔君也不答話,只示意她自己看下去。
在一衆統一的紅黑捕頭服侍中,有一個淺藍色衣着的男子尤爲顯眼。只見他攀着一個年輕捕頭的肩膀,熟絡的搭訕,“我聽說你是一個月前新來的小捕快,小胡是吧?”
年輕捕快顯然不適應這陌生人突如其來的熱情,只茫然的點點頭,淺藍衣着男子用力拍了拍年輕捕快的胸口,鼓勵道:“好好幹,我看好你哦!”
年輕捕快正處於蒙圈狀態,那男子已經放開了他,又迎上了睡眼惺忪的另一位捕快,“趙酒鬼!昨夜你可是又喝多了?”
被喚作“趙酒鬼”的捕快微微一愣,那男子已經湊近了他身前聞了聞,補充道:“上好女兒紅啊。”
趙酒鬼三十有餘的歲數,在府衙裡當捕快也快十年,性子豪爽,唯一缺點便是十分嗜酒,人稱“趙酒鬼”,他拉着那男子,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尹捕頭,你……你回來了啊!”
剛被調戲完的年輕捕快聞言,不可置信,“他他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尹之軒捕頭?!”
他身後的稍有資歷的幾名捕快一衆圍了上來,紛紛道:“對啊,這就是你天天唸叨的崇拜對象啊,小胡以後你可得跟着尹捕頭,好好學習學習啊!”
林筱悠指了指那吊兒郎當的新面孔,就那個,要麼攀着那人的肩膀漫無邊際的聊天,要麼摟着這人的脖子閒話家常的傢伙,就是顏伶俜的師兄?林筱悠不禁朝文檔君吐槽,“尹之軒……和顏伶俜的畫風,差異有點大啊……”
文檔君笑而不語。
忽然,顏伶俜不滿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掃了一眼正鬧得火熱的諸位,沉聲道:“大清早的,都在鬧些什麼!”
衆人回頭,看到門口站着的顏伶俜,忙不迭打招呼,恭敬道:“顏捕頭。”
尹之軒跟條魚似得,從衆人身後鑽出,顏伶俜很是意外,可還沒來的及開口,尹之軒已經蹭到了她跟前,張開雙臂看似想要給對方一個極大的擁抱,顏伶俜擡手,用劍鞘將尹之軒隔開,語氣雖然嫌棄,可脣邊的笑意確是掩藏不住,“我說是誰呢,把整個府衙都搞得亂哄哄的。”
尹之軒卻笑意盎然,輕巧的撥開顏伶俜的阻攔,蹭到顏伶俜身畔,開啓無敵話嘮模式,“我一走就是三年,小師妹,你可想我?”
顏伶俜一邊走,一邊正色道:“託你的福,讓我享了三年清淨。”
尹之軒卻賴皮糖似得纏着顏伶俜,“剛纔我都聽弟兄們說了,你這兩個月,都是在東宮裡過的呢。怎麼樣,伺候妃嬪們的差事可還好辦?”
尹之軒不過花了一炷香的時間,就把顏伶俜最近的行蹤打探的清清楚楚。可顏伶俜顯然不願意搭理他,他又自顧自的開始提問,“對了對了,那些宮女妃嬪長得有你好看麼?我覺着吧,你在我眼裡,是最好看的,當然我是指你笑起來的時候,你打人的時候就很兇……”
顏伶俜無奈至極,只好砰的一聲將自己辦公的屋門關上,把尹之軒的碎碎念暫時隔絕。
林筱悠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比她還能瞎掰,竟然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的味道。她頗爲滿意的看了眼尹之軒,隨後扭頭問身邊的文檔君,“文檔君,你現在給我安排了什麼身份呀?總不會把我扔去當小捕快吧?”
文檔君鄙視的打量了一番林筱悠,“就你這倒茶還能摔了杯子的四肢協調能力,想當捕快也太高估你自己了。你的工位,在那兒。”
文檔君擡起下顎,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一個小水果攤子,“烤紅薯這種技術活你幹不來,還是老老實實賣水果吧。”
如今正是夏季,文檔君特地給林筱悠準備了她愛吃的桃子。他自然是沒指望林筱悠能靠賣水果養活自己,攤子上的桃子純屬的提供給她當小零嘴。
林筱悠打量了一下攤子的地理環境,甚是滿意。府衙門前是京城最繁華的大街,兩旁擺滿各色小攤,而林筱悠的水果攤子,是離府衙最近的那個,府衙大門一開,林筱悠便能隱約看到府衙內場景。而擺小攤的這個職業,也甚合林筱悠心意。一來終於不用看主子臉色,二來她能賺點小錢,舒服的很啊。林筱悠滿意的接下這一任務,歡喜的送別了文檔君。
第二日,顏伶俜就認出了林筱悠,兩人還熱情的聊了好一陣子。林筱悠見顏伶俜整個人都變得開朗許多,很是欣慰,於是便從自己攤子上拿了一個桃,作爲給自己的獎勵。
可那桃還沒嚥下,眼前突然出現的一張陽光笑臉,驚得她被整塊桃肉嗆了一番,那人殷勤的上前給她拍着後背,一邊還在套近乎,“小姑娘,是個生面孔啊,是剛搬來京城麼?”
林筱悠乾乾一笑,示意尹之軒往後站一站,拉開距離,她順了順氣,才答道:“我叫林筱悠,剛來京城,日後勞尹捕頭你多多照顧。”
尹之軒挑眉,笑容自信的很,“哎呀,小姑娘你剛來京城,就知道我尹之軒的大名,你很有眼光嘛!”
林筱悠呵呵傻笑,對對方的迷之自信不知作何迴應。當然,她不說話,尹之軒自己也會繼續聊,“小姑娘,方纔看你和顏捕頭,好像很熟啊。”
“還行。”林筱悠給了一個抽象的回答。
尹之軒嘿嘿笑了,“顏捕頭平日裡總是板着個臉,很不可愛,我覺得像你這樣愛笑的小姑娘,就很惹人喜歡了。”
第一次在小說世界中得到別人的讚賞,林筱悠喜不自禁,對這個同爲話嘮的尹之軒好感度又上升了好幾個層次,她大方的拿起一個桃子遞給尹之軒,“尹捕頭,吃桃!”
尹之軒也不客氣,接過桃子,挨着林筱悠身邊的小木凳就坐下了,“叫我尹大哥就好。哈,我也不見外,喊你小悠好了。”見林筱悠贊同了,尹之軒繼續道,“小悠啊,我看你和顏捕頭的關係,好像很不錯啊。唔,你可知她前些日子都去了哪裡?都幹了啥?”
搞了半天,合着這最後一句纔是重點,但是,林筱悠被尹之軒忽悠的十分順心,自然也十分樂意回答他這個問題,不由拉着身下的小板凳朝尹之軒靠近了些,可還沒答話呢,身後忽然又竄出了涼冰冰的聲音。
還沒等林筱悠反應過來,文檔君已經強勢介入林筱悠和尹之軒的兩張木凳間,尹之軒只得站起身來後退了一步,騰出了一小塊地方。
文檔君不滿的掐了一把林筱悠的臉,道:“林筱悠,你這麼送桃子,家裡要被你敗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