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名騎兵,抵禦一萬敵軍,若是在這之前,恐怕所有人都會當個笑話聽,但此時,抱着必死決心的秦懷玉做到了。在足足拖住敵軍長達半個時辰後,六百騎兵只剩下八十騎,且個個掛彩受傷。作爲前線指揮,加上武藝高強,秦懷玉殺的敵人最多,但也責任最大,同時受傷也最重。大腿、左臂皆被長矛刺出一個大洞,所幸五臟六腑沒有受到傷害,可以令秦懷玉繼續作戰。但由於失血過多,秦懷玉的思維已經開始變得模糊起來。雖然時而可以刺殺一兩名敵軍,但更多的時候是被僅剩下來的八十騎兵保護。
三千名騎兵,只剩下八十騎,可見右翼戰況之慘烈。這八十騎兵,喘着粗氣,瞪着血紅色的眼睛,手中緊緊握着長矛,用滔天般憤怒的眼神盯着張牙舞爪的敵軍。或許在開戰之初,他們也怕過,也擔憂過,但這一仗打到現在,儘管他們已經必死無疑了,但心中的恐懼感卻全部被憤怒所代替。或許他們只剩下八十人,但卻是八十個不會感到恐懼的死士,令周圍一望無際的敵軍都不敢輕易進犯。
其中有一個二十四五歲,長相秀氣,但卻渾身血跡,臉上也有一道觸目驚心傷口的士兵,如老牛般呼着粗氣,衝身邊另一個年輕的騎兵,低吼道:“劉兄!你不是一直喜歡我妹妹嗎!此戰,若是你我不死,回去,我便將你的心意告知家妹,爲你我兩家,促成一對姻緣!”
那年輕士兵聞言,血跡斑斑,凶神惡煞的臉龐竟擠出一絲笑容,面對萬千敵軍,輕鬆自在的回答道:“多謝兄弟美意!”
秦懷玉也想在臨死之前找個人談談心,說一番曠古絕今。壯志凌雲的話語。但奈何身邊的騎兵皆是最低級的普通士兵,除了他自己已經沒有一個將領,想要找個人說說臨終之言也找不到。就在秦懷玉黯然若失之時,敵軍再次對這僅剩下的八十騎兵發動了進攻。
面對洶涌撲來的敵軍,秦懷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隨後猛地睜開眼睛,目露精光,高舉長矛,仰天大喊道:“兄弟們,給我衝。死也要死得有骨氣,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讓這羣吐谷渾野狗知道,我大唐男兒,皆是好漢!”
“衝!”在秦懷玉的帶動下,八十騎兵義無反顧的向敵軍衝去,儘管只有八十人,但所發揮出來的氣勢,卻彷彿千軍萬馬一般,不僅令敵軍膽寒。更令敵軍敬佩。
敵軍之中有一個虎背熊腰的將領,看着迎面衝來的八十騎兵,甚是敬佩的點點頭,低頭衝馬下的偏將言道:“這八十人。皆是好漢,厚葬他們。”
彷彿大勢已定的話語剛落,便聽左翼和正前方傳來一陣陣震天喊殺聲,緊接着便是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那虎背熊腰的將領先是一愣。回過神來扭頭向正前方看去,卻見前方殺來大批騎兵。見此狀況,將領大吃一驚。衝着馬下偏將發狂般吼道:“怎麼回事!莫不是阻擋大唐主力騎兵和左翼騎兵的餘部,已經結束被屠殺宰盡?”
本來已經敞開懷抱迎接死亡的秦懷玉,也聽見了這整天般的喊殺聲,那顆已經隨時準備停止跳動的心臟,又開始猛烈的跳動起來。秦懷玉眼睛放光,心口亂顫,舉目向正前方看去,卻見在敵軍的後方衝殺過來大批騎兵,爲首的便是程處默。見此狀況,秦懷玉高舉長矛,衝身邊的八十騎兵興奮吼道:“救援已到,跟我衝!”
本來全力圍殺秦懷玉部的敵軍,此時開始手忙腳亂的迎戰衝殺過來的主力騎兵和左翼騎兵,一時間倒是把秦懷玉部的殘兵敗將給拋到腦後了。僥倖逃過一劫的秦懷玉,帶領八十騎兵,如一把尖刀利刃,由後方直插敵軍內腹,硬是突破了敵軍重圍。儘管與主力騎兵匯合的時候,八十騎兵只剩下寥寥二十人,但終究並非全軍覆沒,至少秦懷玉和那兩個即將結爲親家的騎兵還活着。
程處默見到渾身是傷的秦懷玉,眼中燃起熊熊火焰,手持鐵戟,孤身一人衝進敵陣。一邊奮力揮舞着鐵戟斬殺敵軍,一邊怒不可解的咆哮道:“爾等敢傷我懷玉哥哥!爺爺要殺你們個片甲不留,吃爺爺一戟!”
受傷的秦懷玉被護送到了後方,程處默、李德謇、尉遲寶林三人帶領全部騎兵,對敵軍展開合圍之勢。敵軍首帥見勢不妙,想要撤退,但奈何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最後是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了。無可奈何之下,只能採取分批次撤退的戰術,這樣一來,更是加大傷亡,一萬餘士兵,只跑了六千人,其餘四千人皆魂斷沙場。
程處默哪肯眼睜睜的看着這六千敵軍逃掉,大手一揮,率領兩千騎兵追擊而去。等李德謇和尉遲寶林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擔心程處默莽撞,把這兩千騎兵都給敗了,李德謇和尉遲寶林只好又率領四千騎兵追隨程處默而去。
大戰至此,就已經分出勝負了,傳令兵將戰事回報給後方的魏徵。得知大敗敵軍後,魏徵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隨後眼神炙熱的看着衛宏,捋着鬍鬚,興奮道:“衛宏,此戰,你居首功!”
衛宏微微一笑,聳了聳肩,輕言道:“我的首功已經夠多了,還是把這次的首功,送給贏得之人吧。尤其是秦懷玉,若非秦懷玉率領三千騎兵拖住敵軍近一半兵馬,咱們想要打贏這一仗,絕非易事!”
聞言,魏徵也感同身受的點點頭,目光看着戰場方向,感嘆道:“是啊,懷玉這小子,不愧是叔寶的種,比他爹當年也不遑多讓!”說到這,魏徵好像想起什麼事來,從傳令兵問道:“其他幾個小子,皆是戰功赫赫,怎唯獨不見羅通小兒傳回什麼動靜?莫不是……”
一個莫不是,不光把魏徵嚇壞了,還把衛宏也給嚇壞了。畢竟羅通可是御兒幹殿下,老李同志的乾兒子,萬一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