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子膽子很小,加上從小沒有母親照料,女孩子家總覺得關於自己的一切都是不可告人的隱私。所以,回家後一切如常的去上課,做家務、做農活,哥哥們問起來,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大家都以爲,慧子真的就是去表姑媽家玩了幾天,沒有多想。
家裡的生活實在是揭不開鍋,那時候正是蠻荒的季節,家家戶戶都是吃去年的糧食度日,可慧子三姊妹,之前並沒有存下的糧食。無奈之下,大哥二哥一合計,便決定出去打工。出門掙到錢再寄回來給慧子,讓她在家好好讀書,接受更多的教育。
哥哥們遠走打工後,慧子上學的事情也有了一些變化。學校來催慧子交學費,這個學期的學費已經欠了大半個學期了,眼看一學期都快結束了,是時候把學費交齊了。
學校派了兩個老師來慧子家裡,看到她只有一個人在家,問了些家裡的情況,實在是想不出什麼辦法。
最後看慧子家裡還有二十多個雞蛋,本來慧子打算趕集天拿到街上賣了湊學費的,就把二十多個雞蛋帶走了。老師們帶回去一個分幾個,把錢湊出來替她交了學費,這樣一個學期的學費又算是暫時解決了。
慧子一個人在家裡除了生活上的困難,也很擔心哥哥們在外面,整日想着他們有沒有地方住,有沒有飯吃得飽。漸漸地,學習的心思沒了,心裡只想去找哥哥們,希望自己也能掙錢養活自己,讓哥哥們少操一點心,少辛苦一點。
就在惠子發愁間,父親打來電話,讓慧子去昆明和自己一家生活。
慧子雖想着父親的那個家還有後媽和一個新妹妹,怕自己去了會添很多麻煩。但是,她很想念父親,也很希望自己能早日走出去工作,減輕家裡的負擔。所以,她退了學,告別了家鄉,踏上了一個全新的、未知的旅程,而這耗費了她很多很大的勇氣。
五叔叔買好車票,送慧子送上了火車,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項,慧子一項也不敢忘記。
獨自一人,雖然孤獨害怕,但還是滿心期待。
慧子到昆明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父親這些年也過的不容易,一家三口擠在一個小屋,後媽全職在家帶孩子,靠父親工作掙錢養家。
看着家徒四壁的小破屋,慧子心裡說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慧子來的第一天,後媽就表現出十二分的不歡迎。說話刻薄,總是有意無意的罵父親和慧子兩句,慧子不敢多言,默默承受着一切。
安頓好之後,父親爲慧子找了當地的學校,讓她繼續上學。
因爲原來的學校和現在的學校教學不同,原來的學校教學內容實在是太落後了,完全跟不上現在的教學進度,這導致慧子只能從小學五年級開始學習。
去學校後,慧子成了整個小學裡年齡最大,個子最高的人。她走在校園的每個角落都會有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這讓她無形中增加了很多的壓力,漸漸變得自卑。
慧子在新的環境中大多時候跟不上教學進度,成績總是墊底。加上繼母每天都要對她冷嘲熱諷,漸漸的,她對學習這件事失去了信心。
一日,父親下班回來,慧子鼓起勇氣向父親說明了自己的情況,並表示自己不想在校園裡呆着了,也想出去找個班上,爲家裡減輕一點負擔。
父親沉思良久,對她說:“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勉強你,想好了就行。”第二天父親便和老師談好,下週去學校辦理退學手續,慧子暫時還是在學校裡繼續上一週的課。
事情落實後,慧子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此後,自己馬上就是出社會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一日早晨,父親早早的去上班,慧子起牀煮好麪條,叫來繼母和妹妹吃些早點,自己也準備吃一點去上學。
一家人坐上桌後,面到嘴邊,慧子忽然犯起噁心,一點食慾也沒有。繼母看在眼裡又開始罵罵咧咧地說到,吃個麪條都要放那麼多油,也不怕吃了蒙心。
慧子不敢多話,強忍着噁心,把麪條大口吃完,背上書包出了門。剛走出門口不遠,胃裡翻江倒海的就把剛剛吃下去的麪條一股腦地全部吐出來了。
到了學校一整天胃裡也都是想吐又不出來的感覺,臉色也變得慘白,只能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休息。
老師發現後詢問慧子身體情況,慧子跟老師說吃了變質食物,胃裡不舒服。老師要打電話讓父親來接自己回家休息,慧子阻止了,表示自己一個人可以回家。
勉強撐着回到家後,繼母在家,見慧子臉色蒼白,也不關心,又開始冷嘲熱諷了幾句。
慧子實在沒力氣去在意她,躲進被子裡睡了過去。也不知怎麼了,慧子總覺得最近這幾天,一直沒有食慾,總是噁心想吐,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心裡想着,怕是不注意飲食,吃壞了肚子。於是,學校也沒再去,在家休息。
這期間,繼母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一日,繼母說要帶慧子去醫院看看,可別把身體拖出什麼大病來。
慧子也覺得最近有些奇怪,害怕自己真的得了什麼大病,便跟着繼母一同來了醫院。
慧子從來沒進過大醫院,在老家的時候,生病都是找小藥店買點藥吃,再嚴重一點就是到鎮上的小診所打個針。所以,進到醫院後,全憑繼母安排,慧子負責跟在她身後。
繼母去掛了婦產科,帶着慧子去了醫生辦公室。從進醫院進到醫生辦公室等待的過程,慧子都完全不知道醫院是什麼病要去什麼科室這個事情。
她在醫生辦公室等待的時候,有很多挺着大肚子的孕婦在就診,醫生會問孕婦很多關於懷孕期間的問題,她也聽得到。但是慧子根本不知道這是隻看孕婦的大夫,以爲所有不同的病人都會到同一個辦公室來。
終於等到慧子的時候,醫生看着這個青澀的小姑娘,皺着眉頭問到:“懷孕多久了?”
慧子瞬間臉通紅,怯聲應到:“我沒懷孕。”
醫生眉頭皺的更深,語調有些上揚的問到:“沒懷孕,沒懷孕你跑到我婦產科來幹啥子呢?你的家屬呢?”
繼母見狀,趕緊跑過來,湊到醫生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後,隨後,直起腰來狠狠瞪了慧子一下,然後又繼續退到門口站着。
此時慧子不敢擡頭,只覺得周圍有無數的眼睛在看着她笑。
醫生擡頭斜眼看了看慧子,手指在電腦上噼裡啪啦的敲了幾下,打印出幾張單子,丟到慧子面前,說道:“拿着單子去二樓檢查。”
慧子拿起單子,走到門口遞給繼母,繼母一把扯過單子,帶着慧子去抽血,做各項檢查。
所有檢查做完後,繼母把手裡的單子遞給慧子,並說道:“吶,單子拿好了,檢查結果要下午兩點纔拿得到,我要出去吃點東西,你反正也吃不下,就坐在大廳椅子上等着,到點了我在來。”
繼母說完帶着妹妹就出去了,慧子也不敢亂跑,乖乖的到大廳的椅子上坐在,等着拿結果。
慧子看着人來人往的醫院,熙熙攘攘,心亂如麻。終於熬到兩點,繼母回到醫院,把妹妹遞給慧子抱着,拿着單子去取結果。
慧子和妹妹在大廳等了十來分鐘,繼母匆匆走來,眼神惡狠狠的盯着她,一把搶過慧子懷裡的妹妹,要呀切齒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走!”
慧子見狀,連呼吸的都不敢過重,也不敢詢問自己的體檢結果,輕輕的小跑着跟在繼母后面。
回家後繼母抱着妹妹進了房間,把房門重重的摔上。
慧子見狀,也不敢歇息,一直在找家務不停的收拾,做飯,直到傍晚父親下班回來。
慧子把飯菜端乘好,端上桌,父親敲房門叫繼母和妹妹出來吃飯。
繼母打開房門,把幾張單子摔到父親臉上,怒吼到:“她還有臉吃飯,你還有心情吃飯,她那肚子裡不知揣着哪個野男人的小野種呢,吃飯!吃得下嗎!”
父親撿起地上的單子,看了看,轉身死死地盯着慧子:“這是怎麼回事?”
慧子腦袋翁的一下,瞬間嚇得腿發抖,眼淚唰唰唰地掉出來,只覺得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慧子轉着眼珠子看着四周,覺得頭痛欲裂,起來看看家裡一個人也沒有,喝了點水,又躺着去了。
到了午飯時間,父親和繼母回來了。繼母小聲地在父親耳邊嘀咕了幾句。
父親開門進來,把一碗粥和一包白色紙包着的東西放在牀頭,眼神冰冷冷的說道:“起來把粥吃了,然後把藥也吃了,這孩子不能留。”
“什麼藥?”
“打胎藥。”
父親說完轉身出了門,很奇怪,看着父親冷漠的背影,慧子明明很想哭,卻笑了起來。
父親不曾問她孩子是誰的,怎麼來的,是否被人欺負,而是直接給了她打胎藥。從那一刻起,慧子知道自己已經毫無選擇的餘地。所以,照父親講的,吃了粥,然後把藥吃了。
這幾天,父親照常上班,繼母每天早出晚歸,保持與父親出門和回家的時間一致。
自己吃了藥,就靜靜地躺在家裡,就算疼的在牀上打滾,在稍微不那麼疼的時候,也會自己爬起來喝點熱水,或者燒點開水泡些白飯填一下肚子。
心死的人是沒有眼淚的,慧子知道,這世間,唯一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了。
一日,慧子去廁所,有一團黑黑的東西從下身掉了出來,慧子明白那是什麼,她趕緊起身,不敢回頭,扶着牆慢慢地挪回房間繼續躺下,一動不動,彷彿一具屍體般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