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來,林逸再仔細看這本手抄本,用紙似乎年代久遠,已經有些微微泛黃,不過紙業卻雪白之極,看上去那些黃斑猶如多多桃花。用手觸博這白紙,細膩,柔軟,像是白棉紙,卻比白棉紙更加柔韌一些,沒白棉紙那麼單薄。這樣的白紙極其少見,幸虧林逸是玩舊書的,又學了老的書畫鑑別,此刻心中立馬泛出一個念頭:開化紙!
開化紙,產自浙江省的開化縣,因此得名。開化紙是清代最名貴的紙張,因爲它質地細膩,極其潔白,簾紋不明顯,紙雖薄而韌性強,柔軟可愛,摸起來柔潤而有韌性。清代順治、康熙、雍正、乾隆時宮裡刊書以及揚州詩局所刻的書多用這種紙。這種紙也叫“桃花紙“,主要是因爲在白色的紙上常有一星半點微黃的暈點,如桃紅。
因爲開化紙的特殊性,凡是用開化紙刻印或者抄寫的書籍就不但有收藏價值,而且價格昂貴,例如,雍正刊開化紙精印的《陸宣公集》朵雲軒1998年秋拍出的價格就高達2萬元,經濟價值不菲。
雖然還不能斷行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確,至少林逸可以肯定一點,這本手抄《張天師發病書》能夠保存至今完好無缺,絕對這優良的紙張有密切的關係。要知道,這種手抄本借來借去,要是一般的紙張書籍,就算借用者保存再怎麼細心,也不可能沒有太多損傷。
斷定了紙張應該是清朝時期的開化紙,那麼再推斷這位抄寫者“鬆僑老人”到底是誰?
在歷史上,號稱什麼什麼老人的人實在太多了,連乾隆大帝都自稱“十全老人”,可以說在歷史上“老人輩出”,對於這個人,林逸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想要弄清楚“鬆僑老人”的來歷,那倒不是很困難,自己不懂,可以去問師傅啊。
……
就在林逸打算打電話請教德叔和康叔兩位老前輩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怪異的聲音:“咦,難道這裡也有好東西?”卻是曹一刀那廝不知何時摸了過來。
曹一刀頂着大光頭,光頭上還沾着雪花,原來剛纔他出去外面拿了抹布給路虎車擦雪,沒想到怎麼擦也擦不乾淨,這邊剛擦完,那邊就又落下一大片。搞得曹光頭都快成雪人了。
後來明白過來,草,這車又不是我的,老子心疼個什麼勁兒。就撂挑子不幹了。倒是喝喝着攆走了幾個圍着路虎車上竄下跳打雪仗的小毛孩,大冬天的也不在家裡暖和,出來搗亂什麼。
老曹這剛進屋找林逸,就看見林逸正捯飭着一箱子的舊書,手裡還捧着一本線裝的,看起來像是好東西。
林逸知道老曹這人脾氣,好奇心重,還喜歡看在眼裡拔不出來,可是已經被這廝看見了,也不好意思藏着掖着,於是就把那本手抄《張天師發病書》遞給他看。
原因爲憑他的水平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不料這廝一口就道:“哇,好書啊,竟然是難得的手抄本,這紙張不會是開化紙吧?”
林逸暈倒,“你怎麼知道?”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怎麼說也玩書這麼多年,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像這種少見的開化紙我也是接觸過的……就在大前年,我去省裡參加一個古玩交流會,就看見過一本清康熙年間刻印的開化紙經書,那藏家開口就要13萬……日了他姥姥,老子口袋那時才裝了130塊,心想,不成啊,少了三個零,還需要回家再存存錢,就只能過過眼癮。”
聽完老曹這麼說,林逸不禁好笑,看起來自己還真是小瞧了天下英雄,這位曹光頭先生,也並非不學無術,偶爾還是博學多才的。
眼看林逸露出敬佩和仰慕的眼神,曹一刀心裡美滋滋,別提多得意了。一直以來,他跟在林逸屁股後面,就像小跟班似得,從來沒有耀武揚威表現自己的機會,今天難得啊,剛好自己認識這開化紙,也算是扳回一局。
林逸也是虛心之人,俗話說的好,經驗經驗,只有經歷多的人才有更豐富的知識儲備,說不定這老曹也認識這手抄本的作者。
於是林逸就虛心求教道:“曹哥,既然你這麼有學問,那麼能不能指點一下這手抄本的作者是誰呀?”
“那個,有印章或者簽名嗎?那都是古代的身份證啊,沒有那個你叫我怎麼鑑別出來?”
“有,就在這裡。”林逸伸手把那本書翻到印章那一頁。
“哎呦,還真就有個大紅印章……這寫的什麼字啊,對印章上的字我看不懂,像蚯蚓一樣彎彎曲曲的……”
還別說,印章鑑別是一種知識和能耐,老曹這點就懵了。幸虧林逸跟着康叔學過這些,要不然也不認得這上面的字,於是就說:“上面刻着四個字,鬆僑老人,你認識他是誰嗎?”
眼看老曹對着印章一臉懵逼,林逸對他已經不抱希望了。
可是老曹聽完這四個字以後,竟然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看着林逸,看得林逸摸不着頭腦。
突然,老曹哈哈大笑起來,道:“兄弟啊兄弟,你以前一定笑話過我不學無術,喜歡吹牛是不是?別不承認,你曹哥眼不瞎,心裡豁亮的很。就算你嘴上沒說,心裡也一定這樣想了。可是今天,你卻是小瞧你曹哥我了。這叫什麼,擺陣你擺在槍眼上,看我怎麼破你……”
林逸莞爾,不明白老曹抽什麼人來瘋,只得說道:“那就請教高明瞭,快些說說看---”
老曹卻自尊心暴漲,似乎有意賣弄自己肚子裡那點存貨,仰着下巴,翹着鼻子,這才把鬆僑老人其人的身份來歷搞清楚。
首先,老曹對林逸說了一個很牛逼的名字,說只要是玩舊書的就都知道,偏偏你不知道,告訴你知曉,所謂的這位“鬆僑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傅青主”!
傅青主?
這個名字林逸當然是聽說過的,《傅青主女科》,《傅青主男科》,《傅青主經驗方》之類的書籍在舊書攤上常見,而這位傅青主還有個名字也是大名鼎鼎,那就是---“傅山”!
傅山,明清之際道家思想家、書法家、醫學家。初名鼎臣,字青竹,改字青主,又有真山、濁翁、鬆僑老人等別名,漢族,山西太原人。傅山推崇老莊之學,尤重莊學。後加入道教,精通道家絕學,又長於書畫醫學,著有《霜紅龕集》等。他被認爲是明末清初保持民族氣節的典範人物。傅青主與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李顒、顏元一起被梁啓超稱爲“清初六大師“。著有《傅青主女科》、《傅青主男科》等傳世之作,在當時有“醫聖“之名。
林逸怎麼也沒想到,這位“鬆僑老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傅山,傅青主。怪不得會引得老曹恥笑。這就像是一個學歷史的,竟然不知道秦始皇是誰,還不被人笑話死。
老曹見林逸被自己一番話給震懾的“花容失色”,不禁更加得意,心說,看你小子以後還敢不敢小瞧我。我老曹雖然喜歡吹牛,肚子裡還是有幾分貨色的……不要以爲我人粗就好欺負,讓我給你做司機,讓我給你做跟班,我老曹可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使喚的人!
這廝卻忘了,並不是林逸讓他做司機,是他搶着要開車,覺得開路虎夠威風;也不是林逸故意讓他做跟班,而是他自己死皮賴臉要跟着林逸。貌似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在作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