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濤是真的沒弄清楚現在阿努比斯高中的情況,直接應了天蘅的約,帶着立野去了教學樓天台。
剛剛上到天台,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陳濤就感覺後腦一陣劇痛,然後就昏過去了。
天蘅走過來,拿出包裡的麻繩,將陳濤牢牢地綁了起來,爲了保險起見,還將他的雙腿雙臂給打斷了。
“爲什麼不直接殺了?”此時,立野的眼睛也變成了詭異的猩紅色。
天蘅解釋道:“一旦把陳濤殺了,夜宸的任務就完成了,而現在我們連她的住處都沒有找到。”
“這樣啊。”立野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將陳濤處理好,確定他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天蘅說道:“這個人就交給你了,我來發動學校剩下的同學,全部出去搜查夜宸的行蹤,等我們找到夜宸後,立刻把他殺了。”
這時候,夜宸還躲在租住的房子裡,通過網絡和學委會的成員聊着學校的情況。爲了儘可能的隱蔽自己的行蹤,夜宸搬進來後,就再也沒有出去過。之所以沒有違逆“不能離開阿努比斯高中二十四小時”這個強制性要求,主要得益於這個小區絕佳的位置。
這個小區距離阿努比斯高中有段距離,但卻被算作阿努比斯高中的一部分,這還是夜宸從一個試練者口中得知的。後來她還專門查看過資料,當初,這個小區也被阿努比斯高中的創始人買下,計劃是建立幾座教師公寓。結果因爲拆遷問題沒有解決,導致公寓的建造計劃無限期擱淺,但在文件中,這個小區是屬於阿努比斯高中的一部分。所以住在這裡,不會被認爲離開了阿努比斯高中。
爲了儘可能的減少泄露行蹤的風險,這幾天夜宸吃的全是之前儲備在這裡的乾糧。終日裡拉上厚厚的窗簾,從外面一點兒看不出裡面的情況。這個房子雖然是很早就被夜宸租下了,但並沒有人入住,夜宸也沒辦法找個人住在這裡,所以這個房子一直是空的。爲了避免有人通過水電氣察覺到這間空房子怎麼有人活動的痕跡,她連煤氣都不敢用,水龍頭不敢開,甚至電腦用的電,都是她之前偷偷從隔壁房間接好的一根線。夜宸在這兒住了十幾天,水電氣的表上一個數字都沒有跳動。
有了這麼周密的安排,慕犀他們很難調查到夜宸的具體住址。但也因爲如此,夜宸幾乎和外界斷絕了全部聯繫,她只能通過網絡從學校學委會的成員那裡獲得信息。夜宸倒是有猜測,和自己聯繫的學委會成員中,絕對有隱藏的厲鬼,說不定還有陳濤安排進來的臥底,但她相信,通過各種信息的交叉對比,還是能獲得一份比較真實的報告。
總不至於學委會的成員都是厲鬼吧!
事實上,夜宸的這個猜測還是太保守了,現在,整個阿努比斯高中的所有學生,都撒了出去,挨家挨戶地排查,就是爲了查到夜宸的行蹤。
數千人夜以繼日的排查,再好的隱蔽手段都沒用。一月四號那天,天蘅敲響了夜宸住處的房門。
砰砰砰,天蘅拍打着防爆鐵門,聲音傳到了夜宸的耳朵裡,她的手一抖,差點兒把鼠標扔出桌子。
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夜宸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但事實是,哪怕有着如此周密的隱蔽措施,她還是被找到了。
被找到,就意味着死亡。
夜宸整個人僵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單個的厲鬼夜宸並不在乎,但可以肯定,都到這時候了,那些厲鬼不會玩什麼單打獨鬥,一羣厲鬼一窩蜂地撲過來,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抱着最後的希望,夜宸再次看了下任務面板,目標試練者還是一人,陳濤現在還活着。
自己已經走到了……絕路?夜宸心裡問了一句。不!這世上沒有什麼絕路,夜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只要沒到最後關頭,一切皆有可能,決不能輕言放棄。
夜宸沒有去開門,也沒有吱聲,就這麼等着,想看看對方接下來會怎麼辦。
拍了一會兒門,就裡面沒有動靜,天蘅喊道:“宸姐,開門,是我啊!”
天蘅!夜宸睜大了眼睛,她以爲是慕犀,或者是立野,沒想到追查到自己的,是天蘅。
都到這份上了,再當鴕鳥就是自欺欺人了,夜宸走過去,打開了木門,隔着防爆門的鐵柵欄,看着天蘅,表情複雜地說道:“沒想到是你。”
天蘅笑了笑,說道:“沒想到我是鬼?”
夜宸點了點頭。
天蘅解釋道:“鬼區別於其他靈魂體,最大的特點不是有多麼怨毒,內心多麼仇恨,而是有着強力的執念。擁有強烈的執念,就可能成爲鬼。”
夜宸想了想,說道:“你的執念是青青的死?”
天蘅點頭說道:“是的,我執着於青青到底是因什麼而死。”
夜宸說道:“關於青青的真實死因,你都調查了兩年多,怎麼,有收穫沒有?”
天蘅並沒有做隱瞞,直接說道:“按照你給我的信息,逼死青青的是陳濤,不過從立野那兒,我聽到了不同的版本,罪魁禍首是你。”
夜宸問道:“那你相信哪個版本?”
天蘅說道:“綜合這兩個版本,再加上我找到的其他信息,基本可以確定,青青就死於你和陳濤的權勢爭鬥,你們都是兇手!”
青青是學委會的重要創始人,立野是學聯會的重點栽培對象,兩人的相戀讓夜宸和陳濤看到了機會。雖然沒有確切的盟約,甚至根本沒有見過面,傳遞過一條信息,但兩人確實一起推動了這件事的發展,鬧得沸沸揚揚,最終逼走了立野,逼死了青青。
夜宸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
“沒用?”天蘅嘲諷地看着夜宸,說道,“我要爲青青報仇!”說着,天蘅掏出了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夜宸。
見天蘅掏出了槍,夜宸連忙要關門,但已經遲了。
砰的一聲槍響,夜宸滿臉不敢相信,屍體轟然倒在了地上,臉上還帶着一絲自嘲。她之所以選擇天蘅來對付陳濤,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於,天蘅的家庭是個警察世家,她很容易弄到對普通人威脅極大的槍械,只要她將復仇目標鎖定在陳濤身上,他就很難逃脫。結果沒想到,最後遭到槍殺的反而是自己。
殺了夜宸,幫青青報了仇,天蘅突然全身沒了力氣,她感覺一種強烈的疲憊感,內心卻充滿了欣喜。夜宸死了,爲青青報了仇,自己終於解脫了。
即將消失的最後一刻,天蘅拿出了手機,看到上面一條几分鐘前剛剛接收的信息:陳濤已經被殺。
好,很好!天蘅微笑着,身影漸漸變得虛幻。
一片死寂。
過了有十幾分鍾,夜宸租住的這間房子的客廳,慢慢浮現出一道光鑄之門,一個和夜宸極其相似,但臉色蒼白,一副大病未愈樣子的女孩兒從臥室走了出來,踉踉蹌蹌走進了那扇光鑄之門,迴歸了第七空間。
……
“你是……”迴歸第七空間,躺在私人房間的臥室牀上,夜宸驚訝地看着面前病懨懨的女孩兒,好奇地問道,“你是……新的靈魂碎片?”一旁,寒水也好奇地看着新出現的同伴。
那個病懨懨的女孩兒輕輕咳嗽了幾聲,說道:“是的,我叫朽木,是剛剛覺醒的靈魂碎片。”
夜宸舒了口氣,說道:“多虧了你……”
能通過進階任務,確實多虧了朽木。
每晉升一個位階,夜宸就會覺醒一個靈魂碎片。當時是陳濤先死,夜宸才被天蘅槍殺。陳濤死後,夜宸實際上就已經完成了進階任務,只是沒來得及迴歸第七空間,第二個靈魂碎片,朽木覺醒,並且直接被第七空間“正常化”爲一個女孩兒。所以哪怕夜宸被天蘅槍殺,只要朽木還活着,她作爲試練者,就不算死亡。最終,朽木通過光鑄之門迴歸第七空間,夜宸也就完成了進階任務。
夜宸揉着眉心,說道:“讓我想想,你是怎麼出現的。”
朽木提醒道:“你十二歲生日那天……”
有了朽木的提醒,夜宸才覺醒了那段回憶。
十二歲的夜宸,依然要承受飢餓的折磨,不過她已經學會自己找吃的了,不至於再糊里糊塗的,一個猛子往水裡扎。
孤兒院的後面就是一片林地。裡面有小動物,不過以夜宸當時的體格,她什麼獵物也抓不住,也沒人教她佈置陷阱。打不到獵物,但採摘還是沒有問題的。秋天,林地裡大片的漿果是夜宸的最愛,酸酸甜甜的,特別好吃;到了冬天,她會去挖掘一些可以食用的塊根,煮起來也不錯,雖然很柴,但煮的爛一點兒,還是能吃下去的,味道有點兒像土豆;春天比較慘,沒什麼吃的,只能找些嫩葉填進肚子裡,只是葉子裡的營養成分太少了,根本不頂餓。
那年的夏天,夜宸照例來到林地裡。剛剛下過一場雨,她這次的目標是菌類。菌類的營養價值很高,是除了漿果外夜宸的最愛,比那些難以嚼爛的塊根好吃的多,更別說春天的嫩葉了。
夜宸拿着個小布包,哼着歌採摘着各種菌類蘑菇。那天她很“幸運”,在林地深處發現了一大片的朽木,枯朽的樹幹是菌類良好的溫牀。夜宸興奮地叫了起來,歡天喜地地採摘着。
陷入到狂喜中的夜宸沒有注意到,菌菇產生的孢子隨着呼吸侵入到了她的身體裡。
美美地享受了一頓菌菇湯,幾天後,夜宸就病倒了,具體症狀是咳嗽,肺部出現隱痛,並且越來越厲害。有孩子生病了,孤兒院不能再不管不顧,結果請來的醫生大皺眉頭,據他的診斷,這是肺部的真菌感染。
現代醫學,因爲有抗生素的存在,對細菌引起的疾病有着較好的治療手段。但對於比細菌小的病毒,對於比細菌生命力更強的真菌,現代醫學就沒有多少辦法了。就算有特效藥,其高昂的價格也不是夜宸能承受得起的。
肺部真菌感染,對那時候的夜宸來說就是絕症,沒人管她,爲了防止感染到其他人,她被趕出了孤兒院。她踉蹌着朝樹林深處走去,走到那片朽木之地時,終於撐不住了,倒在地上,在強烈的痛苦中苦苦地煎熬着,最終,在十二歲生日那天,蜷縮着死在了一棵朽木之上。
那次的死亡讓夜宸的靈魂再次分裂,分裂出一個靈魂碎片,就是朽木。
之後,夜宸再次復活,這段記憶被封印在靈魂深處。她憑着記憶回到了孤兒院,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和孩子似乎也忘了這件事,她才得以繼續在那裡生活。
現在,封印解除,回憶起自己是怎麼死的,讓夜宸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平復了心情。
真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她在心裡故作輕鬆地說道。
夜宸示意了下,朽木化爲一道光,飛進了她左手腕帶着的手鍊中。就在代表着寒水的紺色珠子旁邊,一顆珠子變成了褐色,那是朽木的顏色。
靈魂世界中,寒水深潭的對面,出現了一片枯朽的林地,一朵朵五彩斑斕的蘑菇在朽木上快樂地生長着。
夜宸靠坐在牀上,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管家小精靈飛菲菲走了進來,輕聲說道:“主人,晚飯已經做好了。”
“端進來吧。”夜宸吩咐道。
不是夜宸太懶,連從臥室走到客廳都不願意,而是因爲她又受傷了。在進階任務中,寒水被殺,那其實還好,畢竟是靈魂碎片,關鍵是最後關頭,夜宸自己被天蘅槍殺,那代表着主體靈魂受到重創,全靠着靈魂碎片朽木吊着這條命,才強撐着迴歸了第七空間。
靈魂受損,使得夜宸又一次處於虛弱狀態,她現在最擔心的是,下個任務怎麼辦?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下個任務不要太難,最好不要是試練者直接對抗的生存類任務,否則自己存活下來的概率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