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量了一下自己與對方的修爲差距,方貴覺得這個人可以一打!
雖然瞧起來對方金丹高階修爲,比自己高了兩個小境界,但畢竟自己的根基可不是別人能比,而且有魔山地眼鎮壓丹品,一下子爆發出這實力來的話,敲悶個把人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也就在他拿定了主意,擄起了袖子要上時,那殿內忽然傳出了一個聲音。
“他的確不是那麼可靠的人!”
瑤仙子的聲音突兀響起,顯得異常平靜:“哪如你辦事這般穩妥!”
方貴一聽,又蹲下了。
心裡不由得暗暗琢磨了起來,若只是打這個神柳國的修士,他覺得問題不大,但對上瑤仙子的話,那就得思量一下了,畢竟這瑤仙子可是能夠與霧島南鳳那樣的元嬰頂尖修士正面鬥法的人,雖然她之前好似受了不淺的傷,又沒了仙靈,實力大損,但也絕不能小覷……
於是在心裡暗暗想着:“且聽她說什麼,然後兩個一塊打!”
“修行界裡,兇險無盡,人心難測,做人做事,總是要認真思量,度定後行!”
那神柳國修士聽得了瑤仙子的話,也似吁了口氣,沒有直接去自誇或是什麼,而是輕聲一嘆,道:“太白宗如今好大的名聲,但就憑他們的做事行徑,我便不看好他們……”
“對啊,憑着你的做事風格,誰能入你法眼呢?”
不待他的話音落下,瑤仙子的聲音便已響起,直接打斷了他,聲音還是顯得那麼平靜,但卻似多了些冷淡之色:“正因你認爲人心難測,兇險無盡,所以你平時便合縱連橫,與遠州諸國交好,他們皆信你之言,聽你之令,雖然你修爲不高,卻也隱隱成了他們主心骨了……”
“這……”
那神柳國修士微怔,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而瑤仙子的聲音卻忽然冷淡了下來:“也正是因爲你行事穩妥,所以我瑤池國遭逢魔禍數日,朝夕難保,你與遠州諸國,卻全無動靜,待到大亂將除,北域各仙門都來了,你們便也很是時候的出現了,而且一出現便嫌別人不穩妥,很是爲我瑤池國安危考慮的樣子……”
“這……”
那神柳國修士聞言微怔,皺了皺眉頭,半晌才柔聲道:“遭逢魔禍的不只瑤池國呀,我們神柳國也同樣有妖魔犯境,這幾日裡,我同樣也是忙着排兵佈陣,斬魔神,治瘟氣,待到局勢稍緩,便立時說服了遠州五國,聯同大軍往你瑤池國來救援,不敢耽誤萬分……”
說着微一遲疑,又道:“你若不信,可以去問……”
“我不必去問!”
瑤仙子平靜的打斷了他,道:“我瞭解你,向來行事滴水不漏,極爲周全,所以你來之前,也肯定已經做好了安排,找好了理由,即便我去問,也不可能挑出半點錯來……”
這話說到了臉上,那神柳國修士臉色已很難看,半晌才道:“你此言何意?”
“無意!”
瑤仙子沉默了一會,才輕嘆了一聲,道:“我只是有些不懂了,我以前信極了你的八面玲瓏,處事周全,也覺得在這樣兇險重重的修行界裡,惟有你這等人才可以立足,纔可以成事……甚至直到現在,我都是這麼覺得,你這樣的人才能趨吉避凶,才能亂中取利……”
她說着,微一沉默,聲音變得有些冷淡:“可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縱是我很認同你這樣的人,你這樣的做事行徑,但我看到你出現之後,一時拿言語點兌他,一時拿瘟氣質問他,你總是站在了大義的角度,一副自己永遠也不會錯的樣子,我就忽然……厭倦了!”
神柳國的修士聞言,臉色已是微變。
而瑤仙子還在輕聲說着:“他是天上劍仙,你卻是營營野鳩,我看到你問他那些話他卻不理你,我也看到了你在東土世家的面前被人斬了弟子卻一句話也不敢說,然後我就忽然知道,你做事或許是穩妥的,可你永遠也不可能像他一樣在東土世家面前談笑風聲……”
“我甚至……”
她遲疑着,緩緩開口:“我甚至覺得你當時那找存在感的樣子很可笑……”
“……”
“……”
“你現在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那神柳國修士聽着這些話,臉上終於掩不住怒氣,沉聲喝道:“此前嫌棄他不可靠的人是你,如今嫌我穩妥的也是你,難道你看到了他如今成就劍仙境界,便又動心了?”
說着大袖已是一卷,沉喝道:“莫非你現在想與我斷義,再去找他?”
“我不可能去找他,永遠也不可能了……”
瑤仙子的話,忽然顯得有些疲憊,聲音低低的道:“他因爲我悟出了兩劍半,原來是真的,只可惜,在他第三劍出世之後,便再不是爲了我了,我其實知道他心間還有留戀,但他寧願將那留戀給在了他身邊的兩個小孩子身上,也沒有再試着向我看上一眼,我便知道……”
她良久才低低嘆了一聲:“修劍的人總是如此心狠,說一聲忘,便真不再掛念了……”
神柳國的男子皺了皺眉頭,似乎也有些不解瑤仙子爲何要這麼說,過了一會,才恢復了面上的平靜,柔聲道:“既然你也明白這些,那又何必再亂想呢,或許現在……”
瑤仙子忽然道:“現在你也該走了!”
神柳國男子怔住,失聲道:“什麼?”
瑤仙子淡然道:“你走吧,從此再不必相見了!”
神柳國修士勃然大怒,厲喝道:“你又在發什麼瘋?”
“我沒有發瘋!”
瑤仙子淡淡道:“我只是看不上你了而已……”
那神柳國修士已明顯懵住了,身子都似在發顫:“你……你……”
“我見過了天上的仙鶴,又怎會再去看地上的野鳩?”
瑤仙子說的很輕柔,也很自然,忽然自嘲似的笑了笑,道:“我甚至覺得他以前還挺好,雖然我不信他那不必修煉便可以修爲高絕的一套,但我有一點是從未懷疑過的,那時候我若是遇着了危難,他一定第一時間便帶着他那劍來,自己不死,便永不教鬼神傷我!”
“你……你就是個瘋子……”
那神柳國修士的手掌都氣的顫抖了起來,似乎已不知要說什麼。
“確實是個瘋子!”
瑤仙子忽然發笑:“不然我怎敢去奢求那天上的劍仙……”
神柳國修士氣的牙關一陣咬緊,像是憤怒到了極點。
“有意思了嘿嘿嘿……”
倒是在一邊偷聽的方貴,忽然一下子沒了要打人的興趣了,他越偷聽越開心,覺得心裡一陣痛快,看着他們吵成了這樣子,他倒覺得這可比打了她們一頓更痛快,忍不住想着,若幕老九知道了這些事也許就高興了,不過轉念想想,又覺得幕老九應該已不在意這個。
“是不是覺得他們很可笑呢?”
也就在這時候,忽然身邊一個款款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聲音如此突兀,竟像是響在耳邊。
方貴大吃了一驚,豁的一聲轉過頭去,便見到自己身邊丈餘遠處,居然真的出現了一個人,那人看起來是個女子,身上穿着一套奇異的白袍,連靴子也是白色的,臉更像白的不着一點血色,偏又生得極美,冷不丁看到,倒是感受到了一種頗具衝擊力的詭異美感。
在這夜色之中,她簡直就像是地獄裡鑽出來的冤鬼,又像是天上來的仙子。
但兩者都不像,又詭異,又美的驚心動魄。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介於妖、仙之間,彷彿來自畫上。
“你不必擔心,他們不會聽到我的聲音!”
那女子看着方貴驚愕又有些擔心的模樣,笑了笑,道:“事實上,若不是我一直跟在你後頭,這時候你躲在這裡偷聽,他們定然已經發覺了你,所以你倒該謝我纔是……”
“這……”
望着這個女人似乎與自己很熟也似的自如說着話,方貴不由怔了一下。
他從未見過這個女子,但她卻一點也不認生,仔細感應了一下她身上的氣機,方貴發現她修爲應該不高,自己甚至感覺不到她有法力存在,簡直就是個練氣境界,或是連練氣境界都勉強的人,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其實就是一個尋常意義上的普通人,沒什麼法力。
只不過,一個看起來幾乎全無修爲的人,卻忽然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在方貴打量她時,她也在打量着方貴。
那雙眼睛在方貴額心掃過,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於是便笑的更加從容。
瞧她神色淡淡,彷彿笑起來時都有些疏離於世外的模樣,方貴頓時覺得有點不舒服。
忍不住壓低了聲音道:“你是誰啊?”
“我只是某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宗弟子而已,知道你們太白宗而今如日中天,聲名大噪,而你又是這偌大仙宗的真傳大弟子,心間仰幕,所以冒昧的過來,找你說說話兒……”
那白衣女子笑着,似乎很不在意在的回答。
小宗門弟子,如日中天,仰幕……
方貴一聽她這麼說就明白了,瞧了她兩眼,嘆了口氣。
白衣女子道:“你嘆什麼氣?”
“這個……”
方貴有些無奈的道:“我已經訂過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