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道友,有誰可獻破陣之策?”
“諸位道友,有誰可獻攻打關州之策?”
“諸位道友,有誰可獻救我太白宗弟子之策?”
仙殿之中,太白宗主看着整座仙殿之內,人人沉默,畏畏閃閃,分明一個回答的也沒有,但他似乎有些不甘心,卻連問三遍,整個仙殿之內的氣氛,頓時便搞得更爲壓抑,此前那些爭着搶着破陣的陣師們,如今甚至已經有人趁人不備,悄悄的溜出仙殿去了,便是站在了明眼位置,想逃也沒法逃的,這時候也只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似乎木頭人一般。
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此前那浩浩蕩蕩,誓要推平十門鬼神陣,拿下關州,甚至一路攻打到霧島,將帝尊活捉的氣魄,在這時候正像是烈日下的冰霜一般,飛快的融化掉……
就連古通老怪,這時候也忍不住面露難色,小聲道:“畢竟我北域陣師不多……”
太白宗主輕輕搖了搖頭,居然笑了。
他道:“北域並非陣師不多,而是北域有膽之人不多!”
一聽此言,仙殿之內,倒是轟然一聲,不知想起了多少竊竊私語之聲。
有人道:“陣師破陣,要的是本事,關膽量何事?”
有人道:“破陣成否,本是難有定論之事,仙盟卻忒不講理,一見破陣不成,立時便將陣師斬了,如此一來,豈不是講,只要沒有十足破陣的把握,那進入陣中,便是死路一條?破陣失敗,要死,便是逃出來,還要死,如此一來,呵呵,連想嘗試一下的心思也沒了!”
“不就是因爲太白宗弟子陷在了陣中,所以心疼了?”
“你太白宗弟子便是一條命,吾等陣師,倒是不算了?”
起初這樣的言辭,還悄悄的交頭結耳,但漸漸膽子大了,聲音竟越來越響。
息家家主與古通老怪等人聞言,臉色皆已變得有些難看。
他們自然能看得出來,如今這氣氛,可是鬥志即將崩潰的前兆啊……
大軍已推到了關州之前,太白宗弟子還陷在地火陣中,此時若是鬥志崩潰了,豈不是天大的笑話一件,難道衆軍就真個要這麼退走,難道就放任那太白宗弟子不理會了?
“此前有人獻策,說月州拜月宗擅長陣道?”
太白宗主在這時候,臉色倒平靜了下來,輕輕向身邊人打聽到。
仙殿之內,立時有人開口,道:“不錯,拜月宗本就是陣道起家,精擅諸方陣道,連尊府都對他們頗爲倚重,據說當年的霧島三侍之一的南鳳,都曾經幕名前往拜月宗求學陣道,只不過,因着海州奪名之事,拜月宗自知罪責,閉關不出,沒有隨大軍前來……”
“更重要的是,如今他們若知曉了仙盟對陣師如此逼迫,恐怕就更不肯來了……”
人羣裡,又頓時響起了一片唏噓悲嘆之聲。
雖然此時還無一人當面指責太白宗主,但那態度上已經很明顯了。
倒是太白宗主似若未查,只是淡淡道:“去個人,請他們過來!”
衆人愕然,但又像是在意料之中,有了解拜月宗的人便道:“若是去請,那便要稍重視一些,拜月宗本就修陣道,陣道修士,無一不是心高氣傲,尤其是如今陷在了陣裡面的那位太白宗弟子……咳,北域小聖君,還曾經在海州斬殺了他們拜月宗的奇才端木神翎,如今反而要求他們來搭救北域小聖君,怕是人家心裡更不是滋味了,仙盟總要多拿些誠意纔是……”
不知多少人聞言,皆暗暗點頭,倒是沒想到這一茬。
當初那拜月宗真傳就是死在了北域小聖君的手裡,而拜月宗也是因爲這件奪名之事,才如此忌憚仙盟,怕被人找上來算賬,因此閉了山門不理世事的啊,大概就連如今那位陷在了陣中的小聖君,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需要當初他並不放在眼裡的拜月宗救命吧!
“我去!”
古通老怪豁然起身,道:“老夫拼着一張老臉,拉也要將拜月宗的人拉過來!”
衆人聞言臉色皆變得有些凝重。
古通老怪實力雖然不高,但輩份極大,又是仙盟長老,身份難得。
由他去請人,這份量倒是夠了。
“不必!”
可太白宗主卻又在此時,緩緩搖了搖頭,道:“古通道兄還是留在此地坐鎮的好,不過是請拜月宗的弟子過來相助北域破陣而已,何須勞煩,太白宗弟子顏之清何在?”
在仙殿之中,依着晚輩之禮在旁侍候的顏之清都愣了,忙上前道:“弟子在!”
太白宗主道:“你去請拜月宗的人來破陣!”
顏之清聞言都愣了,好半晌才道:“……是!”
仙殿之內,也是轟然一聲,亂糟糟的。
誰也沒想到,太白宗主居然會譴一位太白宗小弟子去請拜月宗,這可是關係到破陣大事,而且還有着太白宗弟子之前與拜月宗的嫌隙在,便是古通老怪這等身份去了,這面子都不一定夠大呢,你卻只是派了一位太白宗小弟子過去,那拜月宗豈不是會感覺到侮辱?
“你記住!”
太白宗主在這時又道:“去了只問一句,來與不來,全憑了他們自己便是!”
顏之清已大爲不解,一臉迷茫。
仙殿之中,衆人也皆已滿面荒唐,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了。
這太白宗主,是生怕羞侮的拜月宗不夠麼?
“此去月州,須橫跨兩州,將近十萬里路途,依你的修爲,來去太慢,我自送你一程!”
太白宗主若無其事,只是輕聲吩咐着弟子,而後大袖一展,身邊頓時有滾滾血河之力涌現,浩浩蕩蕩的氣機,幾乎瀰漫在了整方仙殿,不知有多少心裡正涌現了無數疑惑,甚至是不屑的修士,被這血河之力懾住,一時心間大驚,不顧得想別的,而是飛快退向一邊。
只見得那一道血河,居然在大殿之上,向上拱起,化作了一道隱約的門戶,幽幽蕩蕩,不知通向哪裡,從那血河之中,更是可以聽聞得聲聲悽慘冤嚎,更讓人毛骨悚然。
但也惟有顏之清這等聽話的弟子,卻絲毫也不懷疑。
她只是深深記下了太白宗主的話,然後臻首微垂,便一步踏入了血河之中。
傾刻間,她的身形,便已消失不見了。
仙殿之中,衆聲寂寂,無人敢在這時候說出什麼話來,大氣都不敢亂喘。
“古通道兄,我有一事相求!”
而太白宗主,則展動大袖,緩緩來到了仙殿門口。
擡眼看去,這時候的地火陣中,方貴仍然在苦苦對抗着那地火陣內的無窮烈焰。
每一夕過去,他都需施展厲害神通抵擋那地焰,都需消耗無盡法力,而地火陣的威力,卻一層層的向上暴漲,一邊法力消耗嚴重,一邊陣勢愈加兇猛,誰也不知道,方貴什麼時候便會力竭,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地火陣的威力,便會漲到足以直接將他也焚滅的厲害程度。
仙盟一方,無盡仙軍,都正擡頭看着,目光都不敢轉開,心神緊緊牽繫。
此前連破三陣,又在衆目睦睦之下,不惜自己困在陣中,也要將其他陣師送出來的行徑,已使得如今的方貴,在衆仙軍心目中形象大轉,某種程度上,甚至已經成爲了某種氣概的象徵,而今,衆仙軍誰也幫不上忙,卻都在關切,滿腔心神,只看着他在陣中的一舉一動。
他還撐着,這份心氣,便還能保存着,他若被大陣焚滅,那衆仙軍的鬥志……
古通老怪跟了過來,低聲道:“何事?”
太白宗主沉聲道:“無論發生了何事,都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古通老怪愕然,旋及明白了他的用意,臉色凝重至極。
過了一會,他才道:“老夫有一丹方,可煉九轉造化丹,只不過,此丹太過昂貴,需要無盡寶材靈蘊,每一丹,皆需一昧仙道資源爲引,一百零八種寶藥爲輔助,更需無盡上佳火石靈精催動丹爐,消耗最是可怖,但一旦煉了出來,當可幫得我那位老弟多撐些功夫……”
太白宗主道:“仙盟如今不缺資源!”
古通老怪緩緩點頭,道:“確實不缺,但煉成之後……”
太白宗主道:“我自有安排!”
古通老怪微一猶豫,卻不再問,而是喚來明月,命她去速速安排。
只是在明月領命而去之後,古通老怪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先請拜月宗,又不惜無盡寶材來煉保命丹,偏生這皆是可緩一時,卻無關根由之策,你心底究竟在想什麼?”
“此前我錯了!”
太白宗主淡淡道:“我礙於東土之誓,不能做北域之主,又不願施展一些手段,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取巧營勢,將北域推到了如今這份大勢之上,我本來還想着,或許憑了一些手段與算計,沒準真的可以幫北域換取一線生機,但如今我知道,這終究是不可能的……”
“北域不是英雄地,手段再多,也不可能讓他誕生真正的豪傑!”
察覺到了他神色不對,古通老怪心底忽然無比的擔憂,顫聲道:“你想做什麼?”
太白宗主雙手背在了身後,冷眼看向了十門鬼神陣。
他道:“我要爲北域煉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