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飲霜早就知道皇宮裡會是怎樣的反應,是以他並沒有多去想。此時他想的是華薇堂的衆人,這些人從昨日起,像是直接在長安城中消失了一般。
慕飲霜雖然不知道那面具人是誰,但他知道,不管是華薇堂的人,還是面具人,都纔是他在這長安城中真正的盟友。其他的人就算是來幫他,那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李治曾言要滅掉華薇堂,莫非是他們得到消息,隱藏起來了?”慕飲霜來到華薇堂,見着那封閉的大門,一時間,心裡滿是疑惑。
進來華薇堂之中,見得裡面一切都放得極是整齊,顯然離去之時是從容有序的,也證實了慕飲霜的想法。
慕飲霜走到那個面具人曾經居住的院子,想起那日夜裡鬥法的場景,不禁自語:“華薇堂,若是沒有猜錯,這‘華薇’二字,便是來自我的父親母親。我沒有任何兄弟姐妹,更無任何可靠親戚,你到底是誰?”
慕飲霜接着搖頭嘆息,在院子中走了一會,便又向着四方樓的方向走去。在這時候,他見得有許多人都再往着四方樓趕,當下不由微微詫異。
走進四方樓,見得裡裡外外都是人,而且全都是在談論着一些關於西域來的雜耍團的,慕飲霜瞬間明白過來,應該是那西域雜耍團的人進駐了這四方樓。
慕飲霜雖然在四方樓住了幾天,但是他還不知道,這新建起的四方樓,不單單只是酒樓,還有供雜耍團的人演出的場所。四方來往的商客,走江湖的藝人,落榻此處,爲的不僅僅是棲息,而且還可以租用這裡的場地演出賺錢。
慕飲霜不知道四方樓還有這麼大的家業,再往裡頭走去,但聽得一陣樂聲響起,站在各處的人們,皆是安靜下來,目光齊齊的朝着那前面的高臺上望去。
在那高臺的中央之處,只見得一穿着怪異的少女正在扭動着身軀,和着那樂聲而舞。這舞曲與中原的不同,那女子腰間極爲有勁,快旋律的節奏踩動,透着一股火辣烈豔的味道。
中原舞蹈,特別是江南地區,青山綠水滋養出來的兒女,無不透着一股子清靈柔美,編排而成舞蹈,簡直就像是青山綠水一般,柔美空靈。再者,有儒家文化的影響,那種溫柔敦厚的風格,幾乎是諸多大家共同的追求。中原諸地,基本上全都是一個調子的舞蹈。
慕飲霜曾經也算是官宦之家,可隨意出沒宮廷,那種柔如水的舞蹈看得多了,此時看上這等勁爆的舞蹈,聽着那快旋律的樂聲,不管是在視覺還是聽覺之上, 均是一種新奇的享受。
慕飲霜當然也不是沒有見識過西域來的舞蹈和樂聲,但那都無法與今日所看到的相比。那姑娘看上去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碧眼雪膚,稍濃的兩彎眉毛,像是濃墨重染的水墨畫一般,高高的鼻樑,鮮紅如血的紅脣,外族特有的野性之美,全都給顯出來了。
在這時候,諸多看着舞蹈的人,均是眼睛瞪大大大,個別的還在狂吞口水。這等女子,乃是世間一等一的尤物,最是撩人心神了。
“賽婭,不要跳了,小舞姐姐叫你過去!”又一個穿着相當的女子走上臺來,她年紀與跳舞的賽婭差不多,容貌略微遜色,但也是尤物一般的存在。
今日還沒有到演出的時候,賽婭只是如尋常一般,在習慣舞臺,聽得那女子的叫喊,便停下跳舞,與那女子一起向着後面走去。
不知爲何,慕飲霜聽到那個“小舞”的姑娘,心神不由一動,曾經在羅布泊時,那個身着紅衣的小舞,是他見過的最神秘的人,她的嫵媚可以與姜雨萱未吃下不死果前相比,她的烈豔與火辣,更是今日跳舞的賽婭難以匹及。
慕飲霜最忌憚的,就是她的神秘,那是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危險。
賽婭沒有繼續跳舞,圍觀的人自然都走開了。慕飲霜回到自己屋裡,卻是又在想面具人的事。過去好一會,他理不出一個頭緒,心神卻是一動:“這四方樓的掌櫃胡一彬,會不會與那面具人有關?”
想到這裡,慕飲霜出來自己的屋子,向着酒樓下來大廳的櫃檯走來。此時正值午時,進來喝酒吃飯的人不少,胡一彬在算賬,忙得不可開交。
慕飲霜本不該在這時候打擾人家的,可是心中疑惑實在太多,再有,他也希望儘快找到面具人,因爲針對他的不只是有太子東宮,還有魔宗的人。
“掌櫃的什麼時候有時間,咱們聊聊?”慕飲霜聲音很小,除卻胡一彬之外,誰也沒聽到他說什麼。
胡一彬停下來,輕聲一笑,道:“還是等到你開口了,今晚上忙完一切,我們再聊!”
慕飲霜沒想到,胡一彬竟是這樣回答他的,不過既然一切都有了頭緒,也沒有必要急在一時,是以他點了點頭,回頭一看,卻是見得一身着錦衣的少年走了進來。
慕飲霜微微皺眉,這錦衣少年他算是認識,是當朝國舅長孫無忌之子,名長孫詮。五年前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如今卻是長得這般高大了。
胡一彬看了那錦衣少年一眼,淡淡道:“這是國舅長孫大人之子,衡山公主已經許配給他,又有太子照顧,而今是長孫家最爲得勢的時候!”
慕飲霜心神一動,原來李治做太子,竟然還有長孫無忌的支持,莫非當年慕府的一切,也與長孫無忌有關?
不管是長孫無忌,還是慕梓華,都曾經是秦王天策府中的重要人物,他們還算得上是好友。當然,與慕梓華關係最好的,當屬李靖、秦叔寶、程知節、尉遲恭、杜如晦幾人,而今秦叔寶已經去世,李靖隱退,杜家因爲杜荷謀反之事受到牽連,已經漸漸的摔落。程知節和尉遲恭都不是擅長爭權奪利之人,而今又已經年老體邁,自然鬥不過謀略出衆的長孫無忌。
曾經,慕飲霜都極爲敬重這些叔叔伯伯,而今看來,值得尊敬的卻是沒有幾個,權力名利之下,一切都變得不堪。
“這西域來的雜耍團,可不只有雜耍,還有極爲惹眼的舞蹈,你要不先去看看?”胡一彬臉上忽然出現奇怪的笑容,這看起來有些猥瑣。
慕飲霜淡淡一笑,道:“我適才已經看過,確實惹眼,你們這酒樓的業務真是寬,竟然連演出場所都搞!”
胡一彬無奈笑道:“開銷大,不多忙一點,沒銀子啊,沒有銀子,就連飯都吃不上。”
胡一彬說着,便又開始算賬,噼噼啪啪的響聲傳出,比適才慕飲霜聽到的那旋律還有快幾分。慕飲霜忽然心神一動,這胡一彬,莫非是專業算賬的?
慕飲霜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聽得那舞臺處傳來極高的呼聲,衆人的嘴裡都在喊着一個名字:“小舞!小舞·······”
慕飲霜暗自尋思,這個小舞,會不會是五年前那個在沙漠中遇上,透着一股子詭豔與神秘的小舞?那個小舞的舞,確實是他見過的最好的。
聽着那極高的呼聲,慕飲霜竟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腳步,向着那舞臺處走去。在這時候,聽得一道極爲響亮的聲音傳來:“諸位大唐的朋友,今日是我們的首次演出,因此是免費的,待明日,我們就要收入場費了,每人二兩銀子,希望大家來捧場!”
此言在空闊的舞臺下方傳蕩,諸多前來觀看的人,皆是發出熱烈的喝彩聲。不管是那個千呼萬喚還沒有出來的小舞,還是已經出場站在舞臺上的賽婭,都是這些看客們極其期待的人物。畢竟賽婭的美麗已經擺在這裡,那個呼聲最高的小舞,定然是比賽婭還有美麗的存在。
美女英雄,向來是一個經久不衰的話題,特別是看慣了江南女子的水韻之美后,那種西域諸國特有的烈豔之美,纔是最讓這些公子闊客們動心的尤物。
慕飲霜走進人羣,機緣巧合下,卻是與那長孫無忌的兒子長孫詮站在了一起,此時聽他輕聲嘀咕:“此女之美,別於中原風情,當真是令人大開眼界,若是能娶她爲妻······”
長孫詮聲音極小,他自認爲沒有任何人能聽到,卻沒有想到旁邊站了一個耳聰目明的慕飲霜。慕飲霜神色微微一動,若是長孫無忌真的參與了慕府滅門之事,那這長孫詮,應該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
正在這時,那舞臺再次傳來那響亮的聲音:“大家用熱烈的掌聲和呼喊聲,請出我們的臺柱子小舞姑娘!”
霎時間,整個黑乎乎的空間裡,已經完全沸騰起來,那對“小舞”的呼喚之聲,簡直就像是海嘯一般,整整齊齊的傳出。
半盞茶左右的時間過去,只見得巨大的舞臺上面,簾子掀開,一個身着紅衣的姑娘自空中慢慢降落而下。那大紅衣衫隨風而動,宛若天空之中飄動的雲霞,玲瓏有致的身材凸顯,完美得無可挑剔。
一聲似神靈般的嘆息傳來,衆人心間頓然生出一種無以形容的哀傷,那是一種對心愛之人求而不得的至情一嘆。那種嘆息,就像是一股白霧一般,在人的心神上繚繞,衆人眼中的熾熱之色,均是濃烈到了極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空中飄動的人兒。
那曼妙身軀慢慢的轉動之下,一張絕世的容顏徹徹底底的映入衆人眼簾。那含情透着幽怨的美目,那淡淡的黛眉,那如玉一般秀氣的瓊鼻,還有吹彈可破的肌膚,幾乎都完美到無可挑剔。
這不是西域女子,但卻是有一種別於水韻和火辣的烈豔,那就像是一團燃燒着的火焰,撩動着衆人心神。特別是那一張紅脣,簡直比鮮血還有紅豔。烈豔映着紅脣,這種美詭異而又真實,令得諸多觀看的貴介公子,都在吞口水,眼睛卻是緊緊的盯着那慢慢飄落的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