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 擺譜
放下燉煲後,張勁一邊心裡嘀咕着,一邊打量了一下飯廳、客廳,發現仍然不見劉老爺子的身影后。又從窗戶探出頭去,掃了一眼菜園子和後院,發現這老頭兒如今也不在院子裡。
想到之前自己與何清淺回來時,劉老爺子跳出來告狀的委屈樣,以及自己的那番落井下石,張勁若有所思。
於是,張勁先是笑容怪異的看了躺在輪牀上的何爸爸一眼後,憋着笑扒在何清淺耳邊小聲的說:
“那劉老頭兒不是真的讓你爸爸臊的,不好意思來吃飯了吧?”
何清淺回給張勁一個同樣好笑的表情後,點頭道:
“之前我給劉爺爺打過電話,他氣呼呼的說,與其來了受氣,還要被丟臉的趕出去,還不如不來!還說以後都不來了,每天每頓就在家煮麪條吃!一直吃到死!”
因爲何清淺說話並沒有壓低聲音,所以聽到之後,無論是坐在桌邊的何媽媽還是躺在輪牀上的何爸爸,眼神紛紛飄了過來。
見二老已經關注到這裡,而且也應該知道了自己兩人說的是什麼話題,所以張勁也就不再玩‘悄悄話’的遊戲,笑容徹底綻放的先是向何爸爸豎了豎拇指,然後架秧子起鬨的說:
“何叔叔威武,幾句話就讓臉皮厚如城牆的劉老頭兒乖乖敗退,沒臉再見江東父老!硬是要得!”
當見到自己的話,讓何爸爸臉上有了些笑意後,張勁話聲一轉,試探着說:
“雖然劉老頭這算是罪有應得,但是咱們就這麼讓那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兒,天天吃麪條是不是有些不人道?
依我看,反正家裡菜蔬、肉蛋、水產也吃不完,都要剩下。
剩下也是浪費,要不咱就當施捨一下這個‘孤苦無依’的老頭兒,讓他來搭夥算了。就當咱剩下的殘羹冷炙不餵豬。全歸了他。
而且,還能抓他來伺弄家裡的菜園子,就當是用剩飯剩菜當酬勞,給家裡僱個長工當佃農!
你們看這樣好不好?”
之前雖然張勁當着劉老爺子的面兒說過,自己會堅決、堅定的站在何爸爸這一邊,一百年不動搖!但是話中還是打趣居多,純粹是習慣於落井下石的慣性使然。純粹屬於棒打落水狗的行爲。
如果真讓劉老爺子天天在自己家吃麪條的話,作爲交情不錯的忘年損友,張勁還真不落忍!
所以,在捧了何爸爸一把後,張勁緊接着就打起了圓場,提出建議。
張勁的建議剛剛提出。還不等何爸爸開口,何媽媽就率先說話:
“這倆老頭兒,一個比一個孩子脾氣,這把子歲數了還鬥氣。也不怕你們晚輩們笑話?
小勁,不用管這老頭子,你給劉叔打電話,讓他過來吃飯。之前我也打電話說過了,但是我請不動。所以還是得你來!”
見身爲小樓中兩位最高領導之一的何媽媽已經開口同意。張勁連忙把視線繼續投向何爸爸。
雖然何媽媽因爲這次離合,在家中地位直線上升。在家中瑣碎小事方面,已經有了一言九鼎的底氣。但是,張勁也不能不考慮何爸爸的態度,至少要徵詢一下意見,表示尊重。
畢竟,如今自己還惦記着人家閨女呢,所以這兩位領導張勁可是一個都惹不起。
見張勁看向自己,眼神中透着徵詢的味道,何爸爸也笑着開口:
“本來我也就是刺他兩句,沒想真的把他趕下桌。
但是,誰能想到當年臉皮那麼厚,幾乎水火不侵、金剛不壞、萬劫不磨的老流氓,現在臉皮變得這麼薄了?打嘴仗打輸了,就灰溜溜的逃走,連臉都不好意思露了,真是越活越沒出息!
你打電話,讓他來吧。大不了,來了之後我給他道歉,免得他想不開尋死覓活的。誰讓我之前欺負他來着,誰讓他這麼小心眼不禁逗來着!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見識!”
何爸爸,夾着大勝餘威,說起劉老爺子這個敗軍之將,很有些居高臨下的鄙夷不屑。讓張勁聽了,雖然表面連連點頭,一臉崇拜,但是心裡卻已經豎起了如林的中指。
何爸爸這簡直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典範。
雖然心裡鄙視何爸爸這種作風,但是就如何媽媽一樣,張勁其實也覺着這樣痞裡痞氣的何爸爸,和以前那個一絲不苟、古板嚴苛的何大師比起來,確實可愛多了。也更容易讓人接近,更願意讓人與之相處。
…………
劉老爺子所謂的‘自己吃麪條’,到底只是氣話,他當然還是放不下張勁那堪稱獨步的美食。而且,其實他早有所料,那邊不可能真的忍心讓自己一個沒人幫襯的老頭兒,可憐兮兮的每天就是麪條當飯!
畢竟,那一邊的張勁與自己,雖然天天鬥嘴不斷,一見面就跟仇家路窄,刀光劍影,攻訐不休。但是,這段時間朝夕相處,培養起的感情絕對不淺。這小子嘴裡說的兇,卻絕對是刀子嘴豆腐心,肯定看不得自己吃苦。
而小樓中的何家三口子,一個個的也都是心軟面善的主兒。就算是那個何榴蓮,也是冷麪熱心。就算是現在似乎性格變化很大,一副痞裡痞氣的樣子,但他的道德底線在那裡,也絕對不可能任由自己‘孤苦伶仃’!
所以,劉老爺子雖然一副‘不蒸饅頭爭口氣’的德行,氣呼呼的回到自己家,但是他心裡可是篤定的很。回家後更是根本沒有開伙煮麪條的意思,老神在在的坐在家中,看着電視等着電話!
雖然竈上用大鍋燒着水,但那是給人看的。如果張勁那小子有良心,親自來請的話,就讓他看看,‘咱老劉可不是來虛的,真的打算煮麪條了哦!’
而且,劉老爺子拿定主意,自己也學一把諸葛亮,擺擺譜。如果那邊不是很有誠意的請個三五趟,自己絕對不去!
這樣的話,再碰到何榴蓮的毒舌嘲諷,劉老爺子也可以很趾高氣昂、很得瑟的說:
“本來我是不想來的,可是你們三番五次的請我,我纔來的!”
…………
劉老爺子算盤打得精,而事實果真也像是他所預料的那樣。先是何家小姑娘的電話,然後是何榴蓮的老婆。在他連續兩次‘堅拒’之後不久,張勁的電話也來了。
“小勁啊,你就甭勸我了,你家有不講理的大人物在,而且你這個當主人的都跟他穿一條褲子。老劉我勢單力孤,可不敢去吃,吃一肚子氣不說,還要被趕出門來,太丟人了。
再說,我這麪條已經準備下鍋了,雖然我老劉廚藝不精,煮出來的麪條味道估計比豬食強不到哪兒去,但是老劉我寧可捏着鼻子吃自己煮的麪條,也不願意去你那兒受氣!”
劉老爺子口氣中滿是不忿,描繪着自己如今的‘慘況’更是不遺餘力,拐彎抹角的‘求安慰、求懇請’!
然而,與劉老爺子相處日久的張勁,顯然知道劉老爺子是什麼矯情德行,那絕對是頭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老驢。
張勁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軟聲相求,雖然最終這老頭兒肯定會得意洋洋的回到飯桌上來。但是,以這老頭兒的操性脾氣,尾巴肯定得翹到半天高,而且連着幾個月,在自己面前都會得意洋洋,陰陽怪氣的拿小話點自己。
那接下來的日子,自己可就有得受了,何爸爸估計也好受不了。
預想到後果的張勁,當然不會自己用繩子圍個圈,把腦袋往裡送。想要讓這老頭兒乖乖的用勞動換飯吃,還是要講究策略的。
所以,當劉老爺子滿懷期待的等着張勁的安慰,等着張勁的軟語相求的時候,張勁只是故作沉吟了一下後,利索的說: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好吧,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自己開動了,不打擾你吃麪條了!就到這裡,那我先掛電話了?”
“啊?”
張勁的回答,頓時讓劉老爺子傻了眼,一聲脫口而出的‘啊’字,調門足足比往常高了八度。
這完全和他老人家預想的套路不同啊?這要是真的電話掛斷了,那中午真就只能下面條吃了!
可關鍵的是,自己已經早就習慣於每天去張勁那兒吃,家裡別說一根麪條都沒有,就算是米麪都沒有一顆,難道等着餓肚子?
聽到話筒那邊劉老爺子驚訝的‘啊’聲,張勁彷彿看到了劉老爺子坐蠟的窘態,憋着笑問道:
“我說老劉頭兒,你‘啊’啥?還有事兒?有事兒快說,我還要吃飯呢,早就餓了!”
發現張勁並沒有立即掛電話,聽到話筒那邊張勁憋着笑的聲音。同張勁‘鬥爭’日久的劉老爺子,直到此時,才終於敏銳的察覺到,自己想玩‘欲擒故縱’的小心思應該是被這個傢伙戳穿了。
張勁這小子本來就猴精猴精的,尤其是跟自己相鬥這麼久了,顯然把自己的脾氣摸的門兒清。不是有人說嘛,最瞭解自己的,永遠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