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翼飛屍死了。
在龍雨軒的奪命九劍之下,徹底地喪失了生機和氣息,斷裂成了十多塊肉體。
局勢的轉變,是這樣的快速。
剛剛還撲朔迷離,難解難分,瞬間就分出了勝負。
這,便是靈界鬥法。
不管之前打得多激烈,多熱鬧,決定勝負關鍵的時刻,永遠都是一霎那。
四翼飛屍,雙眼瞪得大大的,很明顯,那是死不瞑目。
從它定格的目光中可以讀出:
直到死前的最後一秒,它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
擁有堪比化丹力量的它,居然就這樣,不明不白,稀裡糊塗的死在了一個金丹修士的手中。
它想不通。
至死,也想不通。
“嘩嘩嘩嘩……”
隨着身軀的解體,包裹在胸腔內腹的臟腑,因爲失去了支撐,也慢慢地分散,滑落,溢出。充滿了屍臭味的心肝脾肺,大腸,小腸,全部從四翼飛屍的身軀內部流墜,整個過程,光是看起來,都覺得有些噁心,有些反胃。
那整齊的傷口,那平滑的劍痕,就像是地球中被激光所劃過血肉。
一塊一塊,漸漸剝落,然後成爲爛肉,緩緩腐朽。
龍雨軒漠然地看着這一切,他整個過程一直單手負立,沒有動彈。
那模樣,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這個畫面。
彷彿四翼飛屍,就從來沒有一秒,被他放在心上過。
咻!
從龍雨軒的身軀中,突然竄出了一道紅光,那紅光直接伸入了四翼飛屍即將瓦解的身體中,微微一攪,便只見一個胡桃大小的光滑圓球,被紅光生生拖出,拽入了龍雨軒的手上。
這,自然就是四翼飛屍苦修多年的屍丹。
和修仙者的金丹,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這種屍丹,蘊含的腌臢雜質,相當的多,所以基本上難以被人類修士利用。
但此刻的龍雨軒,明顯是個例外。
他拿着這顆屍丹,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不錯,雖然力量駁雜了一些,但是蘊含的能量,還不賴。”
“倒是勉強可以利用之。”
說罷,他手腕一轉,那顆屍丹,便瞬間遁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待龍雨軒收好了這顆屍丹,他終於將頭顱扭轉了過來,目光一掃,正中伏君。
那道目光,雖然寡淡,但是裡面蘊含的氣勢,卻不同凡響,不可小覷。
僅僅是一眼,就讓伏君身子打晃,差點直接從天空上掉了下去。
好……好恐怖……
好恐怖的目光。
好濃烈的腥氣。
那……那目光……
簡直不似人類。
不過事到如今,他也沒有什麼選擇,只能硬着頭皮,恭聲道:“大……大師兄……”
還未等他說完,那龍雨軒便忽然打斷道。
“原來是你。”
“我倒是認出來了,那日在潺沄荒漠之中的小老鼠,就是你。”
雖然感到龍雨軒的語氣頗爲奇怪,但此刻,伏君也不好多說些什麼,只能強笑了一聲,答應道:“沒……沒錯……就……就是師弟我……”
他一邊說,心中一邊犯嘀咕。
心道,明明這件事情,早已經說過了,怎麼龍雨軒大師兄,像是剛剛發現一般?
伏君有些狐疑,卻不敢多問,以免忤逆觸怒了對方。
他也不是傻子,還是能看出來,此時此刻,龍雨軒的情況,有些奇怪。
至少,那濃郁到慘烈的煞氣,就不是一個正道修士,所應該擁有的。
比四翼飛屍,還要強盛,還要濃烈。
要凝聚出這股子血腥煞氣,沒有殺過千人,萬人,根本不可能凝聚得出來。
而且,看龍雨軒這煞氣之鼎烈,怕是萬人都不夠,最少需要十萬,甚至是更多的數目,才能勉強填滿。
這,本身就是一個很詭異的事情。
修仙之人,雖然說無論正魔,都沒有什麼心慈手軟,婦人之仁之輩。
甭說魔門了,就算是正道修士,殺伐起來,那也是冷酷無情,毫不眨眼的。
只是,再怎麼殺伐無情,殺人屠命,那也有一個限度。
譬如說龍雨軒,雖然他恪行古風,走古代君子之道,溫文爾雅,和煦若陽,那並不代表着,他就不殺人,他就不屠命。身爲一個靈界修士,你一路走來,不殺人,不戮命,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情。
就算你沒有殺人之心,取命之意,也難免他人沒有陰謀暗算,圖財害命之念。
換句話說,便是你可以沒有害人之心,卻決不能沒有防人之意。
不然,在這個虛與委蛇,爾虞我詐,處處兇險的靈界,你絕對活不長,絕對是被人玩弄,被人操縱的首選。
所以,你別看龍雨軒平日裡溫和俊儒,氣度翩翩,真要是動起怒來,那絕對不是什麼小事,殺人奪命,斷敵首級,這些事情,真要幹起來,一樣都不會馬虎,一樣都不會生疏。
他能以區區三十餘載的時間,走到金丹圓滿的境界,沒點霹靂手段,如何可能?
常言道,菩薩都有屠魔手,何況一個在靈界宗門裡,躥升飛快的新星?
但,這也有個限度。
殺十人容易,殺百人不難,殺千人,可就不那麼輕鬆了。
更何況是萬人,十萬人,乃至是更勝?
普通修仙者,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要做到這一點,兩個因素,缺一不可。
其一便是實力。
沒有實力,別說殺人了,能在靈界苟延殘喘,不被人殺掉,便是萬幸。
其二便是心狠,便是手辣。
光有超強的實力,想要凝聚這股磅礴的煞氣,也還不夠。
與此同時,還需要一顆堅硬如鐵,固若精鋼的心腸。
這樣,殺人屠命時,纔不會被善良給羈絆,被惻隱給阻攔。
因爲每一次殺人,對於自己,對於心靈,對於魂魄,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一種煎熬?
而在靈界,要成爲強者,就要殺到手軟,殺到麻木。
這有這樣,才能抹去善良之念,抹去惻隱之心。
這兩樣東西,放在世俗界,可能是值得學習,值得歌功頌德的特質。
但若是放在靈界,那就是隱性毒藥,那就是慢性自殺。
這是大勢所趨。
是靈界的大勢。
也是修仙者的大勢。
順它者昌,逆它者亡。
便是龍雨軒,也不得違背。
“很好,很好,是你便好。”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哈哈哈哈……好,很好,好得很!”
龍雨軒說着伏君摸不着頭腦的話語,嘴角開始綻放出笑意,只不過,那抹笑意,不是溫暖,不是和煦,而是凶煞,是血慄。
他的目光,漸漸轉冷,看着伏君,比看着四翼飛屍,還要認真。
伏君只感到身子一顫,彷彿被冰錐穿過一般,渾身上下,從頭到腳,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寒慄中。
不知道爲什麼,伏君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獵人盯住的獵物。
無處可逃。
“大……大師兄,你這是……”
伏君本就已經身負重傷,精神衰弱,再被龍雨軒的目光一盯,頓時有些不堪重負,爲了儘快擺脫這種狀態,他不得不開口。
雖然,此時此刻,在伏君心中,已經升起了一種極壞的可能。
“今日吾必殺汝!”
龍雨軒言簡意賅,很直接地說道。
一點遮掩都沒有。
赤裸裸的殺意。
龍雨軒的這句話,放在伏君耳中,無疑是一記重磅炸彈。
因爲太過於驚駭,伏君甚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瞪大了雙眼,看着那氣質已經大變的龍雨軒,訥訥問道:“大……大師兄,你是在開玩笑嗎?”
要知道,龍雨軒來此,本就是爲了解救自己。
怎麼可能剛剛手刃強敵,就要對自己動手,要奪魂害命?
這,簡直就讓人難以理解。
所以,伏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且,最最主要的一點。
便是爲什麼,對方突然殺心大起,一定要屠戮自己?
聽龍雨軒斬釘截鐵的語氣,似乎和自己有什麼生死過節一般,不置自己於死地,難消餘怒。
一想到這,伏君更加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龍雨軒可是堂堂的金丹修士,又是御靈宗最強的青年領袖,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區區的結丹小修,論其身份,論其地位,論其實力,根本就是天差地別,一個在上,一個在下。
兩者之間,若不是那次在潺沄荒漠的偶然際會,說不定,一輩子都碰不上一次面。
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會產生仇恨,產生過節?
若說是謀財害命,見財起
意,那也要自己有錢有財才行。
伏君感覺,雖然自己有一些小秘密,但是看這情況,龍雨軒又何嘗沒有?
這麼強大的力量,比之自己的天地八門,貌似是隻強不弱的。
當然,伏君之所以會這樣覺得,完全是因爲他的境界和實力還不夠。
所以,根本就沒有辦法將天地八門的真正威力發揮出來。
否則,即便是發揮了十分之一,不,哪怕是五十分之一,一百分之一,那都絕對足夠,橫掃現在的龍雨軒。
這個,是毫無疑問的。
莫說他現在才激活了八門中的四門,便是將八門全部激活,又能如何?比之天地八門真正的神威,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門華夏秘術,既然在神話時代,就被衆多大能,奉爲珍寶,視若大器,必然不會如此簡單,只有這點奧妙威能。
只是現在的伏君,實力太低,境界太淺,方纔不能食髓知味,只能憑着目前的眼界,錯誤斷決。
實際上,若是天地八門的真正威能,全部爆發,別說眼前的龍雨軒了,就算是金丹九轉的頂層人物,破丹修士來了,又能如何?照樣一巴掌,就能讓其飛灰湮滅,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來。
這門秘術之玄妙,唯有隨着伏君的實力漸漸提高後,方纔能顯出它的威力。
至於現在,根本就是皮毛,就是冰山一角,根本看不到它真正的精髓。
“開玩笑?”
龍雨軒聞言一咧嘴,冷笑道:“你覺得呢?”
龍雨軒的話,雖然不多,但是其中的凜冽殺機,卻不加掩飾,呼之欲出。
雖然不知道是爲什麼,但對方如此語氣,很明顯,就不是在開玩笑。
伏君的心,頓時跌入了谷底。
“爲什麼?”
伏君有些不死心,但更多的是不理解。
他彷彿隱隱約約的覺得,眼前這個男子,既是龍雨軒,又不是龍雨軒。
說是的話,感覺和氣質,都不對,完全是牛頭不對馬嘴,相差有天淵之別。
可若說不是,那副模樣,那副皮囊,不是龍雨軒又是誰?
難道,這個宗門的大師兄,還患有人格分裂?
伏君突然不着邊際的想到。
因爲此刻,他實在是想不出理由,可以解釋眼前的變故。
龍雨軒,分明是特意趕過來救援自己的,不然面對四翼飛屍這種強敵,他根本沒有必然,千里迢迢趕過來。可既然是特意過來拯救自己的,由爲何現在會拔刀相向,突然翻臉?
這其中,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
要知道,就在幾分鐘之中,龍雨軒還賜予了自己避音珠保命。
若是沒有那避音珠的庇護,他根本就活不到現在,老早就魂歸西天,命入極樂了。
所以,對方要是一開始,就有抹殺自己的心思,完全不用這麼麻煩,大費周章。
讓四翼飛屍,手起刀落,屠了自己便可,還可以省下力氣,不用污了他的紫雲寶劍。
面對伏君的疑問,龍雨軒也不含糊,嘴角一挑,冷冷道:“爲什麼?死到臨頭了,問題還不少。”
“不過既然你想做個明白鬼,我也就成全你。”
龍雨軒目光一掃,略帶慍怒道:“在潺沄荒漠裡,你是不是給了龍雨軒一株純陽九衍花?”
伏君聞言一愣,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發愣,是因爲對方的稱呼,似乎藏着很大的問題。
平常人,哪有自己稱自己名字的?
而且,龍雨軒的語氣,還那麼的生硬,彷彿……
彷彿就是在說一個陌生人。
整個場面,處處透露着詭異。
伏君腦海中的謎團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濃。
而其中最大的疑惑,便是眼前這人,究竟還是不是龍雨軒?
若不是,又是誰?
“既然如此,那就沒錯了,你罪有應得,你的確該死。”
龍雨軒的口中,突然蹦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伏君頓時更加迷惑。
“爲……爲什麼?”
同樣的話,伏君又說了一遍。
因爲對方的話,讓他根本就摸不着頭腦,完全沒有頭緒。
龍雨軒的目光,突然帶上了一絲怨怒,低沉道:“臭小子,若不是你多管閒事,把純陽九衍花給了龍雨軒,我又豈會被鎮壓至今日?”
“這……都是你的錯!”
“所以,你要死!!”
“必須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