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朋友
我是有多幸運，在一無所有的時候遇見你。是你讓我體會到了廢話也有人聽的快樂，難過也有人陪的安慰。如今，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謝謝你在我生命裡的存在。 ——言默
沒想過自己會有朋友的。言默看着面前侃侃而談的章樂，一年了，距離自己待在這裡已經一年了，重新認識他，也一年了。
“言默，我要被調去外地了。”面前的他突然安靜下來，他拿着勺子來回地攪動着眼前的咖啡，時不時地嘆氣。
“調去哪？”言默是捨不得他的，畢竟，他是自己在這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
“福建。”他黯然一笑。“很南邊。下次見，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沒事的，你總會回來呀。還有，你要是不放心王姨，我也會幫你照看她的。”言默說：“你終於可以轉正了，這是個好事呀！”
章樂苦澀地笑了笑，他輕輕地說了聲：言默，難道你就不會想我的麼？言默見他這麼久了都沒反應，於是連喚了他幾聲。“章樂？章樂？”
他擡起低了很久的頭，有很多話想問言默，可看到對面的她一臉擔憂時。明明心在滴血，嘴上卻在開心地大笑，“哈哈，我的夢想就要實現了，真不敢相信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一天來得這樣快，我纔不過遇見你一年，就要分開。
言默，那句‘我喜歡你’我還是不敢說出口。出門在外還不知道幾時能回來，我又何德何能要你等我這麼久。
言默也是一股榮耀感和興奮感從心底滲透出來，她說：“你是祖國的驕傲！也是王姨的驕傲！我也因爲你而感到驕傲！”
“你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一早。”
“這麼快！”言默看了看手錶，急忙拿好自己的揹包。“走走走，我請你吃好吃的去！”章樂也起身了，只是他並沒有跟上言默。他微笑着搖頭，“不了，我還有很多東西沒收拾。再說了，我想多陪陪我媽。”
言默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樣，“啊，你瞧瞧我，都忘了這茬了。快回去吧！”
“你不回去嗎？”言默豎起食指左右晃了晃，“給你和王姨留個私人空間，我怕我會忍不住上去打擾你們。我去逛逛啦！”
“其實……”其實可以打擾的。他麻木地說：“那你路上注意安全點，晚上別忘了來我家吃飯。”
“放心，忘不了。我走了，你開車也小心點。”章樂最後看了一眼那抹漸行漸遠的瘦弱身影，終於他也怏怏轉身離去，背影失落而孤單。
言默之所以不回家，是想給章樂買個禮物的。“買個什麼好呢？”看着商架上琳琅滿目的商品，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買什麼。言默幾乎快將頭蒙在那一堆東西里左挑右撿，最後——她還是沒有選到適合送給章樂做臨行禮物的東西。她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爲何這麼大一個的超市，禮物的種類卻這麼少？
顯然，她說的有待考證。畢竟，這是這裡最大最豪華的超市。言默氣囔囔地離開了這裡。
一個人在街上閒逛，時不時地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發呆。剛纔，他的話她其實是都聽到了的。他問她，會不會想他。當然會想了，他幫自己這麼多。
“哎~”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言默擡起已經低得麻木的頭，她這纔看清周圍。怎麼不知不覺她又來到了這裡？這一年，言默曾經不止一次的路過“家廚”，她知道，她其實不是路過，她每次都是特意來的，可每次又不敢踏進去。她只能坐在街對面的店裡，透過玻璃看忙碌的蔣娟，偶然間言默還看到過幾次一個扎着牛角辮的小女孩，她知道那是蔣娟和那個小混混生的孩子。每當熊迎在一旁忙的時候，她就乖乖地坐在收銀的凳子上，一動也不動。只是那雙烏黑的大眼睛一直緊跟着她媽媽的身形轉悠。
言默從沒見過那個男人。直到後來從章樂口中得知，早在熊迎生下孩子的一個月裡，他跟人打架被打死了……
言默又一次的來到了“家廚”。可是，這家店卻在裝修，不只是這家，連帶着旁邊幾家，這幾家店面的牆壁都被打通連在了一起。言默走了進去，問道：“這家店的主人呢？”
裝修工人正在拆地板，他騰出空來，說：“這家店轉讓了，不做了。”言默不禁有些失落，她一個女孩子，上有老，下有小。不開菜館了，她靠什麼生活？
“你是來找我的嗎？”蔣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言默猛地回過身，就見蔣娟她笑道：“我女兒的帽子落在這了，她吵着鬧着要回來拿。安平，叫言阿姨。”
“她叫安平？”
安平很是怕生，她怯諾諾地垂着頭躲在蔣娟身後不敢出來，自然也不敢出聲叫言默。“嗯，她爸爸給取的……”
言默心裡掠過些不忍，轉瞬，她又聽見她說：“不說這些了，有空嗎？找個地方坐坐？”
她看了看言默，又看了看安平，才說了“好。”
三人來到了言默經常來的那家果飲店。“我知道，你經常來這裡。”被蔣娟說出口的話嚇到，言默端着蘋果汁的手一抖，果汁差點灑了出來。
言默放下果汁，悻悻然地說：“你都知道了啊。”她沒看言默，細心地照顧着一旁開心喝牛奶的安平。“你第一次來我就知道了。”
言默咬了咬脣，思索片刻，她還是問出了口。“爲什麼不參加高考？”蔣娟摸着安平的手頓了頓，只是一會，她又平靜地反問她：“你呢？爲什麼不上大學。”言默沒想到她會這麼問自己，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其實，我們都一樣，都有自己不捨得放棄的一些東西。”她看着安平的眼神溫柔如水，言默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叫做母愛的東西。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做飯了。”蔣娟牽起一旁的安平，說：“過幾天我就帶着安平她們回鄉下住了，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了。”言默很想問她爲什麼要走，可理智告訴她，她不應該問。“安平，快謝謝阿姨。”這次安平說了聲“謝謝”，雖然眼睛還是怯生生的，對言默卻沒有那麼防備了。
她牽着安平走了。曾經那個驕傲的女子，現在也不過只是一個將希望寄託在孩子身上的母親。言默突然想，或許那個叫“安子”的小混混並沒有那些人口中說的那麼壞。至少是在蔣娟提起他的那一瞬間，至少是在聽到他給孩子取名爲“安平”的那一刻。他其實是想和她過安穩日子的吧。
和蔣娟談着談着就忘了時間。言默一路狂奔，可她還是來晚了。王姨早已將菜做好，章樂也坐在電視機前等着言默過來吃飯。仔細看的話，他的眼神空洞其實並沒有看着電視。“言默來了啊，快快，快坐，就等你來吃飯了！”王姨和往常一樣熱情。
章樂在聽到言默的聲音後也終於有了反應。他徑直往餐桌的方向走來，然後——坐下。言默知道他生氣了，她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大聲說道：“哇~好久沒吃到王姨做的飯了，光聞味道就讓人流口水呢。”王姨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她一個勁地往言默碗裡夾菜，“好吃那就多吃點！”
言默看了一眼對面坐得筆直的章樂，他還是沒理自己。言默不明所以，她低頭狠狠地扒着飯。“這孩子，你慢點吃。別噎着！”王姨放下筷子提醒言默，“廚房裡還有湯沒拿，你們先吃着，我去端來。”
王姨離開以後，言默更加清楚地感覺到了對面人的目光。她忍不住問道：“章樂，對不起，我……”誰知他竟截斷她的話，對言默攤開手。“言默，我的禮物呢？”
“啊！你怎麼知道我去給你買禮物去了？”言默擡起頭，嘴角還有飯粒。章樂覺得言默此時的表情甚是逗人，他笑着說：“我開車看到你進了超市，可我前天才陪你去過……以你的性格，除了買禮物，我實在想不通你去那幹什麼。”
被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言默有些尷尬，自己本來是要給他買禮物的，可是不僅被人家發現了不說，還兩手空空的來了。
言默拖拖拉拉地說：“那啥，我是準備買來着，可是我左挑右挑，還是沒有發現適合你氣質的好東西。”章樂終於笑了，他露出他的大白牙，“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畢竟我這種氣質實在是不好買東西。”
“那你之前不理我就是因爲我沒給你買禮物。”握着筷子的手略微有些僵硬，可隨即又恢復過來，他隱藏起自己眼裡的痛楚說：“對呀，誰叫你害我白期待這麼久。”言默眯起眼笑，她對他保證說：“明天！明天我準把禮物給你！”
“聊得這麼開心，讓我也聽聽。”王姨把湯端了上來。
“沒什麼王姨，只是他還像個小孩一樣，剛纔還問我要禮物呢。”
“哈哈哈，他就這樣，長不大！”
“媽~”在章樂去南方的最後一頓飯，就在歡聲笑語中結束了。
回到家後，言默仍然是不知道該送他些什麼的。每當言默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她就喜歡像小時候一樣趴在桌子上，看着人來人往的路人。
11月的風吹得人也有些微涼。言默格外的清醒，這一年，章樂幫了她太多，如今他就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了，自己不可能一點表示也沒有。街邊有一個孩子在打電話，言默聽得不太真切。半會，另一個小孩出現了，看起來她們是相約去玩耍的。
真好。
言默笑了笑，她跑了出去，心裡已經有了主意。第二天一大清早的，言默故意避開章樂他們提前到了機場。
“言默可能有事去了，她說過會來送你就一定會來的。走吧，章樂，咱們先去機場，說不定她一會就到了。”章樂還保持着敲門的姿勢。他悶悶不樂，今天有什麼事是比送他還要重要的？聽了王姨的話，他們先到達了機場。可這裡，哪有言默的影子。章樂剛想掏出手機給言默打電話，可他怎麼忘了，她是不用手機的……
靜躺在手心裡的手機適時響了起來，章樂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他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