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來鍾，“大富豪”洗浴中心老闆齊昊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語氣沉重，說你們洗浴中心出事了？死人了？具體什麼情況？齊昊嚇了一跳，哥怎麼回事？對方沒再說什麼，直接把電話掛了。齊昊趕緊給劉桐打電話，問洗浴中心什麼情況？
劉桐有些納悶，“齊總我這會兒就在洗浴中心，沒什麼事啊”，他站起身往窗外看看，洗浴中心熱鬧如常，他給兩個領班經理打電話，對方說一切正常。劉桐於是給齊昊回電話：“老闆我剛問了，沒啥事，您那有什麼反饋？”
“你下去看看，有什麼事兒給我打電話。”
劉桐說，“好的齊總。”
放下電話不久，齊昊又接到一個電話，這次是確鑿的消息。“大富豪”洗浴中心有個叫徐慶年的員工在家門口被殺。
齊昊緊張地問，“哥，槍殺還是什麼別的？”
對方說，“不是槍殺，應該是用刀。”
齊昊的心放下一半。槍擊一般是黑社會組織行爲，而且槍案必破，這是商國警方萬年不變的規矩，但凡是槍案，必須一查到底，這種案子不會撤銷，哪怕過多少年都會掛着。
徐慶年早年跟隨齊昊創業，彼時齊昊尚未發家。小徐平時做事謹慎，腿勤嘴穩，懂得進退，可惜文化程度過低，止步中層幹部，齊昊對此蠻有些過意不去，他骨子裡還是講義氣的，只是公司管理沒有義氣的餘地，着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洗浴中心的電子毒品生意，齊昊點頭默認，當徐慶年找到他暗示想做煙的時候，齊昊沒有禁止，只說你自己看着辦，出了事你自己兜着。
反正也不是什麼壞事，一來可以給洗浴中心招攬顧客，有些高端客戶就好這一口。二來可以幫襯自己小兄弟一把，這麼多年徐慶年兢兢業業，值得獎勵。
齊昊只涉灰不涉黑。他很清楚，涉灰與涉黑是兩碼事，涉黑沒人能保他，背後的那些社會關係會在第一時間毫不猶豫拋棄他。道上的人都知道他的會所有電子煙，這就夠了。能放煙背景自然大的嚇人，道上兄弟直接給予齊昊江湖領袖級尊重。
這就是齊昊黑白兩道全通的傳說由來。黑道以爲他是大哥，白道清楚小齊還算規矩，沒有越線。
至於說徐慶年怎麼組織人手在洗浴中心放煙，他從來沒有問過。涉黃他也同樣清楚，但規矩是不能在洗浴中心做，只能給客人在外面賓館開房。客人足不出戶，走過“大富豪”洗浴中心的一扇門就能進到旁邊賓館；建築設計如此，又不是他齊日天建的樓。別人以爲賓館也是他開的，其實真不是。這兩項利潤他都不取，沒必要，有些錢不賺，反而能賺更多的錢。
徐慶年因爲什麼死，得罪了什麼人，他暫時不去猜測，反正警方很快也會有個調查方向，到時候自然能得到消息。
齊昊給劉桐去了個電話，告訴他徐慶年死了，具體什麼情況還不清楚。
劉桐手裡握着電話，脊樑上寒毛瞬間炸開，金絲眼鏡差點從鼻樑上滑落下來，驚的說不出話。
“齊，齊總，俱樂部這邊？”
“俱樂部怎麼了？關俱樂部什麼事？明天你做好員工的思想工作，穩定情緒。如果警方來調查，你負責安排一下，積極配合調查，不要躲躲藏藏，跟大家說，有啥說啥，知情的千萬不要隱瞞！不相關的人不要亂打聽，編瞎話的一律開除！”
“俱樂部那邊，一定要穩定軍心，認真訓練，不要受這個事情影響，爭取好的成績。我說的意思你懂了嗎？”
“懂了。齊總您放心，我現在就安排。”
“現在不要安排，現在安排個屁！等明天警察來了你才能知道這事！明天再安排！”
“好的齊總。”
徐慶年是公司老人，頗受齊昊喜歡，這一點劉桐知根知底。洗浴中心涉毒他不清楚，只是耳聞，以爲是客人自帶消費，當然不會出面干涉。不知情沒人管你，知情不報，你讓警方怎麼想？至於說涉黃，這個事情他不但清楚，而且是既得利益獲得者。徐慶年每月給他孝敬兩萬塊錢，並且暗示是齊總的意思，他小徐就是個執行者。
劉桐收了錢，又想了個招數，每月扣除服務人員接近五分之一的工資做“伙食費”。這事兒財務經理跟齊昊彙報過，說是不是有點過份？齊昊沒吭聲。那會兒他資金週轉困難，全靠洗浴中心收入支撐幾個項目運轉。扣員工這點錢不解決問題，但能調動起員工的積極性，他們會想方設法拉生意，留住老客戶。
經商二八定律他很清楚，20%的老客戶創造了80%收益。
洗澡堂子總不可能指望十四行詩創造財富，格調高雅只是外表。
齊日天又不傻，當然是睜隻眼閉隻眼。
第二天還沒上班，刑偵大隊的人呼啦啦來了七八個，包括刑偵大隊在城隍廟派出所設置的責任區刑警隊也出了倆人，劉桐因爲昨天沒有回家，就住在洗浴中心，聞訊熱情接待了警察同志。
刑偵大隊副隊長王鵬程帶隊，並向劉總經理講述了案件一些基本情況，要求洗浴中心給予配合，相關人員隨叫隨到，知情者要主動提供信息，不得隱瞞。隨後刑偵大隊人員調取了洗浴中心員工花名冊，錄入隨身攜帶的平板之中，每個人的基本情況經內部系統覈對，數據打包，發回刑偵大隊。
“大富豪”洗浴中心有八個領班，兩個領班經理。其中四個領班負責餐飲娛樂，兩個領班負責扶桑式精品區，兩個領班負責羅斯原木區，領班經理兩人，其中一個是死者徐慶年，另一個叫趙小梅。
這九個人都排隊等着進會議室，接受警方調查諮詢。
張千裡悄悄排在隊尾。大家都在休息區坐着，沒有人交頭接耳。第一個出來的是領班經理趙小梅，她什麼話也沒跟大家說，撇着腿板着臉直接回了辦公室。第二個領班出來以後，回到集體懷抱，小聲嘀咕了幾句調查情況，簡明扼要，並要求大家保密，可別把兄弟賣了。
第三個進去的那兄弟，跟剛出來的那兄弟有仇，工作中產生過很大矛盾。他進去就開口直接介紹情況，警察挺納悶，我們還沒說問你什麼，你怎麼就知道怎麼回答？
那兄弟還挺驚訝，你們剛纔不就這麼問的嗎？
然後出去兩個警察，把前面大嘴巴領班直接帶回警局“配合調查”。也沒再審問他，也沒虐待他，就是直接關了24小時，中間沒給飯吃沒給水喝，禁止上廁所。放出來的時候，尿過褲子的領班情緒有點不穩定，揚言要控告，向網絡媒體揭露警方黑操作。
張千裡是最後一個被叫進去的。
“知道什麼情況嗎？”
“知道。”
警方一聽，來了興趣，彼此互相給個眼色，精神爲止振奮。
“知道什麼，都說說，不要有顧慮。”
“徐慶年死了。”
問話的警官手裡握着筆等了半天，張千裡再沒說話。警官問他，“還有呢？繼續說你知道的。”
張千裡愣了一下，“徐慶年死了啊。”
“我們知道。說你知道的。”
“我就知道他死了。”
“你怎麼知道的？”
“你們來的時候不是說他死了嗎？”
警官壓抑住滿腔怒火，平靜地問道，“徐慶年平時有沒有跟什麼人接觸？比如社會上的人。有沒有什麼仇家？平時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比如他做過哪件事讓你覺得有問題？”
“這個知道。有一次有個女孩找他要打胎錢，他沒給，還動手打了她。”
“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那女孩叫什麼你知道嗎？”
“去年十月份吧，也可能是十一月份吧，有個女孩到咱洗浴中心找他，倆人後來打起來了，這事鬧的挺大......那女孩叫什麼我不清楚。”
“還有別的情況沒？”
“想不起來了。應該沒有啥別的了。”
警官停止記錄，遞給他一張名片，“想起什麼跟我們聯繫，我們會給你保密的，不要有顧慮。”
“好的警官，想起啥我給你打電話。”
“對了，徐慶年平時對你們怎麼樣？你們當中，或者員工當中，有沒有人跟他有矛盾？”
“徐經理平時沒啥架子，別人犯了錯，他都是拉到私下裡批判，我覺得沒誰跟他有矛盾。”
“好，有什麼想起來的，哪怕你認爲是無關的小事，也要給我們打電話。”
“嗯，這個我懂。”
去年十月份的事情不能指望“大富豪”洗浴中心的視頻錄像，根據規定他們只保存三個月的。警方複製了“大富豪”洗浴中心所有的視頻錄像，簡單碰了一下，今天來調查的主要目的是摸清“大富豪”洗浴中心人員配置，內部經營狀況，至於說破案線索，能摸出來點情況最好，畢竟命案在72小時內最容易偵破，過了黃金72小時，破案難度就會陡然上升。不過關於案件難度，警方本來也沒指望有多容易，洗浴業關聯的社會陰暗面比較多，情殺仇殺江湖內訌，什麼都有可能。
警方蒐集完相關資料，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