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3組的組長名叫關心。女性。三次基因優化者。關心所在的乙3組共有五人,他們之前在Q1102星北半球7號環形冰川一代科考,最遠距離高塔1500公里左右。整個科考過程中,他們與高塔的聯繫沒有中斷過。
在返航途中,他們接到了高塔的指令:停止返航,就地隱蔽。
那時候距離高塔尚有300多公里。
關心知悉了乙4組失蹤的情況。後來又接到了高塔被不明外星生物攻擊的情報。乙3組成員尋找到一處隱蔽的冰川洞穴,留一個人在外負責警戒,剩下四人摺疊起滑艇,躲在洞穴中,激烈地爭辯。
辯論主題只有一個:是否馳援高塔。
理論上他們具備這樣的能力,儘管可能火力孱弱,但勝在出其不意。如果高塔能夠配合他們的行動,成功機率還是蠻大的。
高塔內的生物總控計算機建立了實戰模型,對乙3組干涉進行了戰棋推演。推演的結論是,成功的概率不到25%,因爲缺乏很多數據,導致變量太多,無法得出準確結論。
於是關心下令繼續等待。
再之後就是幾個小時後,得到軍方馳援Q1102星的消息。每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心中陰霾一掃而空。
鑑於乙3組沒有被外星生物發現,以及乙4組失蹤,楊子龍的決策是令乙3組繼續潛伏。
這個決策很難說正確與否。
大腦袋在事實上也放棄了對乙3組的攻擊,它有自己的考量,它認爲人類會先選擇救助能夠救助的那部分人。
成功救助會激發他們的熱情,堅定他們的信心,他們會更傾向於繼續救助失蹤的乙4組。大腦袋所有的埋伏都設在乙4組這邊,如果人類放棄援助,它也只好放棄計劃,想從外部攻陷高塔那樣的存在幾乎是不現實的。
楊子龍的判斷是,既然外星生物沒有發現乙3組,那麼乙3組暫時就是安全的。只要不暴露,就有回家的希望。失蹤的乙4組當然需要排在救援首位。
他不想放棄任何一個同胞。
先救援乙3組,很可能打草驚蛇,讓救助乙4組失去機會。
高塔最後一次發出指令,是高塔已經遭到外星生物侵入,命令乙3組全力支援,不惜一切代價。
乙3組成員的兩艘滑艇全速啓動,以1馬赫的最高速度返航。
在一個冰川高丘之巔,乙3組成員目睹了核地雷爆炸的蘑菇雲沖天而起。
那是Q1102星唯一的世界之門所在。
滑艇被踩下剎車。
每一個人心裡都清楚,他們與地星家鄉,或許從此天人永隔。無以言說的巨大悲傷在心頭涌動,關心努力抑制住眼淚,儘管有防護服遮蔽,不會有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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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領域研究院籠罩在巨大的壓抑中,每個人都表情肅穆。唯一令人欣慰的是院長趙雷來到指揮室宣佈了一個消息:政府更高等級代表正在飛來的專機上。
世界之門在接到兩次傳輸後就呯地塌陷,沒有任何徵兆,化做一堆瓦礫。
第一次傳輸過來的是一個領域員工,名叫王德林,以及一則高度壓縮後的全息視頻信息。信息顯示高塔周邊有星際生物出沒,並襲擊了魂田。這段視頻被緊急複製,然後被放映到指揮大廳的屏幕上。
隨後不久,世界之門接收到了第二次傳輸。那是一個奇怪的物件,柔軟表面泛着強烈的白色光芒。經過生物檢測儀檢測確認,那是人類子G。指揮室所有的大佬都站了起來,難以置信自己看到的情景。在一個完全封閉房間裡,兩臺醫療機器人拋開了子G,刺眼的白光突如其來,差點耀瞎屏幕後所有圍觀者的眼睛,有幾個人直接倒地昏厥。
隨後醫療機器人在子G內發現了一枚魂核。甲M4256的魂核。魂核已經凝結爲實體,像是一顆巨大的鑽石,幾近透明,圓潤如卵,毫無瑕疵。
對於王德林的“搶救”也在進行中。他的四肢插滿了輸液管,生命體徵一會兒孱弱要死,一會兒又旺盛的嚇人,這樣的數據令在搶救室外通過電腦下達醫療指令的高級醫師無所適從。
搶救室的同步視頻已經發給國內的幾個醫學院士,遠距離會診暫時沒有得出結論,不過每個人都清楚,必須要保證王德林活下來。或者,保證王德林的大腦“活下來”。
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王德林的顱壓已經超過300mmH2O,且仍在瘋狂上升。正常值在80-180mmH2O。關鍵是掃描結果沒有發現大腦異常,譬如出血點,凝固血塊等導致顱壓增高的情況......白髮蒼蒼的顱腦院士於林沒有選擇,他是在場最權威的腦科專家,無論怎樣,現在都要做出選擇。
一秒鐘後,於林就做出了決定,因爲這時顱壓已經飆升到341mmH2O。
“開顱!”
手術進行的同時,指揮室迎來了高級代表龐德少將。龐少將文質彬彬,一身軍便裝,泰然自若,大步流星,不等趙雷等人謙讓,進門直奔主坐。他的隨從有三人,兩男一女。兩個男的軍銜是少校,那個女性約莫不到三十歲,面部纏滿了白色繃帶,肩膀上掛了醒目的中校銜。
龐少將的到來,預示着本次事件最終上升到了更高層面。龐少將坐下那一刻,就宣示了指揮權易手。
領域研究院副總經理年大有想向領導介紹一下情況,龐德卻是擺擺手,說道,“情況我已經知道了,在飛機上看了視頻。現在情況緊急,我們直接討論重點。”
“第一,據我所知,Q1102星上還有我國工作人員,你們的編號是乙3組對吧?”
趙雷點點頭。順手點着了指縫中捏着的香菸。
龐德少將愣了一下,拿眼瞪着趙雷。
趙雷也跟着愣住。隨後發覺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妥,公共場合吸菸,不尊重領導。
龐德道,“給我一根啊!”
指揮室迅速進入煙霧繚繞模式。除了女士,每個男性都點燃了香菸,沒煙的相互傳遞,打火機咔咔響。大家鬆了口氣,緊張的氣氛頓時有所鬆弛。副主任年大有戒菸十來年,今天也算破戒,這種場合下,剩自己一個人不吸菸,似乎不妥。腿快的已經把一次性紙杯到上水,權做菸灰缸,少將專用一個,總裁專用一個,別的人合着用。
“第二,”龐少將深深吸了一口,半根菸消失不見。“我們現在沒有多餘的救助渠道是吧?”
情況的確如此。在第七宇宙發現的另一個生命星球Q0009星還保留世界之門。但要救助Q1102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Q0009星所在的星系爲漁夫星座,Q1102所在星系爲玉女星座,兩個星系之間的直線距離接近一萬光年。這是假設宇宙飛船可以通過世界之門的情況下。或者能夠在Q0009星系上組裝宇宙飛船,理論上存在這種可能,然而在現有條件下,用螞蟻搬家的方式把材料運輸到Q0009星,再建設裝配工廠,組裝最簡易的跨越星系飛行宇宙飛船,一切順利情況下最短需要十五年時間。
更遑論工程需要的人力物力,怕是要徵用整個地星的資源。
最樂觀估計,乙三組在Q1102星上存活時間不超過一個月。他們所剩的給養並不多。
在坐的每個人都沉默下來。沒有人回答龐德少將的提問。事實明擺着,隨着Q1102星的世界之門坍塌,乙3組被徹底遺棄在遙遠星河中。
龐德很快吸完一根菸,又從半癟的煙盒裡抽出一根,啪地點上。
“第三,我記得Q0009上目前已經發現的星際生物,與Q1102星上是同一個物種對吧?”
趙雷眼皮抽搐了一下,張口給領導解釋,“基因測序有不到7%的相似度。”
“嗯,”龐少將點點頭,給出結論,“那就是有相似的地方,可能是一個祖先,我的理解對不對?”
趙雷沒吭聲。人與猩猩的基因相似度是98.8%,可人跟猩猩是一回事嗎?何況相似度只有不到7%。
“我現在說下我的建議,也是應急處置中心的建議。”龐德少將環顧了一下指揮室,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結論性意見。
“第四,立即召回Q0009星系上所有人員。有27人是吧?爭取二十四小時內全部召回。先說困難,這個有沒有困難,能不能完成?”
領域研究院的高管心中一片冰涼。目前領域研究院最大的生產基地就在Q0009星,累計投入超過8000億商國幣,星魂種子篩選與培育已經完成,在播畝數超過一萬畝。Q0009星是一個生存環境良好的星球,有厚厚的大氣層包裹,與最近的兩顆恆星位置適宜,光線照射充足,是天然良田牧場,未來可以擴種擴養面積難以想象。他們有過可行性測算,進入高產期後,收穫的魂核可以將基因改造藥物成本降低99%,也就是說,領域研究院製造的基因改造藥劑可以橫掃全世界市場。
趙雷很快表態,一個字,行。他甚至沒有就這個問題試圖解釋。這些事情就算要解釋,也不是在這個場合跟龐少將爭論。沒有意義,況且這個“建議”也不是龐少將的意思。
“技術上有沒有難度?”趙雷轉頭問年大有。
年大有遲疑了一下,回覆道,“二十四小時完成不太可能,四十八小時有一定的把握。”他按動手腕上的多功能工作儀,查了一下當下資料,“有十五人不在基地,最遠距離是300公里,最短距離是150公里。全部撤回的話,二十四小時內世界之門的使用頻率過高,會有安全隱患。充分保障穿越安全的話,我建議是七十二小時。”
龐少將給出自己的意見,“儘量縮短迴歸週期。”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畢竟Q0009星目前沒有發生異常情況。
“好,我繼續說第五條意見。領域研究院關於第七宇宙全部資料封存,由軍方特別工作小組接管。”龐德少將指了指身邊的女軍官,“羅棋中校負責這項工作。”
繃帶纏裹的女中校面無表情,微微點點頭。
“包括這次傳送回來的工作人員,叫什麼?王德林是吧?情況穩定以後羅中校負責護送到軍方醫院。還有那個魂核。凡是與第七宇宙相關的事務,都由特別工作小組接管,希望研究院能夠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