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納蘭蘭兒已經沒有時間觀念。
這段時間她徘徊在過去,渾渾噩噩的。時間過得快慢,有意義或沒意義,再有謀略的人在足夠冷靜的情況下,還要有一顆忍耐的心。
納蘭蘭兒可以聰慧,但是無疑的她對自身都存在着疑惑。在這種疑惑下她試着找到自己又把好不容易找到的自己推翻,毫不止境的。
餓了就吃,困了就睡。哪怕放在門口的飯菜跟豬狗一般,她也照樣嚼嚥下去。什麼味道已經無所謂了,這已經變成了天生的進食行爲。
困了躺在那裡都能睡,一個人的冷宮沒有人會管她。
這已經是夏季的尾巴,夜晚開始愈發的寒涼。
納蘭蘭兒在黑漆漆的冷宮裡看着門外的月光,忍受着蚊蟲的騷擾,目光空洞。
她一點都不冷,只是身體蜷縮在一塊保存溫暖。原本就不圓潤的她在經過這段時間後,越發的消瘦。她偶爾發呆的時候還保持着以前的習慣,習慣用梳子輕輕的梳着那頭長髮,記得很久以前她說了身子髒了可以洗,頭髮髒就難辦了。
當她迷迷糊糊的睡着時,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坐在皇后的鳳儀宮中,穿着皇后的衣服,蓋着紅蓋頭。似乎等了很久,有一個男子醉醺醺的闖了進來。拉着她要喝酒,她喝了很多杯,男子很高興。
突然畫面一轉,那男子倒在她身上,口鼻出血。
那種害怕的感覺彷彿身臨其境。
那男子一動不動後又緩緩的睜開眼睛看着她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下毒毒死我!”
還沒等她的心悸安穩下來,畫面又變成了男子站起來滿臉鮮血的指着她:“要將你滿門抄斬禍滅九族!”
那種眼神……納蘭蘭兒啊了一聲醒過來,大口的喘着氣,她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在這種寒涼的深夜。
四周安安靜靜的,連外面的蟋蟀都不在鳴叫。她的一聲尖叫似乎顯得很突兀,是的,這裡沒有一個人。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婉兒和太監們也沒有再出現。是因爲這次她真的沒有翻身之地,走不出冷宮了對嗎?
所以所有人都拋棄了她,誰將她變成這個樣子的?
雖然慶幸那是一場夢,可醒來後跟那種噩夢有沒有什麼區別。
接近黎明時分,最黑暗的時候熬不住的納蘭蘭兒終於低聲的哽咽起來。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她無法想象自己是如何的殺了先皇,明明的那麼的害怕。
低低的嗚咽,將整個冷宮襯得更加的陰森。可是在這安靜的時候,門口緩緩的走進一個清瘦的身影。
她毫不畏懼這個陰森的冷宮,輕輕的走到之前,將躺在簡陋牀板上的人兒拉起來。
“娘娘莫哭。”輕柔的嗓音,蘭兒一驚,她竟沒有聽到腳步聲。
“婉兒?”納蘭蘭兒發出顫抖的啞音不確定的問着,感受着手臂上的溫度,她停止了哽咽。
黑暗中的婉兒拿出一件
衣服披在她身上,輕聲道:“婉兒來晚了,讓娘娘受了那麼多罪。”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納蘭蘭兒平復了情緒,反手拉着婉兒站起來。
婉兒小聲笑道:“婉兒是娘娘的婢女啊,怎麼可以扔下娘娘。自從娘娘進了這冷宮之後,奴婢被分到其他地方做事,花了不少法子才被踢回這裡來。”
納蘭蘭兒聽着婉兒的語氣,似乎一點都沒有這是冷宮的自覺。她感動道:“謝謝你婉兒,每次都是你陪在我身邊。”
婉兒在黑暗中無聲微笑,什麼都不再說,只是靜靜的靜靜的拍着納蘭蘭兒的背。
許久才傳出一句很輕很輕的話:“娘娘,一切都會好的。”
納蘭蘭兒因爲婉兒來了有些安心,不知不覺中疲憊的躺下睡着。隱隱聽見這句話,內心充滿了迷茫,真的會好嗎?
如是過了好幾個月,婉兒來了之後很多東西都改善了不少。婉兒也比之前看起來精神一些。
這天早上,納蘭蘭兒一大早起來就聽見有些吵鬧的聲音,走到冷宮門前往外看,遠處張燈結綵,宮女拿着東西步履匆忙。
這個冷宮地處偏僻,從門口往外看還是能到遠處宮殿的一些東西,因爲一直渾渾噩噩的發呆,納蘭蘭兒也沒有在意太多。
此時覺得甚是困惑,便讓婉兒出去外面打探一下,進了冷宮的妃子不能踏出冷宮一步。
過了一會,婉兒回來擔心的看着納蘭蘭兒道:“娘娘,是皇后生下了一個大皇子。”
聞言,納蘭蘭兒心裡一突,原來如此。皇后幫他生了一個皇子。她笑了笑:“皇上一定和高興吧?呵呵…”
任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笑容的苦澀。婉兒擔憂的看着她道:“娘娘……”
納蘭蘭兒只擺了擺手:“我沒事,婉兒你先去忙吧。我想休息一下。”
婉兒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嘴脣轉身忙去了。
納蘭蘭兒說是去休息,卻只是躺在牀上默默流淚。有女人給他生下了孩子,在沒生下來之前他是那麼的高興,此時一定是在抱着孩子笑吧。
她也不用抱着能從這裡出去的希望,有了孩子之後皇上更加不會想起她。這幾個月來的安靜就知道,她已經被遺棄到這個角落。或者一輩子都不能再踏出去一步。
一輩子有多長?她會變成白髮飄飄的模樣在這裡老死,還是未老先亡呢?
而鳳儀宮中正一片喜氣,皇上和皇太后都在這裡守着皇后。
襁褓裡的嬰兒正有力的伸胳膊蹬腿,看起來很是有精力。皇太后看着是越看越喜歡,恨不得抱回宮自己帶。考慮到皇后要餵奶才作罷。
皇上用一根手指頭拉着孩子的整個手掌,這麼小的孩子真奇妙。他第一次的當父親,這種感覺無法用言語表達。
皇太后抱着孩子笑看皇上:“哀家皇孫就跟皇上剛出生時一模一樣,一出生就很有精神。好動又聰慧,長大之後一定是個棟樑之才。”
皇上笑容沒停過,已經將孩子的模樣深深的刻在腦海裡。回頭坐在皇后牀邊,握着她的手道:“皇后辛苦了。”
被皇上這麼柔情的一看,皇后內心欣喜,臉上滿是幸福的模樣。
“皇上,這是臣妾應該的。孩子,這是我們的孩子。”說着看向皇太后懷裡的小身影,充滿母愛。
皇上笑看過去,只是在那麼一瞬間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讓他一直想忘記卻又忘不掉人。她在冷宮還好嗎?已經很久沒有看過她的模樣,她的容顏卻始終刻在他的腦海裡不散。
兩情相悅的人礙於衆多的因素也只能在各自的腦海裡想念。
到了晚上,外面的熱鬧沒有繼續,可是紅光還縈繞着整個皇宮。
納蘭蘭兒和婉兒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自從進了冷宮後納蘭蘭兒就這麼要求,因爲這個冷宮已經不需要那麼那些虛禮。
看着這難得豐盛的飯菜,婉兒將一些好吃的肉類夾給了納蘭蘭兒,一個勁的道:“娘娘吃多點,這段時間吃的不好,你又瘦了。”
將婉兒夾給她的菜,悉數夾回去。納蘭蘭兒笑道:“婉兒平時做那麼多活纔要好好的補補。”
再三推讓也沒有意思,婉兒只好默默的吃飯。
納蘭蘭兒觸景傷情,想的遠了些:“我們今天能吃這麼豐盛的飯也是託了大皇子的福。”
婉兒擡頭瞧了她一眼,她感覺納蘭蘭兒變了,變得多愁善感。再也沒有以前的自信模樣。一場晚飯沉默的吃完,冷宮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你……”當納蘭蘭兒看見冷宮門口的來人時,驚的站起來。
她看過她,因爲這個人就是先皇的皇貴妃,在貴妃典禮當天由皇太后帶着前來指證的她女人。
先皇貴妃從進門起就不停的看着納蘭蘭兒,她沒有主動打招呼也沒有讓納蘭蘭兒行禮,只是兀自的自己坐下來道:“我知道,你就是先皇后。”
納蘭蘭兒神情一愣,擡頭看着坐在對面的人,她與自己的年紀相仿,卻成了先皇貴妃。
看着她認真的神色,納蘭蘭兒道:“我是納蘭蘭兒,你憑什麼指認我是先皇后?”
先皇貴妃笑了笑:“我與你一同入宮,互相鬥氣,你的性格脾性小動作說話的語氣都是不能改變的。我一眼就看出了你就是納蘭嫣然,只不過沒想到你當了先皇的皇后,還當上了現在皇上的貴妃。”語畢竟然還有些羨慕的表情。
納蘭放棄回答她的問題,又是納蘭嫣然納蘭嫣然,任何人都不放棄讓她承認她是納蘭嫣然的事。
好不太容易忽略的事又被提及,納蘭蘭兒腦中轟轟作響,猶如炸開了鍋。
先皇貴妃看着她繼續道:“你既然已經重新進了宮,爲何不將面貌改變一下?再者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麼重的心機,還能騙過所有人那麼久,當年雖一起互相爭鬥,但先皇卻早亡。我還以爲你死在了宮中,連滿門都被抄斬了也當真夠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