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珊瞪大眼睛望着放在托盤上的東西,白色的綢緞與一些瓶瓶罐罐。她不是傻子,這些東西對於她來說也並不陌生。
可,她還並不想死。
雲珊一邊用眼睛防範着納蘭蘭兒,一邊她和婉兒之間尋找突破的縫隙。納蘭蘭兒拿起一隻精美的瓶子,衝雲珊搖了一搖,說道:“姐姐是認爲毒藥好些,還是白綾更好。”
雲珊咬了咬牙,拼命的向門口跑去。婉兒也不攔着就仍由她從自己身邊逃走,納蘭蘭兒挑了挑眉,輕蔑一笑。
雲珊從圍困中逃出,欣喜的打開了門,卻看見一個宮女一臉陰森的拿着白綾等着自己。
雲珊腿一軟,癱倒在地。
納蘭蘭兒輕笑着一步步逼近,說道:“皇后娘娘可別逃,這些東西可都是蘭兒精心爲你挑選的呢。”她壓低了聲音:“保證讓你走的輕鬆。”
雲珊守得了前面受不了後面,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三人將自己圍起來。她驚慌之餘大聲的呼喊道:“碧兒!碧兒!救命!”
納蘭蘭兒笑了笑,說道:“姐姐就不必在喊了,這院子裡沒人會應你的。碧兒已經被送走了,在也不會回來了。”
雲珊瞪她了眼睛,努力的想從納蘭蘭兒臉上找出端倪來,可她說話的樣子是那樣的真切。只能讓她最後的希望也破滅。
“皇后,不要在掙扎了,上路吧。”納蘭蘭兒像曾經一樣,伸出自己的手。可那白皙的手心裡,卻躺着一個藥瓶。
雲珊心知路已經走到死巷,再也容不得她回頭。她顫抖着雙手,絕望的伸向那隻藥瓶。
突然,門外闖入一個黑影,她一把拿起納蘭蘭兒手上的毒藥,仰天大笑。
幾分都紛紛看向這個人,原來竟然是早早被打入冷宮的怡心。怡心如得珍寶般拿着那隻藥瓶,瘋癲的大笑着說道:“我纔是皇后,我纔是皇后!”
她打開藥瓶,笑着將瓶中的藥灌進嘴裡。
喝完,她扔掉手中的瓶子,衝着在場的每一個人說道:“我是皇后,我是真正的皇后。”她指着趴在地上的雲珊說道:“你是假的,你冒充我!”
怡心伸出手掐住雲珊,兇狠地說道:“你個賤人,竟然敢冒充本宮,罪該萬死!”
怡心的力道極大,幾近讓雲珊暈厥。她臉色泛青翻着白眼,嘴裡發出不明所以的嗚嗚聲。
納蘭蘭兒沒想到半路竟然還會殺出個程咬金來,看着面前狗咬狗的二人,她心裡之覺更加暢快。
可雲珊三番四次的害她性命,由別人來取雲珊的命,這種事她是萬萬不樂意的。
納蘭蘭兒正準備出手講怡心拉開,就感到腦袋一陣陣痛,似乎有什麼東西就要鑽土而出。眼前的畫面不斷的閃現,似曾相識的感覺將緊緊籠罩。
正當雲珊絕望的準備放棄掙扎時,就感到怡心的動作僵硬了一下,黑色的血液滴落在雲珊蒼白的臉上。
雲珊眼珠往上翻着,看着眼前的瘋女人離自己一尺處,七孔流血。
鮮血如同泉水一般沽沽從她口鼻
中流出,怡心已經死了,眼睛卻含着仇恨。並將死前最後看見的自己,牢牢的鎖在那仇恨當中。
怡心的屍體從雲珊身上滑下,雲珊呆愣的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已經是萬念俱灰。
婉兒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轉折驚的目瞪口呆,見怡心死了,她不知所措的去望納蘭蘭兒。
卻見納蘭蘭兒正捂着腦袋蹲在地上。
婉兒與另一個丫鬟連忙將她攙扶起來,丫鬟端來椅子讓她坐在上面。
“娘娘,您沒事吧?”婉兒關心的問道。
納蘭蘭兒擺了擺手,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眼前出現一個個場景碎片,碎片的棱角劃得她神經劇痛,她有些支撐不住的用雙手抱着頭。
一個場景的畫面與方纔的景色重疊在一起。冷清的宮殿中,一個女人身穿鮮紅的嫁衣,被人逼着喝下毒藥。而從門外撲進來的宮女卻奪走毒藥,一飲而盡。
“娘娘,娘娘您怎麼了?”婉兒晃着她的肩膀,她已經這樣叫了有一些時間了,卻遲遲不見納蘭蘭兒的回話。
不會是被方纔的情況嚇傻了吧?
納蘭蘭兒擡起頭來,淡淡的說道:“我沒事。”她冷然望着呆坐在地上的雲珊,啓脣說道:“繼續。”
婉兒有些奇怪的望着她,她總感覺納蘭蘭兒好像與方纔有些不同。可至於是哪裡不同,她卻又答不上來。
她望着納蘭蘭兒變的凌厲的眼神,恍然大悟,是眼神是氣質!
婉兒看着納蘭蘭兒拿起一丈白綾緩緩走向雲珊,如果說曾經的納蘭蘭兒是一隻悄然成長的野豹,那麼現在她便是一隻爲黑夜化成的猛獸!
納蘭蘭兒拿着手中的白綾,高傲的睥睨着雲珊,說道:“輪到你了。”
雲珊被這一聲嚇得抖了一抖,她感到房間裡越來越冷,甚至於她能清晰的聽見身上汗毛豎起的聲音。
納蘭蘭兒輕佻的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怎麼?最後一程也想由別人來侍候你?”
雲珊顫抖着身子從地上站起,語氣裡帶着卑微的說道:“我自己來。”
納蘭蘭兒將手中的白綾遞給她,這白綾並不重,可雲珊卻覺得猶如萬噸鐵石。
她站在一個凳子上,顫抖着的雙腿讓凳子發出不可承受的吱呀聲。她將白綾搭在房樑上,然後在白綾兩端繫上一個結實的死結。
她雲珊自出生就明白自己與衆不同,兒時她設想過無數種自己的未來,卻唯獨沒有想過這種。
雲珊回頭望向納蘭蘭兒,她依舊冷漠的望着自己,等着她一蹬板凳就斷送自己的生命。
她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白綾,腦內閃現從小到大的畫面,最後全部凝結成她與夜無雙的最初相遇。
年幼時的一次宴會,只是那遙遙的一瞥就讓她永遠的記住了這個人。當知曉自己能當上十三皇子的妃子時,與其說是對這個妃位竊喜,不如說是對能當夜無雙妻子而竊喜。
夜無雙挑起她蓋頭的那一刻,她的心臟幾欲從嗓子眼裡挑出,她還記得夜無雙對她說
的第一句話便是: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那年年幼,一對青澀的夫妻並不懂些什麼,卻過的格外的開心。
可是她也明白,明白夜無雙溫和之下的生疏。每當夜無雙對自己露出那疏離的笑容,她就清晰的想起,他們之間只有一場婚約並沒有感情。就算如此,她控制不了得一次次淪陷。
這麼些年來,她同夜無雙經歷了無數次的風風雨雨,他們磕磕碰碰的一路走來,到這一刻終於走到了盡頭。
她悽苦的望着窗外黑沉的夜色,原來她與夜無雙的距離,只剩下天與地,生與死。
“嘭!”
雲珊踢翻了墊在腳下的板凳,在被白綾緊緊勒住的剎那,她心中發誓。
下輩子,絕不爲後!
納蘭蘭兒望着雲珊蒼白的臉色,和不停搖擺的雙腿,就知道已經結束了。
這個她在後宮中,視爲最大的強敵,終於垮了。
可預料中的喜悅並沒有來臨,代替而來的是無盡的空虛。她手握拳狀放在自己的胸口,心裡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黑洞無論如何也填不滿。
婉兒看了眼地上的怡心,與被吊在房樑上的雲珊,脣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
“娘娘,這些人該怎麼處置?”婉兒對着納蘭蘭兒的背影問道。
納蘭蘭兒捂着自己的胸口,突然感覺渾身疲憊,她無力的說道:“將怡心投進井裡,反正也不會有人會再記起她。將皇后這裡製造出是她自殺的假象。”
婉兒垂頭,說道:“是,奴婢明白了。”
婉兒對另一個丫鬟點了點頭,那個丫鬟便同她一起利索的收拾了起來。
納蘭蘭兒不再去看他們,獨自摸着牆走出了房間。也不嫌髒,就在佈滿青苔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天色已經黑成一灘濃墨,納蘭蘭兒迷茫的望着灑在天上的星辰,心裡的黑洞越來越大,幾乎有吞噬天地的預兆。
剛纔她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原來她不是什麼所謂的村姑,也不是什麼納蘭家的野種。
她就是納蘭嫣然,先皇后。
兜了這個一個大了圈子,納蘭蘭兒想盡一切辦法逃避的現實,還是被推到了她的眼球。她是納蘭嫣然,那個被夜無雙憎恨的先皇后,那個身負屠門之仇的復仇者。
沒有一刻,她會感到肩膀這麼痠痛過。也沒有一刻,她只想找個地洞藏進去,再也不見天日。
婉兒與丫鬟抱着怡心的屍體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她們用破舊的布料包裹着她的頭部,以防那滿臉的血液低落下來。
納蘭蘭兒失神的目光隨着她們轉動。
婉兒與丫鬟齊力,一把將怡心扔進來那黑漆漆的井中。
納蘭蘭兒等了許久,才聽見‘噗通’一聲落水的聲音。看見曾經的對手比如此對待,她心中鼓動的並不是興奮,而是淒涼。
那口井該有多深,多黑暗,多陰冷。她自嘲的想着,是否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也會如此得被對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