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清早顧空梨就差人備了船,打算從洛陽新開的河道坐船坐到孟河,再從孟河的盡頭坐馬車進入北奧皇城。
那船上蘇恆醒也早早的就在了,他坐在甲板上,擺出一副優雅的姿態翹起二郎腿,姿態慵懶的從顧空梨的身上掃過,微微皺眉,她確實長高了不少,可是這段日子不管蘇恆醒逼着木大夫怎麼補,就是沒胖一點點,瞧瞧那肩膀,如今他一隻手都能握住,實在削瘦得厲害,跟只剩下一把骨頭似的。
顧空梨沒搭理他,轉身鑽進了船裡面,船分三層,顧空梨在最高的那一層,蘇恆醒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房間就在她的對面,所以難免會來個低頭不見擡頭見。
船隻在衆人的歡呼聲中出發,一路朝着孟河的那條主河流奔去。
江面很寬闊,顧空梨坐在船頂曬着太陽,她沒去找鳳玄姬的麻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鳳玄姬這段時間也挺自覺,見了她也只是含蓄兩聲就轍了。
船在第二日到了孟河主流,然後下了船坐上了馬車,馬車一路朝着那北奧皇城趕去,北奧皇城一片素縞,那紙錢飄得滿皇城都是,家家戶戶都掛了白色的燈籠與喪布,顧空梨猛的轉身去看蘇恆醒,卻見蘇恆醒神色格外平靜,他坐在馬車裡,翹豐二郎腿,一副頗爲悠閒的模樣。
顧空梨朝站他那腿踹了一腳,臉色有些陰沉:“怎麼回事!我只聽說皇帝身體不好了,這是…這白布是什麼時候的事!”
蘇恆醒悠閒的掃了眼顧空梨,挑了挑眉:“你將休書拿來本王瞧瞧,本王便告訴你。”
“你要休書做什麼?”顧空梨警備的瞪着他。
“既然重新開始,那休書自然就沒有用了。”他意味深長的笑顧空梨那平靜的面容裡被斂了個乾淨,顧空梨摸了摸自個這張臉,覺得美得太過張揚了,而且,顧小川那傢伙,說不定根本認不出她來,到時候那些事情可就真的不好辦了。
“告訴你吧,是赫老夫人走了,父皇爲表其生前功績,特以國公之禮相葬,城中的百姓想來對赫老夫人也是頗爲敬重,所以纔會家家戶戶掛上了白燈籠。與白綾。”他的眸子緊緊的盯着顧空梨,沒有忽略顧空梨那一閃而過的心痛,看樣子,赫老夫人在她的心裡影響不小,於是心裡琢磨着,一會自己該找個什麼理由去纔好?
赫老夫人亡故乃是國之大事,曾經有三個女人拯救了西鳳,這赫老夫人乃是首當其衝的第一位,曾經還領着六王爺與先皇后去過南晉談判,所以六王爺自然也是在的。
顧空梨去的時候那赫府已經擠滿了人了,只餘有大廳通向正門口的那一條長道供人行走了,赫戰雲跪在靈前,瞧見眼眶發紅的顧空梨還有些意外,宋夕顏已然是一副婦人的打扮,她朝顧空梨點了點頭:“雲大人來了,爲奶奶上柱香吧。”
“節哀”顧空梨拍了拍赫戰雲的肩膀,朝着這赫老夫人的金棺上了三根香,蘇恆醒站在她的身後,瞧着宋夕顏默了一會,將視線移向赫將軍。
“王爺,
請。”赫將軍將蘇恆醒引去了書房,顧空梨與赫戰雲去了後院,餘有宋夕顏跪在前廳,哭得一雙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跪在那地上燒着錢紙。顧空梨覺得,這宋夕顏自從嫁給赫戰雲之後就安靜了許多,不像從前那麼張揚了。
赫戰雲揮退了衆人,與她走在那條長長的走廊上,走廊的兩邊是荷花,春季已經來了,荷葉也已經開始亭亭玉立了。他引着顧空梨至那桌前坐着,替她倒了一杯茶,面露擔憂:“小梨,聽說蒼洲的水患你治理的很好,怎麼臉色這麼蒼白?還瘦了一大圈了,是不是三王…”
“不是,我只是…有些累,休息兩天就好了。赫老夫人是什麼時候走的?”顧空梨捧着熱熱的茶杯,好像這樣就能讓心裡的涼意得到暖化,好讓自己不這麼難受。
“小梨,如今朝堂不太平,宋晨央你可還記得?”
宋晨央?“宋夕顏的哥哥。”宋太師府裡的大公子,怎麼會不記得,蘇恆醒曾經還暗中讓人去揍了那大公子一頓,將人打得渾身到處都是傷,在牀上躺着要死不活了好久,細細算一算,得有小半年了吧。
“是,他如今已經成了太子的麾下之臣了,不僅僅是他,朝中大半新人都已經歸於太子一黨,如今六王爺雖然依然獨立一幟,但是已經起不到什麼影響了。你若是此時介入朝堂,成爲三王一黨,定會受人欺負。小梨,退出吧,我答應你,只要我在一日,我便會全力扶佐三王登基。”
赫戰雲瞧着顧空梨的臉色有些蒼白,轉身吩咐不遠處的常若去泡杯參茶來,顧空梨垂眸,瞧着杯子裡的茶水,默了好一會,才道:“三王既然無心帝位,我也不強求他,但是,我與太子如今有帳要算,所以我怕是不能放過太子了。”以及那位玄側妃。
赫戰雲擰了擰眉:“是否蒼洲一事太子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還是你蒼洲遇刺一事與太子有關?”
顧空梨有些詫異:“你知道?”
“我不放心你,所以讓人暗中跟着些,沒想到還是讓你遇刺了。傷好了嗎?若是沒好,我這裡還有些藥,是上次聖醫閣主留下來的。”
“我的傷癒合得很快的,已經沒事了。”顧空梨搖了搖頭,捧着茶一飲而盡。
暖風拂過荷塘,荷葉發出令人舒爽的聲音。
顧空梨拍了拍赫戰雲的肩膀上那幾縷灰沫,笑道:“宋二小姐的性子改了不少啊。”
“嗯。確實變了不少。”那又如何?她終究不是自己心裡想娶的那一個。
“好了,你也別苦着一張臉了,你奶奶的病情,你也是知道的,你該慶幸她不用再受痛苦了,也許…她已經與你爺爺重遇了呢?”赫老夫人,那是一個很了不得的女人,可是說赫府有今天都是因爲赫老夫人一手撐起來的,顧空梨常常在想,在這世界其實何其公平,你所受的苦難與你所應得的回報,其實是成正比的,只是熬得過與熬不過的問題。
“小梨,顧嫣然的屍體沒有找到,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赫戰雲擔心的還是這個,他怕那個假王妃對
顧嫣然下假手,所以後來那個顧嫣然才能以假死逃過所有的人的眼光。
顧空梨垂眸,下意識摸了摸肚子,神色有些黯淡:“我知道,戰雲,在官場上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不要留情。”
“好。”赫戰雲點了點頭,心裡還有些懷疑這些話。
“奶奶明天出殯,皇上要親自送一送,到時候只怕會亂,你還是早些去皇宮覆命吧。”赫戰雲將一塊玉塞進她的手裡。
“這是什麼?”
“據聞此玉可解人體內的寒氣,你戴着。”赫戰雲將參茶端至她的身前。
顧空梨一回來那狀元府就有人派了馬車前來這將軍府接她,顧空梨是直接坐了自家的馬車回的府,在府裡洗了個澡,換了一套衣服這才入了宮。
皇帝坐在輪椅上,手裡拿着一塊明黃色的帕子正捂着嘴咳嗽,見顧空梨來了,朝她擺了擺手:“愛卿不必多禮,過來,坐。”
他頭髮花白,那雙曾經蒼勁有力的手,如今已經連保護一個人的力氣也沒有了。
皇后理了理衣袍,看了眼顧空梨,轉身退了下去。
皇帝的面前放着一副象棋,他瞧着顧空梨的眼神里布滿了回憶,彷彿透過她,看見了另一個人。
“聽老三說你會下象棋,來,與朕下一盤,你若是贏了,朕便賞你一個寶貝。”皇帝上象護帥,然後笑盈盈的瞧着顧空梨,這一副慈祥的模樣與曾經那個在朝堂之上一語定乾坤的皇帝有着天差地別。
兩個人邊下邊聊天,顧空梨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贏,但是她看得出來,每一步皇帝都在讓她,甚至在誘導着她贏這一盤棋,越是這樣,顧空梨心裡就越是不安,她聽得出來,這皇帝的咳嗽應該是肺出了問題,由感冒引起的,起先只是咳嗽,後來就會轉變成肺炎,肺結核,甚至於肺癌。
“皇上,你的病…”
“人生,有時候就如這棋局,有人見招拆招,有人冥思苦想,也有人得過且過,只是未到最後,輸贏總是難以認定,你可知,這是爲何?”
“對手不同?”顧空梨試探着開口,皇帝笑了,笑過之後就是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皇后在外面,瞧着裡面的動靜好幾次想要進來,只是一直被皇帝的貼身侍衛擋着。
他朝顧空梨又笑道:“你倒是聰明,此物是朕賞你的,必要的時候,可成大事,你要切記在事情尚未成熟之前,切不可將你的羽翼暴露出來,否則,只會遭人絞殺。”
顧空梨拿着手裡的一個暗黑色的令牌不知其意:“皇上,這是?”
“以後你就知道了。”
顧空梨來這裡的時候就從一些奇聞雜談裡面瞭解過,像皇帝這樣有錢有權的大人物多半都會有自己的影密衛,而皇帝的影密衛則叫龍騎衛,按理來說應該有七十二個人,排列是直接按照七十二地煞的名字來排的。
顧空梨手裡這塊烏黑色的牌子上就雕刻龍騎令三個字,那古怪的祥雲繞着這三個字,這質感有點像生鐵,握在手裡有些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