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 他的承諾
“嗯。”朱鄞祁神色黯然地應了一聲。尉妘妗一心一意將朱鄞褶當成了自己的夫君，她對朱鄞褶的全心維護，令朱鄞祁心中極其不是滋味。
只是嗯？沈夢璐挑眉，“皇兄，尉妘妗這樣被人欺負，你難道不要爲她做點什麼嗎？”
聽到沈夢璐這句提醒，朱鄞祁才恍然大悟過來，原來沈夢璐指的是尉妘妗遭小販毒打的事。
朱鄞祁眼裡閃過寒光，手指捏得咯咯作響。“娘娘放心，本王一定會爲妗兒討回公道的！”
沈夢璐點了點頭，緊接着問到。“你打算怎麼對付那些小販？”
“我是在西郊找到妗兒的，她遇見的那些小販想必也是在西郊大街上的，想要找出作惡之人並不是難事。”朱鄞祁沉着臉回答。
“找到了，然後毒打一頓關起來嗎？”沈夢璐平靜地望着朱鄞祁，有些不太贊同。
望見沈夢璐眼底的不苟同，朱鄞祁微微一愣。“皇后娘娘是有更好的建議嗎？”這有什麼不對嗎？打一頓關起來就差不多了，總不能因爲這點小事就砍小販腦袋，亂殺無辜吧？
“以暴制暴，只會惹得天怒人怨。況且小販們出手打人也是出於憤怒，畢竟他們是小本生意人，靠這些養家餬口。”沈夢璐一開始看到尉妘妗身上的傷痕累累時，第一反應也是想要將那些作惡之人找出來鞭打一頓，可冷靜下來以後，她卻推翻了自己一是衝動的想法。
仔細想想，那些個小販打人的動作雖然粗暴，可說白了，人家也是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街頭小販，本就利潤微薄，遇到些個白吃不給錢的，又是個弱者，難免出現恃強凌弱的狀況。說到底，這也是社會風氣造成的。
朱鄞祁帶人去將那些小販毒打一頓，關押起來，也不過是替尉妘妗出了一口氣而已，並不能有什麼實質上的意義。相反的，還容易落人口實，說攝政王仗勢欺人。
“那依娘娘之見呢？”朱鄞祁皺起眉頭，有些摸不準沈夢璐的意思。
沈夢璐凝眸沉思了一會兒。“民生無小事。尉妘妗之所以遭受這樣的待遇，根本原因在於我們大明律例中沒有任何一條律法能保障那些孤苦無依的百姓。如果能有一個專門的地方能收容這些孤苦之人，也算是件造福百姓的好事。”
朱鄞祁愕然地望着沈夢璐，他怎麼也沒想到沈夢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有人做了表率，如此一來，便也可以鼓勵百姓去救濟這些人。你想當日若是小販們有地方去拿回被尉妘妗吃掉的燒餅錢，那麼他們也不至於出手打人了。”在朱鄞祁驚訝的表情中，沈夢璐淡然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當初若是有這樣的地方，尉妘妗或許也不至於淪落到這樣狼狽的境地，而我們也不至於花費這樣多的精力在尋找她的下落上了。”沈夢璐嘆息不已。比起以暴制暴，用尉妘妗的遭遇來做些實際的事情，想必才更加有意義吧！
朱鄞祁垂下了眼眸。沈夢璐這樣的假設不是不存在的，從尉妘妗的遭遇來看，顯然她在西郊大街遊蕩有好幾天了，或者說她曾三不五時就在大街上出現過。
朱鄞祁派出的人日日夜夜都在大街上巡視，大街上像尉妘妗這樣的流浪者亦是隨處可見。可是卻誰也不曾留意過他們，因爲誰也沒有想到，昔日的太子妃，竟會淪落成這樣一個智力退化，人人可欺的弱智呢！
事實上，這一次朱鄞祁能僥倖發現尉妘妗的行蹤也正是因爲他一時心血來潮想要去幫助一個流浪者的緣故。
那一天，朱鄞祁帶隊去西郊大街搜尋的時候，正好遇上一個大戶家有喜事做善事派發食物，而尉妘妗也混在這領食物的隊伍之中。
朱鄞祁遠遠路過那裡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身材嬌小的乞丐不斷遭人推攘，一次又一次被人擠出隊伍之外。這樣的場面朱鄞祁其實並不陌生，換做尋常時候，朱鄞祁定然是不會多管閒事的。
可這一次，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鬼使神差地，朱鄞祁便朝那名小乞丐走了過去，想要幫他一把。而正是他的一時心血來潮，竟讓他意外找到了尉妘妗。
想起重逢時的畫面，朱鄞祁心臟忍不住一陣收縮。
“妗兒，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終於找到你了！”望着眼前髒兮兮的與乞丐無異的尉妘妗，朱鄞祁激動不已，顧不上她骯髒的衣裳，一把將她攬進了自己的懷裡。
突如其來的陌生擁抱，卻讓尉妘妗受了極大的驚嚇。“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認識你。救命啊！”尉妘妗狂亂地掙扎起來。
一句我不認識你，頓時讓朱鄞祁愣住了。“妗兒，你看清楚，我是鄞祁，我是朱鄞祁啊！”
朱鄞祁焦灼地捧着尉妘妗的臉，讓她面對着自己。可四目相對之後，朱鄞祁在尉妘妗眼裡看到的卻只有無盡的陌生和恐慌。
尉妘妗怯懦的眼神讓朱鄞祁一顆心都揪緊了。“妗兒，你……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我……我是你的……你的夫君啊！”夫君二字，朱鄞祁說得格外艱澀。
聽到夫君二字，原本如受驚的小兔一般的尉妘妗卻有了劇烈的反應。
“騙子！騙子！壞人，你纔不是我夫君，我要找我的夫君。”尉妘妗激烈地掙扎着，大聲叫嚷起來。“救命啊！夫君救命啊，有壞人要抓我！”
尉妘妗掙扎得很厲害，手腳並用胡亂拍打着朱鄞祁，朱鄞祁不慎被打到眼角，手一鬆，尉妘妗便趁機跑了。
“殿下，要抓回來了嗎？”一旁的莫離皺眉請示到。看到這樣的尉妘妗，莫離也是驚訝到了極點。
“不用，偷偷跟着她，看她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朱鄞祁寒着臉發話，尉妘妗口中的夫君令他無比在意。他必須要弄清楚好端端的尉妘妗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也要將尉妘妗口中的夫君揪出來！
“是，殿下！”莫離應了一聲，足見一點飛身跟上了尉妘妗。
受了驚嚇的尉妘妗，壓根不知道自己被跟蹤了，只慌亂地跑回了藏身的地窖，而朱鄞祁也正是因此而輕而易舉地抓到了半身不遂的朱鄞褶，得知了尉妘妗口中的夫君便是指朱鄞褶。
朱鄞祁收回思緒擡眸望着沈夢璐，眼裡是深深的感慨。“你還是同以前一樣，那麼悲天憫人。”
朱鄞祁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格外溫柔，這樣的沈夢璐讓他想起了昔日在沈府，爲江北水災積極出謀劃策的沈夢璐。經歷了這樣多的坎坷，沈夢璐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她那顆善良美好的初心。
沈夢璐揚脣笑笑。“你不覺得，尉妘妗看到這樣的結果會更開心嗎？”
朱鄞祁亦笑了。“我想有你這樣仁德聰慧，以民爲本的皇后，老四纔是最開心的那個。”
“在其位謀其政。我也是盡我的一份心而已。”沈夢璐客套了一句，重新將話題聚焦到了尉妘妗身上。“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你了，如今又這樣害怕你，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朱鄞祁的眼眸眯了眯，轉頭望向了緊閉的殿門，無限繾綣地開口。“她等了我二十餘年，接下來該換我等她了。”
尉妘妗從八歲開始就對他芳心暗許，十四歲嫁他爲妃，愛戀了他一輩子，將最好的青春年華都獻給了自己，並且承受了無與倫比的痛苦。
而今年近三十的尉妘妗將他徹底忘卻了。事實上，朱鄞祁私心裡覺得尉妘妗忘記了那些痛苦的過去未必是壞事。嫁給他以後的十幾年，尉妘妗過得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他欠尉妘妗的也太多太多了，他欠尉妘妗的，不僅是十幾年的青春年華，還有她深沉的愛戀，以及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以前是他不懂珍惜，現在，既然老天願意給他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那麼他一定會好好珍惜，用心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
沈夢璐微微有些動容。“可她現在的智商不過是幾歲的孩童一般，日後能不能康復也是個未知數，你確定想好了嗎？”
朱鄞祁呼吸一窒，而後堅定地點了點頭。“不管她接下來是什麼樣的狀態，我都會照顧她一輩子，對她不離不棄的。”
朱鄞祁的覺悟來得有些晚，可總算還是覺悟了。沈夢璐輕嘆一聲。“我會請閻翀翊好好替她診治的，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也隨時來找我就好。”
“好，謝謝你！以後要麻煩你的地方，恐怕不會少。”朱鄞祁真心道謝，以尉妘妗目前的狀態來看，只怕近段時間，免不得要辛苦沈夢璐。
題外話:
親們，關於朱鄞祁和尉妘妗的番外，本來是打算單獨列開的，不過劇情需要，就穿插到一起了哈，大家順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