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 純粹的勇敢
“他這下該能體會一下當年尉妘妗等他的心情了。”沈夢璐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比起尉妘妗對朱鄞祁二十餘年的癡守，朱鄞祁這幾天的等候又算得了什麼。
“娘子對尉妘妗倒是用心。”朱鄞禎輕笑一聲，朱鄞祁雖說是有些自作自受吧，可總算也是浪子回頭了，實屬難得了。沈夢璐真想尉妘妗得到幸福，還是應該多多推波助瀾，幫朱鄞禎一把纔對。
“女人總要幫女人的嘛！”沈夢璐擡眸衝着朱鄞禎嫣然一笑。“就像你們男人也總是幫男人的。”
朱鄞禎溺愛地在沈夢璐的額頭印下一吻。“尉妘妗目前的狀況，適合去見朱鄞褶嗎？”
沈夢璐沉默了一會兒，“朱鄞祁去見過朱鄞褶了吧？”
“見了。不過空手而歸。”說起這事兒，朱鄞禎多少也有些懊惱。
這朱鄞褶先前明明是說也有些話相對朱鄞祁說，可當朱鄞祁站到他面前的時候，這朱鄞褶卻口如閉蚌，一個字都不吐，好不容易開口，卻只說了一句，他要見尉妘妗，把朱鄞祁氣得夠嗆，掄起拳頭就想打他。
“朱鄞褶真的會交代娜塔莉婭真身的下落嗎？”朱鄞褶的表現很是古怪，沈夢璐也十分懷疑。
“不知道。總該試試。”朱鄞禎派出的鬼魅幾乎將整個番族都翻遍了，都沒找到娜塔莉婭的真身。娜塔莉婭不肯鬆口，而今唯有相信朱鄞褶一途了。
“好，我明白了。明天，我會帶尉妘妗去見朱鄞褶。朱鄞祁不放心的話，你讓他事先在暗處候着吧，尉妘妗情緒剛剛穩定下來，我擔心見到朱鄞祁會再次刺激她。”沈夢璐做出安排。
讓尉妘妗去見見朱鄞褶也是好的，一來沈夢璐也想知道朱鄞褶相對尉妘妗說什麼，二來，她有些疑問，也需要朱鄞褶給她解答。
“那就聽娘子的吧，爲夫會做好安排。”朱鄞禎沒有拒絕沈夢璐的安排。
第二日，沈夢璐事先安撫好尉妘妗之後，這才帶着她朝關押朱鄞褶的地牢走去。
聽沈夢璐說要她去見自己心心念唸的夫君，尉妘妗自然是興奮不已，一路上尉妘妗都十分雀躍，逢人就喊着她要去見夫君啦！
走到地牢門口，看到守門的侍衛，沈夢璐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她明明交代朱鄞禎要朱鄞祁隱藏起來的，怎麼他竟僞裝成了守門侍衛了？！
僞裝被拆穿，朱鄞祁有些尷尬地拉低了頭盔，恭敬地朝沈夢璐行禮。“參見皇后娘娘！”
“起來吧！”沈夢璐淡淡地應了一聲，示意朱鄞祁帶路。“帶本宮去見朱鄞褶。”
“是！”朱鄞祁低着頭應了一聲，側身讓開道路。“皇后娘娘這邊請！”
沈夢璐淡然地踏進了地牢，跟在她身後的尉妘妗並未認出朱鄞祁，只一如之前那樣，揚着笑臉毫無心機地衝着朱鄞祁興奮喊了一聲。“太好了，我要去見夫君咯！”
朱鄞祁臉色一僵，還未來得及搭話，尉妘妗便如快樂的小鳥一樣跟着沈夢璐的腳步，歡快地朝地牢深處走去了。
朱鄞祁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心裡極度不是滋味兒。他怎麼也沒想到，尉妘妗回來以後，展示給他看的第一個笑臉，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去見朱鄞褶，就那麼讓尉妘妗開心嗎？明明他纔是她的夫君！
朱鄞祁一路寒着臉跟在沈夢璐和尉妘妗身後，聽着尉妘妗不停地問着沈夢璐她的夫君的情況，心裡嘔得快要吐血了。若是可以，朱鄞祁真想拉着尉妘妗掉頭就走。
可是，他不能這麼做。心裡再不高興，他也只能硬着頭皮給沈夢璐和尉妘妗帶路。
關押朱鄞褶的牢房，很快便出現在面前。牢房按照朱鄞褶的要求已經做了特殊的佈置，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廂房。
原本邋里邋遢的朱鄞褶也已經改頭換面，整齊的頭髮，光潔的下巴，華貴的服飾，彷彿變回了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恭王爺，唯獨昭示着他變化的是，那一輛礙眼的輪椅。
遠遠看到朝自己走來的沈夢璐和尉妘妗，朱鄞褶眼裡閃過興奮之色。他推着輪椅靠近牢門，眸光殷切地盯着尉妘妗。
一身錦衣華服的尉妘妗，一如當初那個高貴的太子妃，令朱鄞褶心動不已。十多年了，每一次見到尉妘妗，都讓朱鄞褶有不一樣的悸動，現在依舊如此。
“妗兒！”尉妘妗尚未走近，朱鄞褶便深情地呼喚到。
原本充滿期待的尉妘妗，看到煥然一新的朱鄞褶，反而有些躊躇了。看到朱鄞褶隔着牢門伸出來的手，尉妘妗下意識地閃躲了一下，有些怯懦地躲到了沈夢璐的身後。
“姐姐，他……他是誰？”尉妘妗顫聲問着沈夢璐。不是說好要帶她見夫君的嗎？爲什麼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個陌生男人。
沈夢璐安撫地拍了拍尉妘妗的手，而後轉頭似笑非笑地盯着朱鄞褶。“他就是朱鄞褶，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人。”
聞言尉妘妗眼裡有片刻遲疑，然後更嚴實地將自己藏到了沈夢璐身後，可憐兮兮地請求到。“姐姐，我不認識他。姐姐，你……你帶我去見夫君好不好？”
見尉妘妗不認朱鄞褶，最開心的莫過於朱鄞祁了。朱鄞祁頓時一掃先前的陰霾，眉開眼笑地等着看朱鄞褶出糗。
“妗兒，我就是你的夫君啊！”見尉妘妗一副懼怕自己，不肯相認的模樣，朱鄞褶有些急了。隔着牢門，他碰觸不到躲得遠遠的尉妘妗，只能生氣地衝着沈夢璐嚷道。“沈夢璐，你對她做了什麼？”
尉妘妗原先對自己全心依賴，才這麼短短几天而已，她竟不認自己了，朱鄞褶下意識地認爲是沈夢璐給她灌了迷魂湯。
沈夢璐毫無笑意地扯了扯嘴角。“你覺得本宮能對她做什麼？你說要見她，本宮便帶她來了，而今人你見過了，娜塔莉婭的真身在哪裡，你該告訴本宮了。”
“沈夢璐，你使詐！”朱鄞褶有些氣急敗壞。這樣的相見根本不是他期待中的結果。
“朱鄞褶，別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樣卑鄙無恥。”沈夢璐的聲音十分冷淡。“你既然沒有交易的誠信，那就不要浪費本宮的時間了。今天這一面，就當是本宮送你的吊禮吧！”
“妗兒，既然他不是你的夫君，那我們就回去吧，姐姐再幫你找找你的夫君好嗎？”沈夢璐說着便要領着尉妘妗離開。
尉妘妗不認得朱鄞褶，這是在沈夢璐預料之中的。從朱鄞禎告訴她說朱鄞褶要求沐浴更衣的時候，沈夢璐就猜到了這樣的結果。
在過去的大半年裡，朱鄞褶爲了躲避追兵，想來是時常以流浪漢的面貌示人，尉妘妗印象中的夫君，也都是邋里邋遢的形象。如今朱鄞褶突然改頭換面，變成一個與尉妘妗的記憶截然不同的人，也怪不得尉妘妗不認得他了。
再加上尉妘妗對男人的陰影和恐懼，尉妘妗見到這樣陌生的朱鄞褶沒有落荒而逃，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了。可尉妘妗雖然沒有激烈的反應，沈夢璐還是摸到了她一手冰涼和顫抖。尉妘妗在害怕，依舊在害怕。沈夢璐竟有些不忍心了。
“等一下，你別走！”見他們要走，朱鄞褶越發焦急了。“沈夢璐，我可以告訴你娜塔莉婭真身的下落，不過，你要讓我單獨和她待一會兒。”
聽到這話，尉妘妗抖得越發厲害了，她下意識地揪住沈夢璐的袖子，生怕她將自己單獨留下。沈夢璐心中一軟，牢牢握住了尉妘妗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不好意思，我看不到你的誠意！”沈夢璐的嗓音涼薄如水，卻讓尉妘妗心底淌過一陣暖流。
“沈夢璐，我是認真的，我已經將娜塔莉婭真身的下落寫在紙上了，只要你答應，你就可以取走它！”朱鄞褶從懷裡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
沈夢璐的心狂跳起來，盯着那張紙條的眼神都多了幾分熱切。會是真的嗎？紙條上真有娜塔莉婭真身的下落嗎？
可是看着一臉驚懼的尉妘妗和一臉緊張的朱鄞祁，沈夢璐卻有些不忍拿尉妘妗去做交換了。
“天知道你是不是糊弄我。”沈夢璐強迫自己忽視那張紙條，繼續用冷清的嗓音回答，然後輕輕拉了一把尉妘妗，“妗兒，我們走吧！”
朱鄞褶的眼眸一沉，有些激動地抓住了牢門。“沈夢璐，我對天發誓，這上面的地址是對的！”
見沈夢璐無視自己的話，真拉着尉妘妗走了，朱鄞褶急了。“沈夢璐，對你來說有利無害的交易，你爲什麼不做？是你的道德負擔重要，還是你女兒的命重要？難道你就那麼狠心，當真忍心眼睜睜看着你女兒命喪蠱毒嗎？”
沈夢璐的腳步一頓，卻依舊沒有停下腳步，繼續拉着尉妘妗往外走去。可沒走兩步，沈夢璐反被尉妘妗扯住了手。
“姐姐，沒有那張紙，潤玥會死嗎？”尉妘妗怯怯地望着沈夢璐，純淨的眼眸裡是毫不掩飾的擔憂。這幾天尉妘妗沒少聽伺候的宮人說起朱潤玥得病的事情，朱潤玥羸弱的模樣，也莫名讓尉妘妗心頭直髮抽。
沈夢璐鼻子一酸，眼眶有些發紅，卻還是勉強扯出了笑容，柔聲安慰到。“別擔心，我們會有辦法醫好潤玥的，她不會有事的。”
所以，那張紙是很重要的！尉妘妗用力咬了咬脣，然後堅定地鬆開了沈夢璐的手。“姐姐，我留下來，你拿着那張紙去救潤玥。”
聽到這話，沈夢璐只覺得眼眶一陣酸澀，有淚花不由自主地浮上眼底。“你不怕嗎？”尉妘妗這是要爲了朱潤玥而勇敢的意思嗎？
尉妘妗畏懼地望了一眼牢房內，凶神惡煞的朱鄞褶，不由自動地哆嗦了下。“怕。但是我要幫姐姐拿到那張紙。我喜歡潤玥，我不要潤玥死掉。”
尉妘妗如此純粹的勇敢，讓沈夢璐的心都融化了。她忍不住張手抱住了尉妘妗。“好妗兒，謝謝你！不過沒關係，姐姐沒有那張紙也沒關係的。姐姐會有辦法的。”
關係當然是有的，只不過沈夢璐真要得到那張紙的話，也不是非拿尉妘妗交換不可，殺了朱鄞褶，她一樣可以得到！沈夢璐眼眸裡閃過一道殺機。
尉妘妗卻搖了搖頭，然後衝沈夢璐揚起了笑臉。“姐姐，這樣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讓我幫姐姐做吧！姐姐，我很勇敢的！”
沈夢璐嗓子直髮堵，尉妘妗越是如此，她越發捨不得讓尉妘妗去面對朱鄞褶，太殘忍了。“妗兒，真的不需要……”
不待沈夢璐拒絕，尉妘妗已經轉身跑向了朱鄞褶，然後在距離他兩米遠的位置停下腳步，氣勢洶洶地衝他伸手。“把紙給我！我留下來！”
朱鄞褶有瞬間迷惑，眼前這個對自己發號施令的尉妘妗，讓他有種彷彿看到了剛入宮時那個張揚自我的尉妘妗的錯覺。
見朱鄞褶只是傻愣愣地盯着自己，卻不答話，尉妘妗有些害怕，也有些懊惱，於是便拔高了聲音重申了一遍，“你到底給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