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虎山行

六爻真人道:“如把各派祖傳武功及令牌給人,選擇第二條路,雖可不傷人命,但這等奇恥大辱,倒是生不如死了。”

鬼見愁古蒼松道:“說得是。”

神州一奇朱世傑道:“我們幾個老不死的,自斷一臂,倒是事小,然祖傳令牌,乃須給人,黃泉路上,有何面目拜見歷代祖師?倒不如選擇第一條路,轟轟烈烈地幹一場。大丈夫生有何歡,死有何懼,尤其我武林中人,可說是在刀尖上討飯吃,只要死得其所,不爲後人輕視笑話,比苟且偷生,苟活於世好多了。”

鬼見愁古蒼松點頭道:“這話極有道理,正是我武林中人爲人處事的準繩。”

廣緣大師道:“阿彌陀佛,然而我們就如此死去,並不得其所。”

神州一奇朱世傑道:“大師此話何意?”

廣緣大師道:“各位雖別忘了,我們尚有千鈞重擔在肩,我們不能一死而推卸責任,讓後人來爲我們負擔。”

此話一出,主張選擇第一條路之六爻真人,鬼見愁古蒼松、神州一奇朱世傑都低首無語。

半響,神州一奇才道:“我們選擇第一條路,並不一定就會死,反之,若選擇第三條路,各自斷了一臂,將來尚有何作爲,再說,各派祖傳令牌,是萬萬不能給人的。”

空空禪師道:“起碼可以貢獻一份心力,致於祖傳令牌……”他緊閉雙目,腦筋一陣亂轉。

他陡地雙目一睜,向吳爲非等前進步五步,道:“我們爲數六七十條生命,第一條路不欲選擇;爲恐後人輕視笑話,第二條路也不欲選擇。”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可是決定選擇第三條路?”

空空禪師道:“正是,不過各派祖傳令牌都將不在身邊,如何是好?”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據老化子所知,以及各派規矩,各派傳令牌應經常在掌門人身上。”

空空禪師道:“不錯,敝派也有此規,但老衲入困之前,已交與敝師弟,其他各派我不清楚,本派令牌確已不在我身上。”

六爻真人也走將前來,道:“本派也有此規矩,惟此戰之前,已不準備回去,已把令牌傳給門徒。”

廣緣大師道:“本派令牌也傳給門徒。”

鬼見愁古蒼松冷笑道:“本根本派沒有此規矩,老夫從不把令牌帶出泰山。”

神州一奇朱世傑道:“本派也無此規矩,信不信由你。”

林元生冷笑道:“如此說來,你們是準備硬闖了?”

空空禪師道:“老衲並無此意。”

林元生道:“然而沒有令牌,誰能相信你們?”

空空禪師道:“我們自斷一臂,並立血書爲憑,難道還不能相信麼?”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祖傳令牌都不在你們身上,純是鬼話,三歲孩童也騙不過去,不過,只要你們誠心投降,自斷一臂立張血書,令牌後補也罷。”

所謂令牌後補,即等於免獻令牌。

空空禪師宣了一聲佛號,與六爻真人各自返回,撕下一塊較爲潔淨的月白僧袍,咬破指頭,立寫血書。

斗酒神丐吳爲非這如此處理,實爲明智,要知,一派令牌,可以號令其派中任何人,做任何事,各派即使遭致到土崩瓦解的境況,也不自願將祖傳令牌獻人。

他看得很清楚,無論空空禪師選擇那一條路出去,都不會甘心,終有一天要雪此奇恥,報此血仇。

九門派既不肯干休,如依常理而論,應該趁機把空空禪師等六七十人全部消滅,起碼也可以減少九大門派一部份實力。但以軍家心理推論卻不然,若把這六七十人盡皆殺掉,勢必激發九門派同仇敵愾之心,激發其旺盛士氣,豈非得不償失,要知,戰爭第一要萬衆一心,士氣激昂,方能獲勝。

九門派屢戰屢敗,客觀因素固然很多,但要師出無名,士氣低落,吳爲非得樑芳娥臨走時之啓示錄,已然完全體悟其中的利害得失,故才落得大方,不再勉強索取令牌。

空空禪師將血書寫好,簽下法號,交給廣緣大師、六爻真人、朱世傑、古蒼松同時湊近看閱,之後,各自咬破指頭,簽下自己的門派法號或姓名。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武當、終南可由其門下弟子代簽門派和法號。”

六爻真人目射兇光,冷哼了一聲,隨便找了一個武當和終南弟子,令其等也咬破指頭,簽了一個字;之後,猛一甩臂,將血書擲出,夾帶着銳嘯之聲,向吳爲非疾射而來。

斗酒神丐吳爲非伸手一抄,血書入手,竟覺手臂微麻,當下,冷笑道:“道長何苦生那麼大氣,我並沒有逼你們走這條路,有種就硬闖出去。”話畢,不理六爻真人的反應,隨即展閱血書,只見寫道:

“本九派因盟友作奸,致遭敗北,爲救門下性命,甘願自斷一臂,並立血書爲證:自今以後,決不再侵犯窮家幫、林元生、樑芳娥、鐵公明、柳玉瑤、白紫燕,及其等師門家屬,恐心、書兩意,特獻上各派祖傳令牌作保,此據,(惟各派祖傳令牌均不在身,當面言明舊後補獻)。立書人:少林派掌門方丈空空、峨嵋派掌門方丈廣緣、華山派掌門法師六爻、括蒼派派主朱世傑、泰山派派主古蒼松、武當派二代弟子煙波、終南派二代弟子清涼。”下面是立書之年、月、日。

斗酒神丐吳爲非閱畢後,冷笑道:“好,請各自斷臂吧,這是你們自願,怨不得我老……”

他話猶未完,陡聞“刷,刷”數聲,同時,鮮血飛濺,五位掌門人已各自確斷一臂。

緊接着,上來幾個九門派弟子,替五人敷藥包紮。

但見五人斷臂後,連眉頭也未皺一皺,個個臉色鐵青,目射兇光,連聲冷笑,把內心之怨毒,全現於神色之間。

斗酒神丐吳爲非見狀,倒是眉頭緊皺,很是不安,同時,下令讓開一條大路。

空空禪師低宣了一聲佛號,令各派弟子先走,回身對吳爲非道:“後會有期。”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貴派等祖傳令牌,不知何時送來?”

此話只是虛張其表。

空空禪師道:“這可說不定,如不送來,幫主儘管派人來索。”無異拒絕獻牌。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禪師乃當代高僧,又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老化子相信決不會失信。”

六爻真人冷笑道:“禪師,我們走,還與他嚕嗦什麼?”

說着,大步而去。

斗酒神丐吳爲非目送空空禪師等走後,不自覺地長嘆了一聲,道:“瞧他們滿懷怨恨,說不定三月之內好要回來。”

林元生道:“我的看法,最短時間也得半年之後,或者永遠也不會再來。”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何以見得?”

林元生道:“他們此戰慘敗的最大因素,是太上真人從中作奸,殺了茫茫真人,勢得必集中全力,先攻打茅山,如再敗在太上真人手下,便永遠不能回來了,因爲太上真人與我們不同,如能獲勝,絕不會讓他們有再戰之能。”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你這話不無道理,不過,九門派雖連遭慘敗,但其實力仍不可輕視,要知,僅少林一派,就不下二千之衆,此兩戰之傷亡,以最高估計算,也不過百五十人,除人心土氣外,根本毫無影響,而武當、華山、峨媚之人數也不少,饒太上真人陰險奸詐,也無法把九門派敗到無再戰之能。”

鐵公明點頭道:“說得是。”

斗酒神丐吳爲非仰首瞧了瞧天色,見天已微亮,遂令陸雲中收回各山,各路之埋伏人員,又令鄭化龍重新分配現在人員的宿地,再令陳善仁和黃一蜂及的各堂主,處理善後和療治傷患。

之後,與鐵公明、林元生返回藹蘭山莊。

此時,林元生算是最閒之人了,一回莊,即悄悄地溜入他的住所,與三女調情吹牛。

吳爲非和鐵公明坐在寬敞的議事廳中,一面喝茶,一面令堂主方外調查衆人功過,陸雲中返回後,又令他備辦慶功喜筵,直至午時,方把許多瑣碎之事忙完。

黃昏時,議事廳和練武場中,張燈結采,筵開百席,喜氣溢於莊外。

議事廳上首,擺了一張大圓桌,首位坐着吳爲非,吳爲非左邊是鐵公明,以下是陸中、鄭化龍、黃一蜂;吳爲非右邊是林元生,以下是樑芳娥、柳玉瑤、白紫燕,尚有一個空位;首席左右兩旁是兩張八仙桌,左邊的首座是畢忠,右邊的首座是陳善仁,這兩席都是各堂堂主。

下面也都是八仙桌,擺了四行,每行七席,共三十一席,其他都在練武場中打地席。

酒過三巡,吳爲非站將起來,高舉酒杯,道:“各位辛苦了,敬各位一杯。”

衆人忙站了起來,舉杯道:“敬幫主,祝幫主洪福齊天。”

說着,喝乾杯中之酒。

斗酒神丐吳爲非令衆人坐下,放量吃喝,然後,轉對刑懲堂主鐵面丐方外道:“方堂主,功過調查完畢否?”

鐵面丐方外自懷中取出一本功過簿,翻了一翻,道:“尚不完全,不過,重要的都已記下。”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宣佈給大聽聽,然後依幫規獎懲。”

鐵面丐方外翻開功過簿,道:“功過各分三等,是我個人衡情而定氣難免有不當之處,各位如覺有不公平,或漏列之處,希望馬上申報上來。”

“此戰之第一等第一功,是柳玉瑤姑娘,柳姑娘假意與太上真人結盟,二度假傳情報,不但消解天山人員之患,而且使敵人自相殘殺,是此戰大勝的最大功臣。”

柳玉瑤忙站起笑道:“小女子愧不敢當,再說,計謀是林相公出的,小女子只是依林相公的意思,將假消息傳給太上真人,焉能居功?”

樑芳娥道:“柳姐姐不必客乞,若非你有過人之見,預先與太上假意聯盟,林相公雖有妙計,也難取信於人。”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說得是。”

鐵面丐方外道:“第一等第二功,是林公子……”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他乃此戰統帥之一,不必宣佈。”

鐵面丐方外繼道:“第一等第三功,是黃國風和李振淨,他們奉命假傳情報,受盡酷刑,取信敵人,使敵人自相殘殺,大利本幫。”

“第二等第一功,是尚堂主,掌管牛郎山‘索命雷’陣地,死敵百人。”

“第二等第二功,是畢長老……”

驀然,一個管事化了,引人一條三旬大漢,只見他方面大耳,高鼻環眼,一付忠厚而隱含威嚴之貌,風塵僕僕,神情慌張,似有重大之事。

廳中數百人,除極少數對此大漢覺得面善外,都不知他的來歷,正要盤問之時。

林元生陡地躍身過來,抱拳一揖,道:“大師兄別來無恙?”

林元生此言一出,衆人方知此人是誰,吳爲非站了起來,道:“秦大俠來得正是時候,元生快請秦大俠入席喝上幾杯。”

林元生點頭道:“大師兄此來,一定有要事,但不必急,喝上幾杯再說吧。”說着,把秦鵬遠讓至首席,並將自己座位讓給秦鵬遠,他自已卻坐在白紫燕下手的空位上。

白紫燕忙站起身,深深一福,道:“拜見大師兄。”

秦鵬遠也忙還禮道:“師妹毋須多禮。”

白紫燕執壺親自替秦鵬遠斟了一杯酒,道.“伯父好麼?”

秦鵬遠長嘆了一聲,舉杯一口乾了杯中酒,只是緊皺眉頭,沒有答覆白紫燕問話。

斗酒神丐吳爲非也親自給秦鵬遠斟了一杯酒,道:“有話待會說。”端起面前酒杯,道:“來!老化子與你乾一杯。”

秦鵬遠道:“謝謝吳老前輩。”

說着,再次幹了一杯。

吃八方陸雲中道:“這位可是仁風大俠凌望之高足?”

秦鵬遠忙站起彎腰爲禮,道:“家師正是凌望之,小可秦鵬遠,不敢請教老前輩!”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我來給你們引見。”接着,將席中之各長老及各堂主,一一介紹了一番。

秦鵬遠一一點頭爲禮後,道:“人說窮家幫勢達天下,高手如雲,果然名不虛傳,今天有緣與衆位前輩共聚一堂,真乃三生之幸也。”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窮家幫向不注重俗禮,秦大俠不必客氣,坐下喝酒吧。”

林元生端起酒杯,道:“大師兄,小弟敬你一杯。”

秦鵬遠又一飲而盡,轉對吳爲非道:“聽說此番大戰,老前輩又大獲全勝,真是可喜可賀。”

端起酒杯,又道:“小可借花獻佛,敬你老一杯,聊表賀意。”

斗酒神丐吳爲非哈哈笑道:“好,幹!”

二人又各自幹了一杯。

白紫燕小嘴一噘,道:“光喝酒有什麼趣兒,大師兄,你也該吃點菜纔是。”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對,對,來,吃菜,這是燒雞,這是燒雞。”

之後,陸雲中、黃一蜂、鄭化龍又各與秦鵬遠幹了一杯。

林元生見秦鵬遠已有些醉意,遂道:“大師兄風塵僕僕,神情不安,可是伯父出了事?”

秦鵬遠長嘆一聲,道:“正是。”

白紫燕急道:“大伯父出什麼事了?”

“被九門派俘去了!”

“啊!”

“哼!”

“有這等事?”

“這還了得!”

衆人聞言,均遽然大驚。

要知,武林今日之局,可說是由乾坤三俠而起,凌望之被九門派俘去,豈非一件天大的辣手事。

九門派對林元生,不但恨之入骨,而懼如鬼神,今番豈有不利用凌望之和林元生的關係,誘林元生入殼,再用計殺之,或者,逼林元生答應他們許多難能答應的條件,總之,這是一件最辣手之事。

秦鵬遠見衆人驚慌神情,大感慚愧,道:“家師理性已失,小可身爲首徒,不能護之安全,實在愧無立足之地,而還要各位前輩爲家師擔心,更使小可無顏偷生人世。”

說着,淚如雨下。

林元生搔首搓掌,焦躁萬分,道:“這可怎麼辦,我必須馬上去救他老人家出來。”

樑芳娥冷靜地道:“這事不同凡響,你若焦躁妄動,不但凌前輩性命不保,就連你也有性命之優。”

樑芳娥對秦鵬遠道:“秦大俠,凌前輩幾時被人俘去的?在什麼地方?”秦鵬遠道:“在巫山縣城。家師聽得九門派與窮家幫在此大戰,一定要來助窮家幫一臂之力,在下因其理性喪失,百般阻勸,然均拗他不過,只好陪他老人家專前來,不料,到達巫山縣時,恰好遇到敗陣而歸的九門派衆人,本要回避躲過,但家嚇不辨所言,但不尚躲讓,反上前叫陣,唉!家師武功未失,但敵方人多,百招不到,便被敵人點了穴道。”斗酒神丐吳爲非道:“你未被他們俘去,可說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樑芳娥道:“你有否與他們動手。”

秦鵬遠道:“說來慚愧得很,在下也已被點穴道,但不知怎的,他有竟假慈假悲,他們說:是上一代的事,與我無干,便把我放了。”

樑芳娥冷笑道:“什麼上一代的事與你無干,他們放你的目的,是要你通知林相公,藉之誘林相公入殼,而用計殺害。”

秦鵬遠舉手敲了敲腦袋,道:“原來是這個意思。”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你可知放你的是誰?”

秦鵬遠道:“伍伯銘。”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對了,正是這個意思。”

頓了一頓,又道:“他們沒有截擊茅山教?空空禪師要求我釋放茫杳道人,是爲攔截茅山教,難道伍伯銘沒有這樣做?”

樑芳娥道:“空空禪師雖有這個意思,但事實上不能這樣做,因爲所有掌門人,除伍伯銘外,非死也受了重傷,短期內實難與人動手,而其新敗,人心驚悸未除,土氣不振,那能作戰?伍伯銘量已量彼,自不會聽從空空禪師的意思。”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你這話極有見地。”

轉對秦鵬遠道:“你要知他們去向?”秦鵬遠道:“大概是回武當山,聽他所說,回山後首先立新掌門人,然後做七七四十九日道場,擡趕渡茫茫真人亡魂,並藉此機會,檢討失敗的原因,以及商議以後行動計劃。”

樑芳娥道:“武當山既要辦這兩件大事,救凌前輩就不愁沒有機會了。”

林元生道:“你有何良策?”

樑芳娥道:“掌門人歸天和登極,在武林中,算是一等盛典,此番,除九門派外,定然尚要邀請三山五嶽之武林人物前往觀禮,這種情況之下,不難混將進去,然後,見機行事。”

林元生道:“不知武當何時舉行盛典?”

樑芳娥道:“這等事,你急也無用,不過,你儘管放心,我敢說,在未見你前往救凌前輩之前,凌前輩決無生命危險。”

本來喜氣洋溢的慶功筵,因秦鵬遠的突來,把氣氛沖淡不少,因之,吳爲非對方外道:“功過既未完全調查清楚,就待以後宣佈吧。”

於是,衆人一面吃喝,一面研究營救凌望之的事,直至二更時方散。

第二天,樑芳娥召集重要人員於議員廳中,道:“我們雖二度獲勝,但只不過是自救的開始,九門派絕不會就此低頭了事。爲確保本幫矗立武林,乃減少人員的傷亡我已擬訂一個久遠的計劃。”

廳中除吳爲非及窮家幫長老、各堂主外,鐵公明、林元生、秦鵬遠、柳玉瑤、白紫燕,亦均應邀參與。

將近二十人,都靜靜地聆聽,樑芳娥話聲落後,廳中似若無人,沒有任何聲音。

好半晌,樑芳娥方繼續道:“九門派二度敗北,除許多客觀因素外,最重要的,是自命不凡,自視過高,太輕看我們,兵書有謂:‘驕兵必敗’,就是這個道理。”

“他們有此二戰的教訓,必然磋商檢討,而抹馬勵兵,演練各種陣勢,及‘萬流集’的心法,劍術,以謀達到雪恥報仇的目的。”

“因此,我們不能不未雨綢繆,作再戰的準備。”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姑娘顧慮極是,本幫一應大小之事,老化子全權交與姑娘。”

樑芳娥道:“據我所料,半年內尚不致有事,我們決不能讓這半年時光白白浪費。”

“第一:各方人員仍然集中此藹蘭山莊。”

“第二:派人往總堂,及各分堂取運錢糧,以及把外面人員儘量調集來此。”

“第三:選一百名年紀輕,智慧高者,習練‘萬流集’武功,和‘八仙劍陣’。”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這計劃何時實施?”

樑芳娥道:“即說即做,今天就開始。”

斗酒神丐聶爲非道:“有關營救凌大俠之事,姑娘有無計劃?”

樑芳娥道:“因情況不明,無法計劃。”

“散會後,派三十六名幹探,化裝另一種身份,專門負責刺探九門派軍情,另派三十六名幹探,刺探茅山教軍情,及江湖動靜,前者,由林相公爲負責人,後者,請柳姑娘負責。”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我有許多道義之交的好友,我想趁此半年的空暇,前往邀來助陣。”

鐵公明道:“我在關外二十餘年,也已交上不少好手,要不要也請他們來相助?順便把我的小孫子帶來,請姑娘替他啓蒙。”

樑芳娥沉思了一會才道:“本幫與九門派的是非,最好不要請人介入,否則,恩恩怨怨武林就更難太平了。”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姑娘這話極是。”

樑芳娥轉對鐵公明道:“小弟弟幾歲了?”

鐵公明道:“七歲,雖非上上之選,倒也長得伶俐,我一直不敢教他內功,恐把他糟蹋。”

樑芳娥道:“好,你就把他帶來吧。”

鐵公明極爲喜悅地:“好,我還有一個小孫女,只是太小了些。”

樑芳娥道:“幾歲了?”

鐵公明道:“才五歲。”

樑芳娥道:“不妨,也把她帶來吧。”

鐵公明聞言,更喜得眉開眼笑。

樑芳娥對衆人道:“各位還有事麼?”

白紫燕道:“我也跟柳姐姐去刺探茅山軍情和江湖動靜,好麼?”

樑芳娥笑道:“你應趁此空暇,跟我學些東西。”

林元生道:“不錯,你武功太差,又沒心機,那能作刺探工作,就在這裡好好修練武功吧。”

樑芳娥轉對秦鵬遠笑道:“秦大俠,請恕小妹直言,瞧你相貌,應是一個忠厚剛直,心機浮淺之人,也不宜作刺探工作,我認爲你也應留在這裡修練武功。”

秦鵬遠道:“謝謝姑娘,家師身陷敵牢之中,在下恨不得插翅飛往救他老人家出來,心焦如焚,那有心情練武功?”

樑芳娥道:“秦大俠請別見怪,小妹說句不好聽的話,你若一定要去,以你的爲人,不但於事無益,反必敗事,增加林相公許多麻煩。”

林元生道:“大師兄放心在此修練武功吧,如要人支援,我自會派人回來請你。”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武當山無異龍潭虎穴,尤其二戰皆敗之後,勢必更加提高警覺,我老化子說句狂話,在武功方面,我老化子不會差你,在江湖經驗方面,更可勝你多多,但我自量,此時的武當,我老化子也不敢去,我也主張你留在這裡。”

秦鵬遠道:“據我所知,林師弟也不善心機,難道就不怕敵人俘去不成?”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他與我們不同雖不善心機,但武功訓,我們高几百倍,他可以在九掌門人及小長老包圍中,輕易突圍,而還能在千百人圍攻之下,來去自如。”

秦鵬遠道:“他有這等本領?”

他雖是林元生的師兄,卻不知林元生自練就“自然神功”後,已是古今罕見的人物,他與林元生分別,只不過短短數月,又未見過林元生出手,自然不知林元生此刻的身手高到什麼程度。

斗酒神丐昊爲非道:“一點不假,如非中計,即使被人發覺,也不致被人俘去。”

秦鵬遠細自想了一想,已無話可說,只好暫時留下。

樑芳娥道:“散會後,即選派刺探人員,次派往總堂及各分堂取運錢糧人員,然而由我親自挑選習武人員。各位還有事沒有?”

她見良久無人提出問題,便宣佈散會,與林元生柳、白二女逕返住所,在客廳中坐下,阿桃、阿梅二脾獻上香茗。

樑芳娥道:“柳姊姊,我知道你對此番差使不甚滿意,因爲你的目標也是九門派,但太上真人,不同凡響,非你這等文武兼修之人,不能刺探出太上真人的行動。”

柳玉瑤笑道:“也無所謂滿意不滿意,但能否探得茅山情報,我也不敢說。”

樑芳娥道:“窮家幫尚有許多化子在外面,你儘可利用他們的力量。”

柳玉瑤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樑芳娥轉對林元生道:“你的名頭太大,武林上下人等,差不多都已認識你,你今番外出,應該改頭換面,處處謹慎,切莫暴露本來面目,否則,不但救不了你伯父,甚至連武當山也到不了。”

林元生道:“我對化裝之術一點不懂,怎麼辦呢?”

樑芳娥道:“我有化裝藥物,塗在臉上,如不用解藥洗滌,永遠不會變褪色,至於化裝上的技巧,不妨請教柳姊姊。”

柳玉瑤道:“你的藥有幾種顏色?”

樑芳娥道:“有紅、黃、白、青,四種。”

柳玉瑤道:“夠了,我想暫時化裝成一箇中年道士,出去後,看情形,什麼身份合適,再化裝什麼身份。”

樑芳娥道:“化裝道士倒不如化裝成一個普通人,因爲你們必須同行一程,一個道士與一個美麗姑娘走在一起,多麼刺眼。”

柳玉瑤道:“我倒忽略了這一點,就化裝成一個江湖郎中吧。”

樑芳娥道:“很好。”

說着,入房取出五六個檀木盒子,撿出一盒米黃色的藥粉,道:“這是復溶液,只須少許滲入水中,一洗即可恢復面目。”

柳玉瑤檢視了一下各種顏色的易容藥後,低頭想了一想,道:“若想化裝某一行業之人時,最好能認識該行業中的某一人,把自己的相貌變成他的相貌。”

樑芳娥道:“能做到這個程度,已到達化裝術的巔峰,聽柳姊姊這話,化裝之術定已臻爐火純青之境了。”

柳玉瑤道:“家師是化裝能手,不過,她不太喜歡易容,我只是學了些皮毛而已。”說着,令阿梅打了一盆水,將各種顏色的藥粉調好,便替林元生化裝起來,一面工作,一面講解化裝上的要領和技巧。

白紫燕坐在一旁,一面瞧,一面聽,不一會,林元生不但膚色變了,連輪廓也變了,若非親眼所見,誰也不敢認爲這個陌生人就是林元生。

之後,柳玉瑤又在自己頭上剪下一綹秀髮,再剪成寸餘長,疏疏落落地站在林元生顎下,若不近前細看,實難分出真假。

樑芳娥笑道:“成了,我到外面替你準備些用物。”

說着,匆匆外出。不一會,提了一個藥箱回來,道:“這是陳長老的藥箱,裡面尚有成藥,不妨真真假假地賣給人家。”

接着,又自懷中取出一面雕刻了一個老丐的玉牌,道:“這是窮家幫的祖傳令牌,你帶在身上,因你出去後,相貌身份不時易變,恐窮家幫人不認識你,不聽命令時,可用此令牌行令。”又令阿梅到外面取來一襲半新半舊的灰布大褂,給林元生換上。

柳玉瑤也略爲化裝了一下,並換了一套樸素衣裳,收拾了一個包袱,飯後,由樑芳娥和白紫燕陪同,來到議事廳中。

此時,吳爲非、鐵公明、長老、堂主、及七十二名幹探,已在廳中等候。

七十二幹探也均已改過行裝,排成三列,肅立而待。

樑芳娥對七十二幹探說明任務內容,並告訴衆人,因任務關係,林元生的身份和相貌,可能時常易變,今後不可認人,只聽命窮家幫的令牌。之後,把七十二幹探交與林元生和柳玉瑤。

二人各分了三十六人,林元生對其三十六人道:“我們此次行動,須十分機密,以竹山縣爲目的地,並以化整爲零的方式,分散東行,如有要事,即以現行信號連絡,到竹山時,我定有指示,好,你們可以去了。”

三十六人同行了一禮,便魚貫出廳而去。

柳玉瑤也對其三十六幹探道:“我們也以化整爲零的方式東行,以窮家幫現行信號連絡,第一站爲襄陽,到達襄陽後,我自有行止命令,去吧。”

這三十六幹探,也同時行了一禮,方先後出廳。

林元生和柳玉瑤各自把武器藏好,背上行李,與衆人道別後,雙雙離開藹蘭山莊。

二人由清溪路出谷,行程中,林元生道:“樑芳娥怎的忽然對你這麼好?”

柳玉瑤冷笑道:“你覺得她對我很好,是麼?”

林元生道:“當然。”

柳玉瑤道:“哼!笑面虎。”

林元生道:“你是說她對你好是假的?”

柳玉瑤道:“有時貓兒也會對耗子相好,但無非是想把耗子作它飽腹之美食。”

林元生道:“我不相信她有這麼壞,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玉瑤道:“要是天下間的人都像你一樣,天下可太平了,哼,我柳玉瑤也非好惹的,想把我害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元生道:“唉!紫燕兒有意要我把你也娶回來,如你們這等水火不容,我怎能這樣做呢?”

柳玉瑤聞言,低垂粉臉,道:“只要你肯娶我,即使被她害死,我也甘願。”

林元生聞此癡情之言,不禁情感大動,伸手將柳玉瑤拉入懷中,長嘆一聲,道:“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你這般癡情?”

柳玉瑤還是初次被異性摟抱,芳心中,產生一種莫名的滋味,接着,渾身火熱,而莫明其妙的微微顫抖。

她把臉埋在林元生胸前,夢囈般地道:“我也不知道,在龍頭峰第一次看到你時,就決定此生非你莫屬。”

林元生道:“這可奇怪了,天下間比我強的男人多的是,以你的才能玉貌,還怕嫁不出去不成?”

柳玉瑤道:“什麼男人我都瞧不上眼,在未見你之前,我曾有終身不嫁的念頭。”

林元生沉思了一會,道:“這事以後再說吧。”

說着,將柳玉瑤推開。

柳玉瑤秀臉緋紅,如泣如訴地道:“我從未接近過男人,你這般把我又摟又摸地,非得娶我不可了,否則……”

林元生道:“否則怎麼樣?”

柳玉瑤道:“你們三人別想過太平日子。”

林元生道:“我們三人?”

柳玉瑤道:“不錯,你,樑芳娥,和白紫燕。”

林元生道:“我並非是不願娶你,只恐我們三人相處不來,大家煩惱。”

柳玉瑤道;“要煩惱便大家煩惱,如讓我一人煩惱,我可不幹。”

林元生輕拍了拍柳玉瑤的肩胛,撫慰地道:“好了,以後再談,說不定此番我去武當之行,‘壯士一去兮,不復返’,也極有可能。”

柳玉瑤一跺腳,嬌叱道:“胡說八道。”

說着,加速前行。

巫山縣是四川與湖北的交界地,第二天傍晚,林元生和柳玉瑤已到達湖北之興山縣,由此北上,有兩條路,一條是經竹山縣,一條是經保康縣,均可到達武當山,路程也相差不多,因林元生所訂的目標爲竹山縣,故必須先到竹山。

柳玉瑤的目地是茅山,茅山位於江蘇句容縣東南,應繼續東行,橫貫湖北,始到江蘇,尚有較遠路程。

這興山縣,是林元生和柳玉瑤分路地點,明天便要分手各奔前程了。

二人找了一家客店,開了兩個房間,梳洗後,柳玉瑤令店二小把晚飯送入林元生房中,相對酌吃。

柳玉瑤替林元生斟滿一杯酒,道:“我們明天就要分手了,不知何時纔是見面之期,今晚你不妨多喝一杯。”

言語神情,均不勝感傷。

林元生道:“我想絕不會很久,你不必難過。”

柳玉瑤道:“我此番差使,根本與我無關,我大可一笑置之,我之答允下來,可知全是爲了你的面子?”

林元生道:“我知道,就煩你辛苦一趟吧。”

柳玉瑤道:“辛苦算什麼,就是因此而喪命,我也甘願,但卻要有代價。”

林元生道:“你要什麼代價?”

柳玉瑤道:“我此次東來的理由嘛……”

林元生道:“你不是看我的面子?”

柳玉瑤道:“我爲什麼看你的面子?”

林元生道:“古人有謂‘士爲知己者死’。”

柳玉瑤道:“可是你並不知我。”

林元生本是聰明人,那有不知柳玉瑤心意之理,可是,婚姻乃是人生大事,豈能貿然承諾?他想:柳玉瑤此番差使,確對他毫無關係,若不答應她,很可能反臉無情,甚至會做出許多難料的事來。

答應,不答應,只是一句話,但這句話的後果,很可能影響他林元生、樑芳娥、白紫燕一生的幸福,甚至影響到整個武林局勢,扭轉乾坤。

譬如說,林元生不答娶柳玉瑤,柳玉瑤很可因愛成恨,不但不往茅山,反悄悄地潛上武當,把林元生喬裝的情形泄漏給伍伯銘,用計將林元生害死,武林局勢豈非改觀。

又譬如,林元生若答應娶她,她與樑芳娥相處不來,終日勾心鬥角,彼此仇恨,尚有何家庭興趣,林元生不勝其煩,一氣之下,遁入空門,也極有可能。

他自斟自飲,一連幹了五杯,再細自忖度分析,覺得答應這門親事,所影響的,只是幾個人的幸福,若不答應這門親事,其後果,很可能影響到窮家幫千百人的生命,在利害上比較,自應選擇前者。

他暗歎一聲,道:“你毋須煩惱,我決不虧待你就是。”

柳玉瑤道:“你也母須煩惱,反正窮家幫高手如雲,並不稀罕一位女流。”

說着,起身欲去。

林元生忙一拉住,道:“玉瑤別這樣,你儘管放心,我林元生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不會辜負你之情意的。”

柳玉瑤順勢撲入林元生懷中,情淚盈盈地道:“我實在不忍讓你煩惱,可是,我又不願放棄你,真想一死了之。”

林元生替她擦去淚痕,道:

“別傻,吃飯吧,吃飽早點休息。”

他因心情煩悶,不自覺地多喝幾杯,俗話有云:“酒能亂性”,竟昏昏沉沉,糊里糊塗,要求柳玉瑤同被共枕。

柳玉瑤雖沒喝醉,知道此事不應該答應,但爲使林元生非娶不可,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林元生一覺醒一來,已是曉雞“喔喔”,覺得口渴得緊,欲起身喝幾杯涼茶。

驀地,發覺一人躺在身旁,同時,回憶起昨夜之事,不由大爲惶恐,暗忖,該死,我怎會那麼的糊塗,命!這是命,還有什話好說,只好娶她爲妻了,唉!想不到她竟會後來居上,樑芳娥若知此事,當不知怎麼恨我!

他翻身起來,正要下牀之際,柳玉瑤忽然醒來,忙把林元生拉住,惶然道:“相公,你要那裡去?”

林元生道:“我口渴得緊,要喝茶。”

柳玉瑤忙起身道:“讓我給你倒。”

說着,下牀取來茶壺,一連給林元生喝了三杯,然後,她自己也喝了一杯,纔將茶壺放回茶几。

林元道:“請原諒我酒醉,玉瑤。”

柳玉瑤道:“只要你不拋棄我,我決不怪你。”

林元生道:“不必說這些話,從現在起,你已是我的媳婦兒。”

說着,把柳玉瑤扳倒牀上。

第二天早飯後,相互叮囑,依依不捨,在情淚盈盈,珍重聲中道別,各奔前程。

竹山縣,位於湖北西北,雖非交通要隘,亦非商業中心,卻也十分豐富繁華,比四川巫山縣好多了。

這天申牌時分,林元生揹着藥箱,進入城池,只見人頭躦動,嚷聲盈耳,一片太平景像氣氛。

他進入一家酒店,向酒保要了酒菜,正在用餐之際,忽地一箇中年商人走將過來,道:“大夫別來無恙?”

林元生心頭一震,暗忖:“這人怎會認識我,莫非我的身份已爲人發覺?”

心念間,朝來人打量一眼,原來這商人就是他手下的幹探,當下,笑道:“郭老闆好,請坐。”

郭老闆在林元生對面坐下,道:“大夫生意好麼?”

林元生道:“還好。”說着,令酒保加了一付碗筷,掃了店堂客人一眼,見無人注意,便低聲道:“有事麼?”

郭老闆道:“武當新掌門人登極之日,定於四月十八,昨天才發出請帖,暫時不會有重大之事,只是小的有個愚見,請公子栽奪。”

林元生又掃了一眼店中客人,才道:“你說。”

郭老闆道:“我們此番任務,與其他之事不同,單靠幫中所訂信號聯絡,很覺不便,應規定一個臨時聯絡的暗號。”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說得是。”

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每人左袖口上佩一枚色金以別針,再以‘這壺酒不錯,只要還不夠陳,若多屯三年五載,便是人間仙釀了’作識別暗號,這幾句話是活的,只着重於三年五載的‘三’字和‘五’字,應就地取材,例如:這把劍不錯,只是還不夠快,若多三五月爐火,便是武林寶刃刀了,你明白了麼?”

郭老闆點頭道、“明白了,你慢喝,我這就去購別針。”

說着,起身而去.

此後,林元生扮作走方郎中,活動在竹山,房縣,保康,殼城等地,不覺已到四月中旬。

四月十日一過,應武當邀請觀禮的各路武林人物,都紛紛前來,林元生很是焦急,因爲聽得九門派已把所有入山路隘都封了,如無武當請帖者,任何人都不準入山。

他在附近活動了一個多月,除有關武當新掌門人登極的消息外,至於凌望之後被俘,及九門派以後的動向情形,一點也不知道。

他暗自計算:今天是四月十五日,再過三天,就是武當新掌門人登極之期,如今入山路隘全已封閉,如何能潛將進去?

此刻,他正在武當山以東之殼城縣北郊,爲一戶窮苦人家的孩子免費治療跌傷,回城之際,忽見一位中等身材,紅面黑髯,身穿白綢長衫,腳着黑緞軟底鞋,威武中隱含斯文的中年人,若非其衣衫下隱約可見一截劍鞘,很難判斷他是何行業之人。

林元生驀地腦筋一轉,靈念心來,忙隨後跟蹤。

經大街,過小巷,輕車路熟地進入一家此城最大的歇店,這歇店名爲“遊仙老棧”。

林元生見他入歇店後,忙返回自己住的“嘉禾客棧”,這嘉禾客棧,附設有館子,林元生進店後,即搜視店中的客人,只見一位公人打扮的大漢,左袖口中扣着一個別針,正在獨酌。

林元生走將過去,在那公人對面坐下,向酒保要了酒菜,斟了一杯酒喝下,自言自語地道:

“這壺酒不錯,只是還不夠陳,若再多屯三年五載,便是人間佳釀了。”

那公人瞄了林元生一眼,挾了一塊雞肉放在嘴裡,一面嚼一面道:“這盤辣子雞不錯,只是還不夠辣,若多放三五個辣椒,味道就更好了。”

林元生聞言,點了點頭,低聲道:“傳令五人,今晚二更,在北門外十丈之處等我。”

那公人應了一聲,依然悠閒地喝酒吃雞。

林元生草草吃畢,返回房中,重新考慮今後行動。

二更,他由窗戶悄悄地溜了出來,縱上屋脊,在朦朧的月色中,展開輕功,一榴輕煙似的,只剎那工夫,已到達北門外。

他運目環掃,見前面一人,慢步而來,上前一瞧,正是那公人,當下道:“他們呢?”

公人一擺手,道:“跟我來。”

說着,往左側疾步而去。

走了約二十餘丈,到達一遍墓地之間,那公人輕拍了三下掌,墓地中立即現身五人,同時疾步前來。

林元生道:“有否搜索過附近?”

五人同聲道:“詳細搜索過了。”

林元生點了點頭,令衆人就地坐下,他自己也就地坐下,道:“你們可知武林中有個紅臉黑髯之中年人?”

六人聞言,立即細細尋思起來。

公人先道:“這人可是中等身材,相貌端正,身穿白衣?”

林元生道:“正是。”

公人笑道:“原來是他,他已非中年人了,他的實在年齡,已然在七旬以上了。”

林元生道:“我所見的是四旬左右的中年人。”

公人道:“不錯,他是開封白家莊的莊主,因其武功了得,又喜穿白衣,江湖中人都稱白家莊爲白虎莊。”

林元生道:“聽你說來,似乎很瞭解這個白衣人了?你將他的來歷爲人,詳細說給我聽。”

公人道:“凡在江湖走動之人,或多或少,對他都知道一些。”

“他叫白弓修,聽說他年輕時,也像你公子一樣,是個美男子,後來在大雪山吃了一隻怪果,臉就變紅了,但這隻怪果,有一種特殊好處,竟能使人青春長駐,所以,他年登七旬,仍像四十許人。”

“這隻怪果,至今仍無人知道是何名稱。”

“白弓修交遊其廣,武林中老一輩之人,幾乎都與他有來往,本幫幫主及各長老,九門派各掌門人和長老,都與他有相當交情。”

“爲人豪爽,急公好義,有白虎大俠之號,不過,我們堂主尚遊,對他卻沒有好感,尚堂主說:‘這白弓修,滿口仁義道德,一派豪邁風度,實則是一個大奸大惡,陰險狡滑之人。’但尚堂主據何而言,我卻不得而知。”

林元生非常用心聆聽,靜靜地想了一會,道:“白家莊大不大?”

公人道:“足有十二家戶人家,卻沒有聽到有什麼出名的高手!”

林元生道:“白弓修有沒有後人?”

公人道:“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

林元生又沉吟了一會,道:“好,他住在遊仙老棧,你們盡全力監視他,他的任何舉動,都不要放過,即使萬一被他發覺,只要不暴露你們身分,也不要緊,我住在嘉禾客棧,把他的行動隨時稟告我。”

六人齊應了一聲,公人道:“公子尚有何吩咐?”

林元生道:“沒有了,你們去吧,小心點。”

六人又齊應了一聲,便一人一路,各走各的,消失在蒼茫月夜之中。

林元生返回客棧時,腦際間不時出現白弓修的影子,心忖:如能此藉此人的相貌,身份參與登極大典,定爲十分方便……唔,我不能讓他跑了,應趁早下手方成。

心念間,忽聞門外一人道:“此門不錯,只是太小了,若加寬三五寸,便可與新門媲比了。”

又聽一人道:“哎呀,我的爹,如再加寬三五寸,豈不變成衙門了麼?”

林元生聞言,開門一瞧,見店夥計領着剛纔那公人正向他走來,遂忙笑道:“大人有何指示?”

店夥計道:“這位大人有些不適,要請大夫瞧瞧。”

林元生道:“好的,請大人裡面坐。”讓那公人進入房中,隨手把門關上,道:“有什麼事?”

公人道:“那姓白的老小子,精靈透頂,已然發覺我們監視他了。”

林元生道:“好的,想辦法把他引到北門外那墓地中去。”

公人道:“要收拾他麼?”

林元生道:“不,我要借用他。”

公人雖未聽懂林元生之意,卻不再問,隨即退身出去。

林元生配上寶劍,又由窗口溜出,但這次卻未隱身,由大街慢步北行,出北門後,才施展輕功,一溜煙似的工夫,躲入墓墳之中。

等待約一柱香的工夫,忽聞一人喝道:“我倒要瞧瞧你們這些後輩能把我怎麼樣!”

林元生擡頭一瞧,只見四人如飛而來,在月色之下,清楚地看見,前面三人是他的手下,後面那人就是白弓修,只一剎那,即已到達墓地。

前面三人陡地剎步回身,右邊一人遞:“姓白的,你膽子真不小,居然敢跟到這裡來。”

白弓修也停下步來,哈哈笑道:“白某人行走江湖數年,多少龍潭虎穴,白某人都視爲康莊大道,來去自如。”

頓了頓,陡然沉聲喝道:“你們把我引來這裡,是爲何因,快明白地說來,否則,可別怪我手辣了。”

林元生徐徐站將起來,雙手一揖,笑道:“白兄別生氣,是區區令他們將白兄請來的。”

白弓修一楞,朝林元生反覆打量,半響才冷笑道:“閣下高姓大名,請恕白某眼拙,不識閣下。”

林元生一面慢步上前,一面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識,區區令人請白兄來此,別無他意,只請教一件事,和借一件信物,用畢之後,一定原璧歸趙。”

白弓修不自覺地又打量了林元生一番,冷笑道:“有事快快說,老夫無暇聽你羅嗦。”

林元生抱拳道:“請問白兄,有幾位令郎,幾位令孫?”

白弓修雙目一瞪,怒道:“你問這些幹吧。”

林元生道:“自有用意,不過,白兄愛答就答,不答也罷。”

白弓修冷笑道:“老夫一生光明正大,沒有不能出口之事,告訴你也無妨,老夫二子一孫,長子白龍,次子白蛟,小孫白幼龍。”

林元生道:“多大年紀了?”

白弓修越聽越怒,也越迷茫,連聲冷笑了好半晌,才陰惻惻地道:“請閣下先把用意明示,否則,請恕老夫無此耐性聽你胡說。”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不說算了,區區再請教一事,白兄此來,是否應武當之請?”

白弓修道:“是又怎麼樣?”

林元生輕蔑一笑,道:“我不大相信?”

白弓修道:“不相信什麼?”

林元生道:“武當派會請你這號人物,聽人說,武當此次所請之人,通是三山五嶽的名宿,白兄區區一位莊主,那有資格被武當邀請?”

白弓修聞言,氣得雙目噴火,鬚髮皆張,怒喝道:“不知死活的狂徒,竟敢輕視老夫,敢情不想活了。”

要知,這白老大俠白弓修,無論武功,名望,均不在當今各派掌門之下,數十年來,幾曾有人輕視過他,想不到一個無名郎中,竟敢言出不遜,當面侮辱,饒他心機再深,也難按奈心中怒火。

他一撩長衫,前進一步,又道:“你憑什麼侮辱老夫?快說,若說不出所以然來,這墓地便是你葬身之所。”

林元生悠然一笑,道:“區區並沒有侮辱白兄之意,你若能取出證據,區區當面道歉!”

白弓修道:“什麼證據?”

林元生道:“如何才能證明武當邀請你?”

白弓修想了一想,自懷中掏出一紅一白二份請帖,道:“這東西可以證明麼?”

林元生道:“什麼東西,讓我瞧瞧。”

白弓修沉吟了一下,陡然哈哈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我明白了,原來你要借之物,就是這兩份帖子,欲冒我身份混入山去,是也不是?”

林元生道:“你只猜對一半,你先把帖子我瞧瞧是真是假,若是假的,送給我我也不要。”

白弓修又哈哈笑道:“你可是想把我這帖子騙走,真是狂人作狂夢,老夫就給你瞧瞧,你若能把這兩份帖子帶走,老夫發誓,立即返回開封,並永不出江湖。”

林元生道:“誰能相信你?”

白弓修不怒反笑道:“我不要你相信,拿去瞧吧,老夫敢教你乖乖地雙手奉還老夫。”說着,將紅白兩份請帖,遞給林元生。

林元生接近請帖,展開運目一瞧,紅帖是爲辦掌門人登極的請帖,白帖是爲茫茫真人打醮的請帖,兩件大事,都是四月十八日,登極大典在午時,打醮大典在酉時。

林元生閱畢後,笑道:“不像假的,想不到武當倒把你看得相當重。”

白弓修冷笑道:“你不想自動還我麼?”

林元生笑道:“借給我用,不行麼?”

說着,老實不客氣地把帖子納入懷中。

白弓修見狀,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道:“瞧不出你倒真是個爽快人,說借就借,嘿嘿……”

冷笑中,身子一矮,欺身而進,同時,左手一探,疾扣林元生右手脈門,緊接着,右手運指如槍,點林元生氣海穴,動作有如電火石火,不啻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林元生忙甩臂倒身,倒竄四尺,道:“且慢!”

白弓修喝道:“有什麼遺言,快說!”

林元生仍是那麼的不慌不忙,悠閒自得,毫無火氣地道:“區區雖是個無名小卒,但作事卻也光明磊落,而更不願欺善怕惡,豪搶硬奪,我們定個道兒賭一場如何?”

白弓修氣忿填膺地道:“你明明是豪搶硬奪,尚說得天花亂墜,也罷,賭什麼?就是賭人頭,老夫也和你賭!”

林元生道:“不必賭人頭,你就以這兩份帖兒爲賭注,以十招爲限,換句話說,白兄你若能接上我十招,就算贏,我立即原璧歸趙,並奉寶刀一把,若接不上十招,兩份帖子便是我的了,你說這樣公平否?”

白弓修不氣反笑地道:“狂徒,真可謂坐井觀天,不知宇宙之大,老夫之意不如把道兒反過來,你若能接下老夫十招,算是你贏,若接不下老夫十招,老夫也不要你寶刀,把帖兒雙手奉送也就是了。”

林元生道:“不愧是一派宗師,胸襟氣魄,究與衆不同,小可恭敬不如從命,否則,白兄又要罵我狂徒了。”

白弓修冷哼一聲,道:“進招吧!”

林元生道:“讓你三招!”

白弓修不願再與林元生嚕嗦,猛地一式“白虎擒羊”,掌指如鉤,抓林元生雙肩。

林元生雙腳一錯,側閃三步,白弓修雙目如火,鬚髮皆張,大喝一聲!如影隨形,同時,左掌橫掃,右掌直出,發出三道狂濤般的掌飆!

林元生喝道:“兩招了!”

一式“白鶴沖天”,避開兇猛無濤的來勢。

白弓修見勢,緊緊把握機會,使出一招“天王託塔”,欲把身縣空中的林元生,送上天去。

他滿以爲這一招,十九得手,因爲林元生身縣空中,無物着力,絕難躲避得過。

那知,竟出他所料之外,心念剛落,即見林元生身子一擰,殞星似的,斜飄一丈之外,落地無聲,面不改色,依然是那麼的悠閒自得。

此刻,白弓修始知林元生不是普通人物,所說之言,並非賣狂,確實是身懷絕技,古今罕有的高手。

他怔了一怔,冷冷地道:“閣下高姓?”

林元生慢步前來,道:“武當大典過後,你自會知道我是誰,小心,我要出手了!”說着,雙掌一圈一擺,使出一招人人皆知的“撥雲見月”,取對方中盤。

白弓修沉哼一聲,正欲運掌封架——

陡覺一股足可移山倒海的無形柔勁,逼壓而來。

心頭大駭,欲移步閃避!

豈料,這股柔勁,似乎有粘性,使得他心不由主,緊接着,小腹一麻,登時,氣血翻騰,踉蹌後退,腳下一滑,坐倒在地。他做夢未想到堂堂一莊之主,武功,名望都不低武林一流高手,竟接不起這個名不經傳的郎中一招。

他面如死灰,怔怔的瞧着林元生。

林元生淡然一笑道:“你母須驚慌,我不會爲難你的,更不必難過,接不起我一招的武林高手,可說是車載斗量,你氣海穴被點,如不運氣,短期間對你並無妨礙。”回身對一旁觀戰的窮家幫幹探,道:“找個隱密之處,好好招待白莊主。”

白弓修急道:“老夫認輸就是,何以還要把老夫帶走?”

林元生歉然道:“對不起,小可有非去武當不可的要事,可是,上山路隘已封死,定要武當所發請帖準通行,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又因小可此番武當之行,必須萬分秘密,若不委曲你幾天,將我的秘密泄露出去,豈不全盤盡廢?”

白弓修道:“老夫闖蕩江湖數十年,武林中人十有八九都認識老夫,你豈能混得過去?”

林元生道:“小可會易容之術,瞧,你的身材,貌相,不是與我差不多麼,我只要塗上紅臉,再粘上五柳黑髯,相信一定可以混得過去。”

白弓修冷笑道:“你可是要假我身份,往武當爲非作歹,嫁禍於我?”

林元生道:“非也,你儘管放心,大丈夫敢作敢當,事畢之後,我一定恢復本來身份,決不加害於你。”

白弓修道:“但願閣下言而有信。”

林元生道:“以後你自會知道小可爲人。”

頓了頓,又道:“我點穴手法,與衆不同,希望你別妄運功自解,自找苦吃,對不起,事畢之後,一定立即回來替你解穴道歉,我先走了。”

說着,抽身而去。

那引白弓修出來之三人,低聲商議了一陣,其一人走上前來,加點了白弓修雙臂曲池穴,同時將他挾起,一齊飛馳而去。

林元生返回客棧時,已四更過後,第二天,他便仿照白弓修的膚色,輪廓化裝起來。

之後,傳令手下幹探,替他買了一襲白色綢衫和一雙軟底鞋,在藥箱中只取了一粒樑芳娥替他準備好的解毒藥,便把藥箱交給他手下,留下一錠銀子作房錢,即取道上山。

出殼城,朝西行,約三十里,便是武當山區。

武當縱橫百里,說不盡的危巖峻石,觀不完的蒼松古柏,尚幸,三清觀香火鼎盛,隨時經常有香客來往,故有一條直通三清觀的康莊大道。

武當爲方便香客進香,並在岔路間,立有指示石碑。

林元生就由這條進香大道,一面前行,一觀觀賞四周景緻,很是悠閒自得。

入山路口,立了一塊高可及人的木牌,上書:“山中有事,香客止步”八個大字。

林元生微微一笑,直行直過。

行約五里處,一個交叉路上,又立了一塊同樣的木牌,也同樣地書着“山中有事,香客止步”八字。

林元生行至一處兩邊峭壁,路徑陡峻的峽道,估計路程,已走了四十多裡了。

陡然,一人喝道:“來人報名?”

林元生四下觀看,卻不見人,當下,道:“開封白弓修。”

那人又道:“請示敝派請貼。”

這次,林元生已聽出發音之處,注目瞧去,只見峭壁中有個石洞,洞前有株冬青樹,若不留心細看,不易發覺。

同時,自洞中出來一位四旬道士,站在冬青樹下,向林元生打量。

林元生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取出兩份請帖,遞將過去,道:“請道長查驗。”

那道士接過請帖,異常仔細地反覆審視。

林元生趁此機會,朝洞口望去,陰暗中,隱約可見五六人持劍而立,但洞中有何設置,卻瞧不出來。

那道士把兩份請帖驗訖後,雙手奉還林元生,稽首歉然道:“因情況有異,請白施主多多包涵。”

林元生彎腰還禮道:“應該,應該,道長別客氣。”

那道士右手一攤,道:“白施主請進。”

林元生微微一笑,將請帖納回懷中,道:“打擾。”

繼續前行。

經過陡峻峽道,是一片鬱林,此林甚怪,終年煙霧濛濛,視線難達十丈。

路旁站着一老一少二道士,老者年過花甲,少者年只弱冠,異常客氣地朝林元生行禮,老道士道:“白施主可是收到了本派請帖。”

顯然,這老道士早已認識白弓修。

林元生心頭微震,卻裝得落落大方,雙手抱拳,哈哈大笑道:“幾年不見,越發仙風道骨了。”

說着,將兩份請帖遞與老道士。

道士只在林元生手中瞟了一眼,忙陪笑道:“不必,不必,白施主請。”

林元生將請帖納回懷中,道:“兩椿大事一起辦,倒叫老朽不知說些什麼話。”

老道士神情一震,忽然向林元生反覆打量起來。

林元生見此情景,大爲緊張,卻又不敢露於形色,忙裝成尷尬神態,道:“怎麼?幾十年的老朋友都不認識了?”

老道士似乎未瞧出毛病,恢復謙虛態度,道:“白施主寶相依然如故,而聲音反年輕了。”

林元生知道這老道士聽出他的聲音有異,乾脆不加掩飾,略略笑道:“人人都說老朽聲音變了,果然不錯,只不過幾句話,竟被你聽了出來,真可謂心細如髮,有你在此,再刁詐的奸細也別想混得過去。”

老道士笑道:“好說,好說,施主請。”

林元生別過老道士,續向前行,這一關,使他出了一身冷汗,心忖,以後得多加留意才成。

拐了一個彎,但見前面山上,殿宇參差,重重疊疊,足有二三十棟之多。

殿宅雖在眼前,但走將起來,仍走了將近半個時辰,這段距離,林元生好不容易地又過了兩道關卡。

遠遠就有執事道人前來迎接,只見三清觀前,有一佔地八畝的廣場,場中,搭起一座足有三丈高的壇臺,但壇臺上,卻是張燈結采,不像是爲打醮之用,而像是做喜慶用的戲臺。

廣場中有許多人,有的扎燈,有的掛彩,有的鋤草,有的灑掃,都忙得不亦樂乎。

三清觀大門上的“三清觀”大扁,掛着一條二丈長的大紅布,門庭中,吊着一十二隻燈籠,雖在白天,仍點得光亮輝煌,洋溢着濃郁的喜氣。

執事道人把林元生領入三清觀大門,逕向右側,又向後走,進入一座不大不小的純陽殿。

這純陽殿,只供奉呂純陽大仙,大殿兩側,都是丹房,這些丹房,平時多爲進香客人留宿之用,窗明几淨,十分幽靜。

此殿位於三清觀之右後方,前面是映登殿,映登殿前面是果老殿,果老殿前面是鍾離殿,鍾離殿前面是國舅殿,國舅殿前面是大廣場。

這五座殿宇,並不相連,每殿相距約一丈五六,款式相同,大小一樣,很是整齊美觀。

純陽殿後面,是山坡,坡中滿是蒼松古柏,右面也是山坡,卻是修竹花草,環境之美,可謂仙境。

執事把林元生安置在純陽殿右面的最後一間丹房,此丹房右,後鄰田野,較之其他丹房,更加幽靜。

丹房中,只有一牀,一桌,一幾,佈置簡單,卻使人有超凡脫俗之感。

林元生對此宿處,十分稱心滿意,執事道人獻上香茗,道:“敝派各長老,正爲大典忙得不可開交,無暇奉陪施主,請施主見諒。”

林元生道:“老朽向不拘俗禮,道長不必客氣。”

頓了頓,又道:“不知到了多少客人?”

執事道:“敝派因局勢影響,除少林、華山、括蒼、峨嵋、泰山、終南,伍家莊,及羅浮等派的掌門人、長老和各派的弟子外,所謂的客人本不多,現在來者,只有七八人。”

林元生道:“這七八人是誰?老朽也許認識,讓老朽順便拜候,也好聊天。”

執事道人道:“五臺隱叟錢開眼,洞庭漁翁常一放,湘西松柏莊老莊主郝古功,這三人都住在這純陽殿中。”

林元生道:“松柏莊莊主郝剛,半年前死於龍頭峰上,這郝古功是郝剛的什麼人?”

執事道人道:“是郝剛的叔父。”

林元生點了點頭,道:“聽說浮塵大師在貴九派與窮家幫長草坪一役中,中了太上真人的埋伏,已登仙界,該派之新掌門爲誰?”

執事道人道:“是浮塵大師之首徒無我大師。”

林元生微喟道:“世事如雲,老朽數年未出江湖,許多事都不知道了。”

執事道人道:“施主就請在此休息,貧道叫來服侍。”

林元生道:“道長請便,也不必客氣,老朽自理好了。”

執事道人行了一禮,告罪出來,林元生略收拾了一下,便走出丹房,藉觀賞景包爲由,留意周遭地形。

當他由後門出來,一面觀看落日斜餘,一面欲兜繞三清觀後面,到三清觀左側觀察時,忽聞身後一聲輕咳,林元生忙回過身來,見是一個極端高瘦之老人,又見他,面無表情,公羊白髯,若非雙目神光暗隱,十足一具殭屍。

林元生乍見此人之後,覺得此老人身材十分眼熟,但瞧其面貌,卻又陌生的很。無從尋思其身份和姓名。

不過,見他由純陽殿後門出來,不外系五臺隱叟錢開眼,洞庭魚翁常一放,湘西松柏莊老莊主郝古功三人中之一人。

高瘦老人雙手一拱,咧嘴一笑,道:“老朽郝古功請教大俠高姓大名?”語聲溫和,語意猶爲客氣,然而,依舊是毫無表情。

林元生聞言暗忖:這殭屍般的老人,原來是松柏莊老莊主,瞧他年齡,及其有資格作武當上賓,應是武林名宿,然而,怎會不認識白弓修呢?

他一面心忖,一面拱手還禮,道:“原來松柏莊老莊主也已應請,老朽開封白弓修,幸會,幸會。”

郝古功雙目一睜,暴射二道寒光,但只一閃即斂,道:“哈哈,瞧大俠不過四旬多點,居然也稱老朽,郝某該自稱腐朽了,哈哈。”

林元生道:“老朽面雖若四旬許人,然實際年齡,已七十有三了,郝兄乃武林名宿,竟不知老朽來歷,可見老朽江湖數十年,是白走了。”

郝古功“嘿嘿”一笑,如以常理而言,應該顯得很是窘迫尷尬,然其依然是毫無表情.

他轉首觀賞餘暉中的山色,將話題岔開,道:“這裡的風景倒還不錯。”

林元生覺得這郝古功很爲奇怪,但一時卻又不知奇在那裡,怪在何處?

林元生也放目遠眺,道:“當真是人間天堂。”

二人話間,忽然一個道童出來請吃飯。

林元生道:“在何處用膳?”

道童道:“敝派長老均無閒暇奉陪,請老施主單獨自用。”

說着,領先回來。

林元生返回丹房時,房中已擺了三菜一湯,一壺酒,均是素菜,不過,蒸調講究,色香味俱全。

他身懷能解百毒之靈丹,不虞主人發覺他的僞裝,暗中施毒害他,這一頓素吃,倒也吃得很舒服。

飯後,道童入房收拾員碗筷,梳洗畢,已然夜幕低垂了。

他來此目的,與別人不同,不能老躲在房中,於是,又信步由後門出來。

陡見一隻鴿子般大,紅嘴綠羽,不知名的鳥兒,自雲空俯衝而下,落在殿脊之上,翹首四望。

林元生見此鳥兒十分可愛,一時童心大發,拾起一塊小石,量好功力,彈指擊出。

不偏不斜,也不重不輕,正中那鳥兒翅膀,“吱喳”一聲,由殿脊滾了下來。

林元生忙趕上前去,將它捉住,正欲檢視它的傷勢時,隨即發現其腿上綁着一張折了數折的紙條。

他心頭一震,暗忖:“想不到此是佳禽非野生之鳥,而通人性,會傳信息,其主人爲誰?”

他忙解下紙條,開展一瞧,只見上面寫道:

“十年前之乾坤三俠之首凌望之,聞已被九門派俘上武當,若此息非虛,林元生很可趁武當大典之際,混上武當營救其伯父凌望之。

注意事項如下:

一、切不可將消息泄露,恐因此把你的身份泄露。

二、若九門派有所發覺,因此而相搏,你不妨助九門派一臂之力,將林元生除掉。

三、如有特殊消息,希隨時飛報。”

紙條中,即無收信人姓名,也無發信人姓名,使林元生無從判斷此紙條出自何門何派,不過,他既已知道有人混了上來,慢慢地自會查出。

他一時童心大發,想不到竟有此收穫。

他把那隻青鳥瞧了一番,受傷極輕,無須療治,也可自愈,因此鳥是負命而來,雖十分愛惜,卻也不敢留下豢養,又不忍將它弄死,只好放它回去。

他返回房中,將紙條焚燬,靜靜地忖度:據紙條意思推測,發信者,不外是太上真人,或龍女花倩如,若是前者,派人來此目的,定系刺探九門派動向,若是後者,卻很難料想她的用意了。

第二天,藉遊覽勝山爲名,在附近走了一遭,見三清觀左側,也是殿宇重疊,前殿是湘子殿,二殿是採和殿,三殿是仙姑殿,四殿是拐李殿,建築大小款式,與三清觀右測的純陽,鍾離,國舅,果老等殿一般無二。

三清觀的後山,也有幾重殿宇,卻護守得十分嚴密,不許客人前往遊覽。

林元生猜想,他伯父凌望之可能是被囚於後山殿宇中,他到此已一天一夜了,一個九門派重要人物都未見到,料來,也在後山殿宇之中。

他遊覽了整整一天,一無所獲。

因明天就是大典吉日,武當弟子更忙得團團亂轉,對他的行動,根本不加理會。

將入夜時,他正準備漱洗就寢,忽聞殿脊“吱喳”幾聲鳴鳴,猛然憶起昨晚之事,即悄悄地出來,欲再施故技,將青鳥擊下來,劫去青鳥所帶的信件。

他剛踏出後門,卻見一隻如昨晚那青鳥一類的鳥兒,振翅飛下一株矮鬆之下。

他正要拔步趕去之時,陡然人影一晃,一人出現在那矮樹之前。

林元生腦筋一轉,知道此人就是收信人,急忙閃入暗處隱藏起來。

不一會,那人拿了一張紙條,匆匆而返。

林元生細自一瞧,正是瘦如殭屍之松柏莊老莊主郝古功。

林元生腦筋又是一轉,已然猜着這郝古功,並非松柏莊莊主,而是冒郝古功容貌和名號之天山人員,他暗道:我說此人身材十分眼熟,原來是天山玄清院副院主殘霞真人,眼下,九門派與天山,可說毫無關係,他冒名來此何干?

他付度了一番,正欲返房之際,忽聞腳步聲傳來,緊接着,冒郝古功之名的殘霞真人,又匆匆出來,徑往那株矮樹,可能是有消息託青鳥帶呈花倩如。

林元生直等殘霞真人送走青鳥,返回純陽殿後,才返回房中。

正要就寢之際,忽地一位執事道人,敲門進來,稽首道:“打擾老施主安眠。”

林元生道:“什麼事?”

執事道人道:“敝派老長請老施主議事,或許有事求教老施主。”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好的,請道長帶路。”由執事道人帶領,來到雄偉壯觀,金碧輝煌三清觀之老君之殿,殿中,已坐着二十餘人,這二十餘人,除九門派的掌門人及各派長老外,尚有林元生新從旁認識的五臺隱叟錢開眼,洞庭魚翁常一放,黃山居士朱景偉,梨山神尼,及隨林元生之後而來的假郝古功殘霞真人。

衆人坐成一個大三角形,每座社前面有一烏木茶几,几上置着香茗鮮果。

衆人見林元生前來,都紛紛起座相迎。

林元生在左邊的一個空位坐下,接着,殘霞真人也在林元生旁坐下。

這次集會,是由武當長老茫杳道人主持,他站起來,道:“承各位不棄,千里而來參與敝派盛典,貧道先向各位致謝。”

“因貧道事務繁忙,數天來,都抽不出空來招待各位,還望各位海函,所幸均是敝派知友,想必不致怪罪。”

“此刻,請各位到此,有幾件事報告各位,也請教各位,希望各位多多指教。”

“頃聞林元生已到了殼城,欲趁敝派大典之際,混上山來,大肆擾亂,破壞敝派尊嚴,使敝派無顏立足武林。”

梨山神尼聞言,將頭亂搖,道:

“此消息從何而來,貧尼絕不相信。”此人年近八旬,雙眉雪白,然膚色紅潤,頭項掛念珠,看來,頗有些道行。

茫杳道人道:“此消息是敝弟子在藹蘭山莊探得,林元生自恃武功過人,此消息想必非虛。”

梨山神尼道:“饒他林元生有三頭六臂,此地何地,在此之人何人,量他也不敢冒此大險。”

洞庭漁翁常一放點頭道:“老朽倒希望他林元生有膽量前來,好讓老朽瞧瞧他究有多大能耐。”

伍伯銘道:

“常老儘管放心,我敢打賭,林元生今晚不來,明晨即到。”

黃山居士朱景偉道:“伍莊主憑何下此斷言?”

此人五柳長髯,一派儒風。

伍伯銘道:“因爲我們把凌望之擒囚在此,他若不趁此機會前來營救,尚待何時。”

洞庭魚翁常一放道:“好極!好極!老朽可有機會領教他的高明瞭。”

伍伯銘警告道:

“常老武功,誠然罕見,但請恕在下直言,仍難在他手下走上五招,常老千萬不可輕敵大意。”

洞庭漁翁常一放雙目一瞪,勃然怒道:

“常某今年八十有五,闖南蕩北數十年,什麼高人也會見過,想他林元生只不過二十許人,饒他一出生就浸在靈藥缸中,有武林賢儒之能,老朽也不信走不了五招,嘿嘿嘿!”

這也難怪他生氣,因爲他的武功,並不下於空空禪師、茫茫真人、吳爲非等武林中一流好手,未親眼目睹林元生的歷害,哪會相信伍伯銘之言。

伍伯銘見他不聽警告,多說無益,只好苦笑置之。

黃山居士朱景偉道:

“你們既怕他林元生前來搗亂,何以又把凌望之擄來此地?”

伍伯銘道:

“很簡單,說句喪氣的話,我們若不以凌望之爲餌,誘林元生中計,才能除他之外,已無法除他了。”

黃山居士朱景偉道:

“他若不中計呢?”

伍伯銘道:“我相信他必然中計,若不中計,便以‘羅漢陣’,或‘五行陣’對付之。”

黃山居士朱景偉想了一想,才道:

“很好。”

轉對茫杳道人道:“道長尚有何吩咐?”

茫杳道人道:“除有關林元生之事外,貧道惟恐大典受擾,特別將大典時辰提前,並以最簡單儀式,完此大事。”

衆人齊聲道:“極是。”

茫杳道人道:“貧道擬於明天子時行禮。”

黃山居士朱景偉道:“子時,午時都是一樣。”

茫杳道人道:“尚有一事,欲趁此空暇之際,與各位商議,並請各位鼎力相助。”

五臺隱叟錢開眼道:“什麼事?”此人身材矮小,白髯及腹,已年登稀,但精神卻十分飽滿。

茫杳道人道:“此事乃敝等九派之事,敝九派擬於敝派事畢之後,好集中全力,開往茅山,與太上真人決一死戰,了卻彼此的舊恨新仇。”

梨山神尼道:“茅山教兵虛將寡,貴九派人多勢大,而高手如雲,何須我等之助?”

她也患了九門派先時的毛病,自命不凡,輕視茅山,更以庸俗之見,以人數,武功論勝敗,不知一場大戰中,除人數,武功外,尚有計謀,而計謀纔是獲勝的重大關係。黃山居士朱景偉道:“神尼把茅山估計錯了,如論武功,天地老君足可以一當百,而最難難應付的,是太上真人的詭計,貴九派此往茅山,若無縝密的計劃,實難獲勝,老朽不才,願獻綿薄,只要有用老朽之處,決不推辭。”

茫杳道人道:“貧道此刻請各位來,就是聽聽各位之高見。”

黃山居士朱景偉想了一想,又掃了一眼空空禪師,廣緣大師,六爻真人,古蒼松,朱世傑,鐵柺道人,道:“八位宗師臂傷痊癒否?”

空空禪師道:“謝謝關切,貧道等斷臂之傷,雖未痊癒,卻已不礙事了。”

黃山居士朱景偉又想了一想,才道:

“以貴九派與窮家幫二戰的經驗,舊式的打法,已用不上了,若想獲勝,須在戰略,戰術方面下苦功。”

伍伯銘點頭道:“朱兄所言極是,不愧是飽讀經書之人,見解與常人回異,但不知朱兄有何高見,請不吝賜教。”

黃山居士朱景偉道:“伍莊主好說,以老朽愚見,首先談戰略,眼下之局,這方面你們已經大錯特錯了。”

衆人乍聞此言,都不禁一楞,梨山神尼道:“你未看過人家計劃,怎麼就知人家戰略錯了?”

黃山居士道:“很顯然的,眼下局勢,即使不與窮家幫訂立不侵犯之約,也不得招惹窮家幫。”

Wшw ●TTKΛN ●CΟ

“要知,窮家幫的重要人物,不外是樑芳娥和林元生,凌望之乃林元生之伯父,據伍莊主說,林元生今晚不來,明天即到,他此來,不論能否將之除法,對茅山之戰,均有極大之一害。”

“若林元生被害,樑芳娥怎肯幹休,必定率衆拉你們後腿。”

“若林元生此來不死,而又能救凌望之回去,倒不要緊,如救不出凌望之,你們能放心攻打茅山?”

林元生聞此言後,覺得朱景偉這番見解對他大有益處,忍不住幫腔道:“朱兄之言極有見地,老朽說句良心話,貴九派是我老朽好友,窮家幫也是老朽莫逆,實不願瞧你們再動干戈,若對付茅山教,任何人邀我,均義不容辭,若牽運扯窮家幫,老朽可就爲難了。”

“依老朽愚見,將凌望之釋放未免有傷顏面,不如就撤除囚牢佈置,睜一眼閉一眼,讓林元生把凌望之救走,然後,集思廣益,共謀消滅茅山大計。”他說話間,儘量把嗓子壓低,使人聽不出他的聲音。

伍伯銘道:“朱、白二兄之言,固然有理,敝九派與窮家幫之仇恨,並不亞於茅山教,若能置林元生死地,我們寧可暫時擱置茅山教之血仇,再與窮家幫決一死戰。”他此話甫落,大殿後面,突然出來一人,只見他年約五旬,額門寬廣,鼻直口方,臥蠶眉,丹鳳眼,五綹墨髯,一付不怒而威之相。

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章 奇兵突出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十章 奇兵突出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八章 邪門千奇百怪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十九章 雪恥復仇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五章 喜出望外第二章 神秘美人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七章 凱歌聲中悲瀝血第十五章 瑤花落紅第五章 喜出望外第二章 神秘美人第六章 調兵遣將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五章 瑤花落紅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五章 喜出望外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二章 神秘美人第五章 喜出望外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八章 邪門千奇百怪第七章 凱歌聲中悲瀝血第七章 凱歌聲中悲瀝血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第八章 邪門千奇百怪第二章 神秘美人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六章 調兵遣將第十九章 雪恥復仇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第十五章 瑤花落紅第六章 調兵遣將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十五章 瑤花落紅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十五章 瑤花落紅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七章 決勝千里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六章 調兵遣將第十六章 英雄大會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六章 調兵遣將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八章 邪門千奇百怪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七章 凱歌聲中悲瀝血第十九章 雪恥復仇第八章 邪門千奇百怪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五章 喜出望外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二章 神秘美人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
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章 奇兵突出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十章 奇兵突出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八章 邪門千奇百怪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十九章 雪恥復仇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五章 喜出望外第二章 神秘美人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七章 凱歌聲中悲瀝血第十五章 瑤花落紅第五章 喜出望外第二章 神秘美人第六章 調兵遣將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五章 瑤花落紅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五章 喜出望外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二章 神秘美人第五章 喜出望外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八章 邪門千奇百怪第七章 凱歌聲中悲瀝血第七章 凱歌聲中悲瀝血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第八章 邪門千奇百怪第二章 神秘美人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六章 調兵遣將第十九章 雪恥復仇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第十五章 瑤花落紅第六章 調兵遣將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十五章 瑤花落紅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十五章 瑤花落紅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七章 決勝千里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第六章 調兵遣將第十六章 英雄大會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六章 調兵遣將第十三章 武林雙妹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九章 運籌帷幄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第一章 古塔奇事第八章 邪門千奇百怪第十二章 調包奇案第七章 凱歌聲中悲瀝血第十九章 雪恥復仇第八章 邪門千奇百怪第三章 利害之爭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十一章 虎山行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五章 喜出望外第十八章 古剎風雲第二章 神秘美人第四章 魚腸劍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