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英雄大會

司徒墨林見白紫燕不受激,爲慾火的鼓動,即冒險欺進,點白紫燕穴道。

白紫燕一面閃,一面掄槍攻擊,同時反射出二彈。

但司徒墨林早有防備,只擦傷他一點皮膚。

他誘了幾次,均未見再有彈子射出,猜想槍中彈子已完,當下,放膽攻擊。

白紫燕武功雖大有精進,卻也非司徒墨林對手,十招一過,便覺不支。

於是,依照陸冰玲的吩咐,高叫“瘋子救我!”

然而,連叫數聲,那裡有什麼瘋子現身?

又數招後,“追魂槍”竟被司徒墨林奪去,丟在一旁。

司徒墨林一面急攻,一面哈哈笑道:“好妞兒,別打了,老夫年紀雖大,生命力卻不遜小夥子。”

話間,一記絕手,扣住白紫燕的腕脈。

白紫燕腕脈被扣,勁力頓時消失,失了抗拒之力。

司徒墨林對這方面,似乎極有經驗,隨即疾點白紫燕四肢穴道。

白紫燕雙臂穴道被封,失去自主,兩腳穴道被封,立即跌倒在地。

司徒墨林色迷眼笑成兩條縫,輕捏了一下白紫燕羞急的臉龐,又摸了摸她的聳起的雙峰,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話間,解白紫燕衣帶。

白紫燕見情大急,但四肢又不能動彈,心想:我白璧無瑕的身子,豈能被人玷辱,倒不如一死。

正準備咬舌自絕之際,陡見五丈外,一個披茅草衣,頭戴樹葉帽,一把黃草紮在臉上,只透出一雙精光炯炯的眼睛,光腿赤腳,慢步而來。

司徒墨林色迷心竊,慾火高燒,竟失了理智,依舊興致勃勃地解白紫燕的衣帶。

白紫燕打消死念,急忙高聲叫道:“瘋子救我,快!”

司徒墨林嘿嘿笑:“別大呼小叫了,陸冰玲純是胡說八道,若是真有什麼瘋子,早就該現身救你了,嘿嘿!好白嫩的皮膚。”

“畜牲敢爾!”聲出草衣人之口,如晴空焦雷,震撼山嶽,迥音四轉,久久不絕。

司徒墨林聞喝,嚇得一跳五六尺高,射出八尺之處,回頭一瞧,見一個草衣人已離白紫燕不足二丈。

他被那聲雷喝,嚇得心頭狂跳,頭皮發緊,滿身慾火,立即煙消雲散。

他吸氣按住狂跳的心房,冷靜下來,暗忖:“此人到了二丈以內,我竟一點不覺,輕功火候,實屬罕見,莫非就是陸冰玲所說的瘋子?”

他朝草衣人反覆打量,但只能看見他雙目和一綹白髯,以及似乎極俱勁道的四肢。

此時,草衣人已來到距白紫燕七八尺處,冷然道:“山人己數十年未殺人了,快給我滾!”聲如金鐵交鳴,鏗鏘刺耳。

司徒墨林道:“閣下高姓大名?”

草衣人道:“姓山名人。”

司徒墨林道:“你毋須在老夫面前裝神扮鬼,自命不凡,老夫也非省油之燈。”

草衣人道:“好得很,我們就動手過招試試,你若能在山人手下走過三招,山人立即自劈天靈蓋……”

白紫燕聞言大急,道:“老老前輩不可輕視這老畜牲,他乃是天山院主,厲害非凡。”

草衣人聽若無聞,繼續道:“不過,我得先告訴你,山人掌法只有三招,你若走不過三招,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慢步向前逼近,根本不把生死放在眼裡。

司徒墨林聞言,雙目頻轉,他雖不信在這怪人手下走不過三招,但他老奸巨滑,從不願打沒有把握的仗,除非因勢所逼,情不得己。

他想:這怪人敢口出大言,自必有些實學,而聞其言,這一仗下來,必有一人會死,他若無相當把握,絕不會出此吃虧道兒,此仗打不得。

當下,忙搖手道:“我們遠無仇,近無冤,何必拿命相睹呢?”

草衣人冷然道:“山人並非拿命睹,只因山人三招掌法,霸道絕倫,出手即傷命。”

司徒墨林道:“天下間竟有這等厲害的掌法?”

草衣人道:“山人生性剛猛,見不得不平之事,四十年前,不知殺了多少人,不得已,只好隱居山林,衣裳破了,不敢出山購買。”

司徒墨林哈哈笑道:“聽閣下言來,倒是一個仁心俠骨之人了?”

草衣人冷然道:“山人自認是罪大惡極,殺人魔王,故纔在此深山叢林中深思懺悔。”

他咬牙切齒,緊握雙掌,連連吸氣,道:“你快滾,山人已快忍不住了,遲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司徒墨林既認此仗不能打,留此無益,只可惜到口的肥羊又掉了,暗歎一聲,飛身而去。

草衣人見司徒墨林遠去消失後,即替白紫燕解開穴道,道:“娃兒,娃兒,你命不該絕,將來必爲貴夫人。”

白紫燕忙爬起拜謝,道:“救命之恩,晚輩永生不忘,請賜大名,俾容後報。”

章衣人喟然道:“其實並非我救你,而是你命大。”

白紫燕道:“不,是你救了我。”

草衣人道:“你有所不知,我的武功並不高過那禽獸,我剛纔那番話和表情做作,都只是嚇唬他的計策,若是他真敢與我過手,鹿死誰手,誰也難料。”

白紫燕道:“老前輩此計用得倒是妙極。”

草衣人笑道:“也險極,走吧,我送你一程。”

“謝謝。”

白紫燕一邊走,一邊道:“老前輩爲何這般打扮?”

草衣人道:“剛纔對那禽獸說的話,雖是嚇唬,但也是實情,我只有一套衣裳,要入城賣柴時才能穿。”

白紫燕腦筋一轉,拍手笑道:“哦!我知道了,原來老前輩就是帶我們入山的老丈。”

草衣人哈哈笑道:“你倒聰明。”

白紫燕道:“你已有了十兩銀子,可以買新衣裳了。”

草衣人道:“在山上我並不喜穿布衣,所以聖母叫我瘋子。”

白紫燕道:“你與聖母是好朋友嗎?”

草衣人道:“是鄰居,我就住在入谷口處。”

白紫燕道:“如此說來,你是認識我柳姊姊了,唉!她死得好慘呀。”話間,眼淚盈眶。

草衣人道:“這件事我在谷口已聽你說過。”

白紫燕道:“你可肯幫我替柳姊姊報仇?”

草衣人道:“這要瞧聖母的意思,待她出山把事情弄清楚後,才能答覆。”

白紫燕小嘴一噘,道:“你可是不相信我?”

草衣人道:“我很相信你,但聖母不相信你也是無用。”

白紫燕道:“你爲什麼一定要聽聖母的話?”

草衣人道:“我們都是改邪歸正之人,同居一處,極爲和睦,她年紀大我一半有餘,我不得不尊重她。”

白紫燕無法,便將江湖近況,極詳細地告訴他,並道:“陸老前輩若不趕快出山查明是非,主持正義,早早把天茅聯盟消滅,待花自芳練就法術後,事情就更難辦了。”

草衣人道:“我回去後,一定促她趕快出山,或許我也會與她同時出山。”

說着,已走出山區,白紫燕再次道謝,並請教姓名,但草衣人仍說是山人,不肯實告。

白紫燕在清宛縣住了一宿,次日便啓程南下。

卻說林元生與樑芳娥吻別後,即登程朝南進發,他行程甚速,不數日,便已到達河南信陽,再有半天路程,便可到達羅山縣之伍家莊。

他因心急趕路,未在信陽歇足,不想竟錯過宿頭,黃昏時,見有一古剎,便欲前去借宿。

此古剎,建於雞公山下,依山面水,風景甚佳。

然而,當他走近時,發覺古剎道路,白露冷冷,鮮有人行,可能是沒有香火的廢廟。

他猶豫了一下,欲回身再找住處。

就在此時,卻聞古剎內傳出一陣“哈哈”笑聲。

林元生乍聞笑聲,不禁一愕,暗忖:“這笑聲有點怪,不像出自僧人之口,難道是盜賊的老巢,我得前去瞧瞧。”

於是,展開輕功,藏藏躲躲,悄然潛將前去。

這一瞬間,廟中除繼續傳出朗聲大笑外,尚有叱喝,和暗器破空的嘯聲,似乎有人在廟中動手。

然而,廟外卻不見哨人,如是有人拚鬥,必然有一方之人在外監視纔對,這種反常情形,倒使林元生猜不出箇中蹊蹺。

他藝高人膽大,心中又無歪念,潛至廟牆下,騰身縱上廟脊,伏身鰲頭之下,向下一瞧。

卻見十餘人集於殿前庭院,並沒有拚鬥。

庭院約畝許寬廣,除幾株古柏和石榴樹外,並無花草。

十餘人,多爲頭扎黑巾,身穿短掛,腰纏布帶,腳穿皮靴,瞧不出是何行業之人。

在衆人的對面,平坐着三位奇裝異服之人,因三人背向林元生,看不見他們的面貌,甚至年紀大小也無法猜測,只看出三人中有一人是個女性。

三人中,左邊一人穿的是大紅緞衣,背上和衣袖均繡着許多金錢、八卦之類的圖形,頭戴紅帽,帽上也繡了許多奇怪的圖形,帽形像道士帽,又像狀元帽,不倫不類,說不出是何名堂。

當中一人,穿的是橙黃底衣,也繡了許多怪異圖形,帽形也與左邊之人一樣,只是顏色是黃的。

右邊一人,穿的卻是鬆看底衣,衣帽上的圖形,也與其二人一樣,此人身材嬌小,是個女人。

三人平坐在三張太師椅上,坐姿端正,很少動作。

一人對面的十餘人,個個驚異盈臉,怔然不動。

突聞黃衣人哈哈笑道:“你們服不服,如不服,不妨再試,哈哈……”

十餘人中一人衝上一步,道:“不服!”

黃衣人道:“爲什麼不服?”

那人道:“我們十餘人雖練過幾年拳腳,火候卻是甚差,尤其暗器,更無把握,當然打不着你們!”

黃衣人道:“你要怎樣才服呢?”

那人道:“你們敢任我以弓箭射擊嗎?”

黃衣人又哈哈笑道:“有何不敢,你儘管射吧,只要傷得我三人任何一人的衣角,我們立即認輸,而從此再不露面江湖,不過,我們剛纔所訂道兒,你們也得遵守。”

那人年約四旬,身軀魁偉,一臉橫肉,雙目突出,十分兇悍,他冷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解下腰間弓箭,搭弦對着黃衣人胸口,道:“我這弓有三百斤力道,當真敢任我射嗎?”

黃衣人道:“莫說三百斤,就是三千,三萬斤,在老夫面前,也毫無效用。”

那兇悍大漢道:“好!”

大喝一聲,拉弓“嗖”地射出,勁道當真不弱。

兇悍大漢與三人相距只不過一丈二三,他對準黃衣人胸口射出,本是百無一失。

果然,箭不虛發,正中黃衣人胸口,然而,奇怪得很,準頭雖然十足,卻不能穿心破肺,射入黃衣人體內,而連衣服也未射破,箭到黃衣人胸口時,似乎毫無勁道,軟弱地掉在黃衣人腳下。

伏在臀脊上的林元生,見此情景大爲駭異,惴摸不出是何道理,他想:短短丈把距離,不說這兇悍大漢臂力不錯,就是由婦孺射出、也非傷即死。

他又想:難道這黃衣人練成能擋刀箭的氣功?不可能,他自量自練就“自然神功”後,氣功方面,已可算是古今鮮有的姣姣者,但也不敢以血肉之軀,任人射擊。

怪事年年有,沒有今年多,數月前,親睹桌椅自動,人懸空中而不墜,今又目睹強弩不入之怪事。

因有葉氏姊妹之先例,使他連想到這三位怪人,或許懂得什麼法術,否則,強弩豈有不入血肉之軀之理?

只聞黃衣人再次哈哈大笑,道:“怎麼樣?我說的話不錯吧?”

十餘人見此情景,更加驚訝,出聲不得。

黃衣人又道:“現在可服了吧。”

那兇悍大漢回頭朝同伴瞧了一眼,又回頭過來,道:“你們若敢給我砍三刀,我們就服了,而立刻拜你們爲師,聽從指使,達成三位心願。”

黃衣人道:“三十刀也無妨,快動手吧。”

兇悍大漢將弓掛回腰間,向同伴借了一把大砍刀,一面前走,一面道:“這刀乃是斬釘切鐵的寶刀,鋒利無比,傷了你,你的同伴可不能怪我呀!”

黃衣人道:“你們認爲的寶刀,在我眼中,卻是破銅爛鐵,根本不能傷人的武器。”

兇悍大漢不服氣地道:“老子就不信!”

走上前去,一式“樵子伐木”,斜砍黃衣人的頸項,寶刀砍落時,刀光大盛,並隱聞龍吟之聲。

“噗”的一聲,刀鋒落在黃衣人頸項之上,兇悍大漢滿以爲這黃衣人非死不可,連忙後退一步,但細自一瞧,黃衣人頸項只呈現一條紅痕,連皮膚也沒有傷及。

伏在殿脊的林元生,雖早知兇悍大漢傷不了黃衣人,卻不知這黃衣人憑什麼能拿血肉之軀任人砍劈,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得瞧瞧這三人究系何等之人。

當下,悄悄地飄落廳外,再由大門進來。

三人面朝廟門,林元生一登石階,即看清三人面貌。

他乍見之下,饒他一身是膽,武林中的頂尖人物,也不禁心生寒意。

原來這三人,不但衣着奇異,面貌猶怪——

左邊的紅衣人面如鑊底,目似銅鈴,獠牙露齒,赤發紅須,醜陋至極,當中的黃衣人,國字大紅臉,雙目赤,鼻高如墳,口大如盆,一部黑髯,長至胸前,也醜得嚇人,右邊的綠衣人,輪廓倒是不錯,是幅瓜子臉,五官也頗端正,但卻白慘慘地,毫無血色,見之心寒。

總而言之,三人各極其醜,套句古語:“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若不親眼目睹,誰也想像不到世間有這等醜惡之人。

林元生突然前來,引起院中些微**,一致向他打量,但這**,只有一瞬,除三人中的綠衣白臉女人不時朝林元生拋送秋波,搔首弄姿,面含微笑外,其他之人,都把他拋在腦後。

只見黃衣人裂嘴一笑,道:“還服不服?”

兇悍大漢猶豫了一會,抖手中大砍刀,道:“還有兩刀呢,如這兩刀仍傷不着你們,老子就認輸了。”

黃衣人道:“我們是要服人心,不服人口,你再砍吧。”

兇悍大漢冷哼一聲,側移二步,朝左邊的紅衣人一式“劃分陰陽”,向腦後砍落。

只聞“啪”的一聲巨響,兇悍大漢趕忙倒退,握刀右手,虎口被震裂開,涔涔血流。

再看紅衣人額上只呈現一道白痕,而瞬息消失,恢復原來模樣。

林元生見狀,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涼氣,心忖:似此情形誰能與之動手?

兇悍大漢雖然虎口破裂,卻仍不肯放棄最後機會,也是最後的希望,把刀交給左手,走至綠衣白臉人身前,以鋒利無比的刀尖,猛力向白臉人胸口刺去。

這兇悍大漢臂力頗有份量,直把白臉人連人帶椅推後兩步,卻是未刺入白臉人體內。

這是一椿聞所未聞的怪事,若非親眼目睹,誰人敢信,然事實如此,不由你不信。

(筆者按:這則故事,並非虛構,而是事實,清光緒二十六年,有個秘密會黨,名稱義和團,曾當衆表演刀槍不入,而得慈禧太后支持,抗日初期,有一個大刀會,也是刀槍不入,相傳,義和團和大刀會的始祖,就是這三人中的一人,這三人初出江湖時,行爲本不端正,後因許多挫折,才改邪歸正,至於什麼挫折,下文自有交代。)

兇悍大漢以三個不同的招式,均傷不了這三位怪人,雖然不知三人因何刀箭不入,卻也心服口服了。

黃衣紅臉人神容一整,莊肅地道:“羅頭領,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兇悍大漢倒抽一口涼氣,拱手道:“羅某雖是身出綠林,說話卻也算話,三位有何吩咐,萬死不辭。”

黃衣紅臉人道:“首先拜老夫爲師。”

兇悍大漢又抽了一口氣,轉身對其同伴道:“兄弟們,我們自結拜雞公山,雖只半年,但各位均肝膽相照,情同手足,本欲有番壯舉,不想壯志未酬,途生枝節,往日誓言,已無法如願了。”

“我們綠林中,講的是出言如山,兄弟我自視太高,已許諾於人,自不能出爾反爾,兄弟們如有肯隨我拜這三位大仙爲師者,我不反對,否則,儘可各奔前程。”

衆人聞言,立即議論紛紛,半晌,都願意隨兇悍大漢拜三人爲師。

於是,十餘人一字排成,朝三人跪下,自報姓名,宣誓尊三位怪人爲師,同時三跪九叩,完成拜師大禮。

黃衣紅臉人哈哈笑道:“好,好,你們且起來。”

衆人一齊站立起來,恭立當地。

黃衣紅臉人道:“我們三人學道於西北,如今東來,第一步,是先收服天下武林各門派,及招收天下能人異士,之後再行第二步計劃……”

兇悍大漢道:“第二步計劃是什麼?”

黃衣紅臉人道:“須持第一步計劃完成後,始能宣佈第二步計劃,現在我們暫以雞公山爲根據地,回去後,立即出榜招賢,同時修書宣召武林各派來投。”

兇悍大漢道:“眼下武林,雖然戰亂不安,但各派仍有其實力,尤其窮家幫,天山、茅山,實力猶厚,而我們既無派名,又無歷史,更無聲望,他們豈肯歸順?”

黃衣紅臉人道:“派名簡單,就暫爲順天教,致於聲望,也極容易,只要把眼下最俱實力的幫派收服一二個,聲名自必滿播遐邇,如若有頑強不服者,立即興師討伐。”

兇悍大漢道:“弟了尚不知三位師尊大號,哪位師尊爲教主?”

黃衣紅臉人道:“我們三人是師兄弟,號爲三才大仙,老夫爲師兄號天命真仙。”

一指左邊的黑臉怪人道:“他是二師弟,號爲地靈大仙。”又一指白臉怪人道:“她是小師妹,號爲人間仙姑,教主一職,暫由老夫負責。”

兇悍大漢道:“弟子等雖有些武功,但要與武林頂尖高手相交,仍要遜之一籌,能幫助師尊什麼?”

黃衣紅臉人天命真仙暗暗笑道:“你們既入我門下,爲師的自要教你們本門功夫,再說,也無須你們刀劍搏殺,只要能替爲師的投書各派就成了。”

天命真仙道:“你們可知此刻武林中,那一派實力最厚?”

兇悍大漢道:“如是一幫一派,應算窮家幫,此幫有二名好手,可說是天下無敵。”

“但最近茅山與天山聯盟行事,兩派實力加起來,並不弱於窮家幫。”

天命真仙低頭想了一想,才道:“你說窮家幫有二位好手,是什麼人?”

兇悍大漢道:“是男女二人,年歲均十分輕,男的林元生,能以劍氣傷人於數丈之外,女的是樑芳娥,不但武功不在林元生之下,更胸羅萬有,是當代第一號人物。”

天命真仙道:“好,我們就先收服窮家幫,網羅林元生和樑芳娥再說,我們回山去吧。”說着,站將起來。

白臉人人間仙姑也站起來,朝林元生一招手,笑道:“你這位相公久久不去,是否有意投歸本教?”

林元生雙手一拱,道:“在下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又有老母在堂,無緣領教。”

人間仙姑道:“不要緊,令堂可以接來雞公山居住,至於武功,我可以教你。”

天命真仙朝林元生細一打量,道:“不錯,瞧公子靈心慧骨,聰明絕世,只要你願意,我們正需要你這種人。”

林元生腦筋數轉,隨即有所決定,拱手道:“大仙過獎,承蒙青睞,小可幸何如之,但得回家稟告高堂後始能決定,不過,家母最是開明,諒來不致反對。”

天命真仙道:“說得是,但願你早些前來。”

林元生道:“小可遵命。”

人間仙姑急道:“今天晚了,不如就同我們回雞公山住一宿,明天再回去接令堂來山安居如何。”

林元生道:“不敢打擾,改日定來執鞭。”

天命真仙點頭道:“很好,很好。”

說着,領了地靈大仙及兇悍大漢十餘人,出廟而去。

人間仙姑走在最後,見衆人去後,返回林元生身前,笑道:“府上有媳婦兒嗎?”

林元生道:“尚未娶妻。”

人間仙姑裂嘴一笑,看得林元生毛骨聳然,不自覺地倒退一步。

人間仙姑道:“我也還未嫁人,你到雞公山來,必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處。”

林元生道:“小可想不出有什麼好處?”

人間仙姑道:“起碼你可得到一個仙子做媳婦兒,再如事情進行順利,高官厚祿少不了你的。”

林元生強壓心頭之火,仍虛與委蛇地道:“還得仙姑多加提攜才成。”

人間仙姑伸手一捏林元生臉頰,格格笑道:“你真聽話,真乖,好,我走了,希望你快去快來。”

送了林元生一個醜惡的秋波,搖臀擺腰地走了。

此刻,早已入夜,廟院中,只有秋風颯颯,蟲聲盈耳,顯得格外悽寂。

林元生癡立院中,思潮如涌,猜不透三個大仙是何來路,血肉之軀,怎會刀箭不入。

他步入廟殿,取了一塊門板置於殿中,盤坐板上,靜靜思慮。

真是多事之秋,數月前出現一個白蓮教,此刻又崛起一個順天教,白蓮教能使死物自動,來去無蹤,順天教卻能使血肉之軀抵擋刀箭,怪異之事,同出一時,而均把他拉在兩件怪事之中。

白蓮教已然後患無窮,生死存亡,尚難逆料,此刻又有順天教,而首要招收窮家幫,聽他們言語,野心甚大,不但要統治江湖,隱約中尚有叛離企圖,其雄心之大,料來絕不止於不畏刀箭,可能尚有其他法門,否則,單憑鋼鑄鐵打之身,僅僅三人,也不濟於事。

他就在此古剎過了一夜,次日午時前,即到達羅山,原定把伍伯銘除掉後再續南下,但因昨天誤打誤撞,得悉順天教企圖,爲恐窮家幫無知被害,已無暇除伍伯銘了。

於是,繼續南下,這天,他已到達岳陽,依照趙茵茵的提示,很快就找到趙家莊。

趙家莊是座靠湖爲生的村莊,村民多爲漁人,物產不多,卻也豐富。

天外老人兒媳早亡,也沒有孫子,只有趙茵茵這個寶貝孫女,家有二十餘艘漁舟出租,可算是該莊的首富。

林元生突然蒞臨,簡直把趙氏祖孫樂壞了,尤其趙茵茵,樂得失了體統,投入林元生的懷抱。

趙家本有許多傭人,但趙茵茵卻不要傭人服侍,奉茶下廚自己來,忙得團團轉。

林元生到達趙家時,已將近黃昏,漁舟唱晚,鮮魚上市之際,鎮頭上人山人海,趙茵茵取了數尾紅鯉,又蒸又炒又紅燒,弄得色香味俱佳。

天外老人特地開了一缸陳酒,與林元生共桌而飲。

酒至三巡,天外老人喟然道:“雙龍莊一別,不覺已是數月,當時,若非哥兒在場,老朽這把老骨頭,定可打鼓了。”

林元生道:“你老隱居山明水秀之鄉,一住數十年,那裡知道現在江湖之奸險,老前輩能見事知異,已是難能可貴了。”

天外老人道:“哥兒身負武林存亡重任,難得偷閒到此,今番就多盤桓幾天。”

林元生道:“說來掃興,小可在府上只能逗留一宵……”

趙茵茵在內廳聞言,走將出來,道:“不成,你即使不能在這裡長住,也得住上三年五載。”話間,惶恐,幽怨溢於言表。

林元生苦笑:“我那裡有這麼好福氣。”

接着,將與他祖孫別後的情形說了一遍,並道:“小可此來,實系來求賢祖孫相助。”

天外老人道:“哥兒相邀,論理老朽當義不容辭,而老朽與花倩如尚有一劍之恨,間題是老朽自雙龍莊事出意外後,已覺能人輩出,老朽這點能耐,於事何益?”

林元生道:“老前輩雖敗於花倩如,但如論能耐,仍是古今罕有,如肯相助,當是武林之福。”

天外老人道:“哥兒既如此器重老朽,老朽已無話可說,只好執鞭相隨了,哈哈,來,乾杯!”

接着,天外老人又道:“老朽年已百齡,生死都無所謂,此番出江湖,說不定有難以逆料之事,希望哥兒能答應老朽一個請求。”

林元生道:“什麼事?只要小可力能所及,一定答應你。”

天外老人道:“老朽雖有薄產,但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只是小孫女年紀尚輕,老朽出江湖後,萬一有所不測,希望你哥兒照顧她。”

林元生道:“這是理當之事,毋須掛齒。”

二人直喝至三更,都有八成醉意,方始休息。

第二在一早,林元生即起程先行返藹蘭谷。

這一路上,到處部見窮家幫招請天下英雄的告帖,而處處都聞人談論此事,使江湖掀起一股蕩魔**。

他因心念順天教不軌企圖,不敢在江湖逗留,儘快趕回藹蘭谷。

到達藹蘭谷後,樑芳娥等也只先到幾天,正在義事廳議事。

樑芳娥一見林元生,便道:“怎麼回來得那麼快?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林元生道:“我沒有照你計劃除卻伍伯銘。”

樑芳娥道:“爲什麼?要知,能阻我們計劃者,就是他。”

林元生道:“我在信陽發現一個大秘密,爲恐耽誤時間,後果堪虞,所以急急趕回!”

斗酒神丐吳爲非讓林元生入座後,道:“什麼秘密?”

林元生道:“你們有無聽過刀箭不入之人?”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世間那有刀箭不入之人?”

林元生道:“確有此事,我曾親眼目睹。”

樑芳娥道:“你把所見情形說來聽聽。”

於是,林元生便把信陽古剎中所見情形,從頭至尾詳說了一遍,並道:“我認爲他們野心如此之大,除不畏刀箭外,可能尚有其他法門。”

斗酒神丐吳爲非及各長老,堂主聞言,無不大駭。

林元生繼道:“他們的第一目標就是我們,我們必須趕快想法防範。”

江東富丐黃一蜂道:“寶刀尚劈他們不傷,還有何法對付他們?”

吃八方陸雲中道:“這種人真是聞所未聞。”

樑芳娥忽然擡起頭來,道:“據我猜測,這定也是一種法術,否則,如是武功,饒他練成金剛不壞之身,也不能抵抗寶刀砍劈。”

林元生道:“就是法術才令人可怕。”

樑芳娥又想了一想,道:“這裡的事,暫時由你和吳爺爺主持,我得回龍頭峰去一些時候。”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這裡的事尚無一點眉目,說不定馬上就有人來投,你走了,這裡的事怎麼辦?”

樑芳娥道:“不要緊,你們先把規章立好,公佈於谷口,讓來人先瞧,願受規章約束者留,否則,不必勉強,其次,派人籌備錢銀,如無特別要事,不必通知我。”

林元生道:“說不定順天教馬上就會前來。”

樑芳娥道:“你的聰明才智並不低於我,大小事皆要我做主,你難道就不會動腦筋想法對付嗎?”

林元生道:“這等緊要關頭,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離開。”

樑芳娥道:“我去找找武林賢儒,及武林聖僧遺下的經典,有沒有對付白蓮教和順天教邪術之法。”

林元生道:“順天教來此時,我該以何法對之?”

樑芳娥道:“你自己想法子,我相信你一定辦得很好。”

林元生雙手一攤,道:“我自見他們之後,就日以繼夜的絞腦子,可是,仍然是一籌莫展。”

樑芳娥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宣佈散會,同時,出廳返房。

斗酒神丐吳爲非抽了一口悶氣,道:“元生,你一路辛苦,去休息一會再說吧。”

林元生點了點頭,隨樑芳娥之後,返回住處。

數月不見,阿梅阿桃已長高不少,也比以前清秀,真所謂“黃毛丫頭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

樑芳娥略收拾了一下,便告辭往龍頭峰去。

林元生十分不滿,但又無法,只好抱定有一步走一步的決心,到無路可走之時,便捨命一拚。

於是,梳洗完畢,換了一套衣裳,略休息了一下,便出來找吳爲非,商議立規章之事。

幾番研究,已立好一道規章,大意是說:天茅聯盟,施暴武林,殺數百同道於武當,逼七掌門人於非命,此爲教訓,也乃鐵證,心狠手辣天人共憤。

窮家幫,武林小派,不忍同道橫屍荒野,朝夕籌除暴安良之策,怎奈力不從心,不得已,只好招邀天下英豪,同心協力,共襄義舉,挽武林於狂瀾,救同道於危亡。

惟,凡有真才實學之士,均極自重,不願受人的約束,爲防以後意見分岐,爲求團結一致,特立規章數條,願受規章約束者,請入谷共商大事,不願受規章約束者,本幫不敢邀請,聽君自便,規章如下:

一、凡參與義舉者,一視同仁,無高下之分。

二、凡參與義舉者,本幫招待膳宿。

三、凡參與義舉者,必得聽本幫軍師樑芳娥,統帥林元生之調度差遣,違者斬首。

四、凡參與義舉者,必須暫時捐棄私人仇恨,免亂大局,違者斬首。

此章擬就後,衆堂主皆認爲不妥,因爲凡有本領之人,皆自視極高,而有的是一派導師,有的是一方霸主,身份何等尊貴,那肯與一般江湖浪子一視同仁?衆堂主認爲,如將此章張貼谷口,高手一定視之退卻,來者可能均是些三流腳色。

林元生卻認爲,就是那些身份尊貴之人,無不是桀傲不馴,毛病多端,如不預先言明,我們稍有招待不到,定使性子,挑事撥非,弄成不可收拾。

林元生認爲,寧願人少,也不能參有搗亂之人。

他說:“我們要的是血性豪俠,如是血性豪俠,爲不齒天茅聯盟行爲,挽武林狂瀾,定不在乎這些小節,在乎這些小節者,即使有天大的本領,也不能共謀大事。”

斗酒神丐吳爲非點頭道:“元生說得是。”

於是,吳爲非即令人抄了五份,分別張貼在條條入穀道的路口處。

接着,又派人出外籌備錢糧,同時,派人埋伏四面山中,監視羣雄動態。

林元生把規章立出後,便在谷中訓練窮家衆弟子。一連二十餘天,既不見順天教前來說降,也不見豪俠英雄入谷共謀義舉,樑芳娥也一去無音。

林元生感覺奇怪,派人出外一打聽,原來周遭各縣,均已到達許多高手,他們之遲遲不肯入谷,都是嫌谷中約束過嚴,過苛,恐失了身份。

除此之外,還有人在外煽動和挑撥是非,說吳爲非此舉,乃系藉口濟私,欲以兵不血刃的手段,統治武林,切不可上他的當。

林元生聞報,再派人打聽,判斷那些煽動者,可能是順天教之人,挑撥是非者,卻是天茅兩派之人的喬裝。

他想:我說順天教何以至今未到,原來有人在外煽惑羣衆。

他雖已知道這個道理,然而沒法使羣豪不聽。

於是,他再三考慮,決定親自出谷一趟。

他一到白帝城,即聽人紛紛談論順夫教的事,並聞本日酉時,三才大仙在西門外公開表演刀劍不傷的絕藝,招收門徒,共誅窮家幫。

林元生聞此消息,非常忿怒,但又無之奈何。

他在白帝城走了一圈,果然發現許多天、茅兩派之人,喬裝成普通武林人物,在茶樓酒肆低毀窮家幫,並把九門派七掌門人之死,花言巧語地諉過於窮家幫,反正當時情形,無人看見,誰是誰非,都是聽聞之言。

天茅聯盟和順天教,一致口號,使許多滿懷熱血蔘與義舉的豪俠,疑神疑鬼,踟躇不前,二十餘天無人入谷的原因,也就在此。

酉時前一刻,林元生前來西門外,這裡是白帝城的教場,十數畝地教場,早已人山人海,人人都欲一睹刀劍不傷的奇聞。

林元生出現過許多大場面中,認識他的人極衆,這其中,各路人物都有,仇者,見他到來,越發大肆低毀,親者,不免也得盤問一番,因人多口雜,使他無法詳細解釋,傷透腦筋。

驀地,傳來一陣鑼響,同時,一人高聲嚷道:“三才大仙到,各位請讓路。”

此人不嚷猶可,這一嚷,遠近之人,都擠將過來,欲先睹所謂刀劍不傷的三才大仙法駕,使三位大仙前進不得。

好不容易,就在原地,請衆人讓出一塊縱橫二丈的空地,其新收門人——雞公山的強盜,搬來三張太師椅,椅上墊着虎皮,座北朝南,讓三才大仙落坐。

林元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上前去,見三人依然是信陽古剎時打扮,坐序也是一樣,在夕陽斜照之下,格外惹眼。

三人坐定後,天命真仙環掃了衆人一眼,道:“承各位朋友看得起,老夫先行謝過。”

頓了頓,繼道:“老夫天命真仙之號,本乃杜撰,並非真的仙人,而也是寫衆位一樣是個凡人。”

“老夫等之所以刀劍不傷,純系練就一種失傳已久的武功,此種武功練成後,不但刀劍不傷,且能出手傷人。”

“衆位皆是老夫朋友,此刻只能獻醜前者,如是有窮家幫的人在場,讓各位一睹絕藝,也未嘗不可。”

人叢中一名四旬漢子,指着林元生高聲道:“他就是窮家幫的人。”

林元生循聲望去,認識那人是天山孔孟院之弟子,登時大怒,差點沒有給他一掌。

天命真仙朝林元生一瞧,笑道:“非也,他將是本教門徒。”

人間仙姑見林元生也在場中,不禁驚喜欲狂,嬌嘀嘀地,道:“相公,你什麼時候也來了!”

林元生雙目一轉,冷然道:“早來了。”

林元生俠義,早播遐邇,而其寧斷不曲的性格,也早植衆人心田,衆人都滿頭霧水,俠義中的領袖人物,怎麼也會投入這三位怪人門下?

林元生不理衆人議論,依是莊肅地站在原地。

天命真仙哈哈一笑,道:“現在開始獻醜了,那位英雄不服,儘管拿刀劍一試,最好是寶刀寶劍。”

話聲甫落,人叢中陡地跳出一人,只見他,頭大如笆斗,眼大若銅鈴,身高口大,赤發紅髯,臉若鑊底,身高九尺,腰大十圍,揹負一把闊口大斧,腰掛一柄紅穗短劍,威風凜凜,氣勢逼人,好不英雄。

他身子雖然龐大,但腳落實地,卻輕如鴻毛,毫無聲息,就瞧他這一手輕功表露,已知他身懷絕技,非凡流俗輩可比。

此人不是別人,乃是西南綠林魁首,五嶽太歲林之野之子,千斤斧林中龍。

他曾在龍頭峰打過擂臺,敗於戚家仁手下,林元生對他十分熟悉,他老子林子野爲奪“萬流集”秘笈,雖曾攻擊過林元生,但林元生對他的印象仍不壞。

他目光如火,朝三才大仙打量了好半晌,道:“三位不畏刀劍,可畏我的大斧?”

天命真仙道:“寶刀寶劍尚不畏,豈畏區區山斧?”

千斤林中龍道:“我這斧重一百二十斤,你若能承受我一斧,我就服你。”

天命真仙道:“你就試試瞧,若被劈死,決不要你償命就是。”

千斤斧中龍又打量了三人一陣,始慢吞吞地解下背上大斧走將過去。

周遭數千人,此刻都精睛火眼的瞧着林中龍和三才大仙,雅雀無聲,靜若無人。

林中龍走至天命真仙二步之處,陡地舉斧,大喝一聲,一式“五雷殛頂”,朝天命真仙腦門劈落!

平起“當”一聲,響聲起處,火花四射。

林中龍膀臂一麻,差一點沒有掉落大斧,連忙倒退!

四周衆人見情,無不驚得目瞪口呆,擠近打量天命真仙腦門,見只有一條白痕,連皮膚也未傷及,但臉色大變,眼淚盈眶,顯然雖未傷及於他,也夠他受的。

林中龍自命臂力天下無雙,這一斧,少說也有數千斤力道,竟然傷這怪人不得,後退數步之後,忙丟去大斧,失手一揖,道:“聲聞不如親試,親試騰過聽聞,閣下真乃仙人也,林某認輸。”

天命真仙深吸了一口氣,舉手摸了摸腦門,哈哈笑道:“林英雄不失英雄之概,乾淨俐落,不像其他之人,試了一次再試一次,不肯認輸。”轉對衆人道:“在場朋友,如自命比林英雄強者,不妨也來一試。”

場中,一時議論紛紛,良久無人出場,顯然,都認爲這三才大仙真有實學,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

天命真仙見無人出場,大爲得意,裂嘴一笑,道:“老夫師兄妹,這等武功,遠在十年前就已練成,只因不喜虛名俗事,不欲陷身江湖。”

“然,人生在世,不能只顧一己之私,笑傲山林,自由自在,網顧生靈塗炭,血流成渠,遍地白骨,哀鴻遍野,任強梁無憚無忌,有失丈夫之道。”

他略頓了一頓,又道:“現在江湖,紛爭狂殺,箇中是非曲直,老夫相信各位猶清楚過老夫,無須老夫多繞脣舌。”

“窮家幫,掛羊頭賣狗肉,標榜正派,妖言惑衆,邀人同情與支持,實則,其所作所爲,純是僞善,純爲一己之私,火攻九大門派,斃人千衆,藹蘭谷中,更是手段毒辣,以‘迷途陣’困人於一隅,再以‘索命雷’毀之,此役斃人之衆,猶勝長草坪數倍。”

“更可恨而不可饒恕者,竟趁九門派兵敗之餘,派窮家幫的大煞神林元生,前往武當,用種種下流手段,害死九門派數千人,逼死七位掌門宗師。”

“這等迫強凌弱,瘋狂劫殺的行爲,焉能再容其延續?因此,老夫安能享福林野?要是再不出江湖阻其浩殺,蒼天當不容老夫矣。”頓了頓,又道:

“然,老夫等,自無揚名之心,更無出山之備,獨只三人,雖說已練成刀劍不傷之功,又焉能阻其浩殺?”

他朝四遭觀衆瞟了一眼,始續接道:“不得己,只好暫組順天教,所謂‘順天’,好替天行道之意也,廣收門人,衆結英雄,凡不齒窮家幫僞善行惡者,都是同道,都是朋友,彼此攜起手來,共同消滅江湖浩殺的兇手。”

這番一成事實,九成冤枉毀謗之言,說得不條不紊,說得相當動聽,尤其天命真仙表情做作,無不恰到好處,更使疑者相信,明者起疑,可說是一次成功的演說。

他話落之後,竟有許多雲亦云,是非不明者,大鼓共掌,高呼三才大仙是武林救星。

站在人叢中的林元生,聞天命真仙胡亂毀謗,顛倒是非,旋轉黑白,氣得渾身發抖,本欲拔劍與三才大仙一拚,又恐不是這人對手,他並不怕死,問題是,他死後仍得不到衆人的諒解,甚至使衆人更加相信天命真仙妖語。

他極力壓制胸中怒火,他想:“這是個大好機會,武鬥不如文鬥,與天命真仙戰一場,即使不能贏取全部觀衆的相信,明眼人自會傾向於他。”

於是,他站在一旁,靜聽天命真仙的謬論。

只見林中龍摸了一摸腦袋,擡起大斧,瞧了一瞧,斧口竟缺了一個口,將之背好,前進一步,道:“喂!你們練的是什麼武功?”

天命真仙笑了笑,道:“這種武功失傳已久,並沒有名稱。”

林中龍又摸了摸腦袋,道:“你剛纔說的話,可都是實情?”

天命真仙道:“老夫等與武林任何門派,都無成見,更無恩怨,爲什麼要說窮家幫的不是?當然,老夫是從公而言,是則是,非則非,決不能說半句虛言。”

林中龍道:“你有什麼證據?”

天命真仙道:“這是人人皆知之事,尚要什麼證據?”

林元生見時機已到,擠入場中,臉露微笑,朝天命真仙拱手一揖,道:“三位別來無恙。”瞧其神情,毫無一些兒火氣,很是悠閒大方。

天命真仙忙拱手還禮,道:“你好。”

林元生微微一笑,轉對林中龍也一拱手,道:“林兄好,年餘不見,臂力又強了許多。”

林中龍只點了點頭,茫然地瞧着林元生,覺得林元生大有莫測高深之威。

四周觀衆見林元生忽然帶劍進入場中,都以爲有場好戲可看,卻林元生笑容可掬,談笑自若,便相信他真已投入了三才大仙門下。

林元生雙手抱拳,高舉額門,對衆人一個四方揖,然後,不徐不快的道:“各位先進前輩,各位兄弟朋友們,區區以萬分的誠意,請教各位一個問題。”

數十人異口同聲的道:“什麼問題?”

林元生道:“請問,窮家幫與九門派長草坪之役,藹蘭谷之戰,九門派七掌門人自絕事件,有誰親眼目睹?”

人間仙姑聞言,忙站了起來,急道:“相公,你打聽這個問題作什?”

林元生回過身來,微微一笑,道:“請問仙姑,你知不知道小可是誰?”

人間仙姑道:“你是誰?”

林中龍搶先道:“咦!你不是說他已投人貴教,怎麼竟不知他是誰?”

人間仙姑道:“我們只見過一面,當時,他曾親口答應入教……”

天命真仙雙目一轉,忙阻止人間仙姑往下說,對林元生道:“你可是傳說中的林元生?”

林中龍道:“嘿!他正是林元生,武林中人那個不認識他。”

天命真仙冷笑道:“林元生,你此來何干?可是要與老夫一較高下?”

林元生雙手一拱,笑道:“沒有這個意思,只想請教三位大仙及各位朋友一些問題。”

天命大仙勃然大怒,喝道:“什麼問題?快說!”

他們的秘密在大意之下,泄漏給林元生,換句話說,已被林元生握了把柄,一時沉不着氣,大急大怒起來,就瞧他這神情,已然輸了一招,顯然,他雖有刀劍不傷的本領,也極俱聰明才幹,但心機卻不夠深沉,在這一方面,可比太上真人差多了。

林元生依是毫無火氣,道:“雖說是請教問題,實則與你一較高下。”

天命真仙哈哈笑道:“好極!好極!你助紂爲虐,殺人無數,已是惡貫滿盈,嘿嘿,動手吧。”

林元生神容一整,肅然道:“你我此番相較,乃是文戰,不必動手。”

天命真仙道:“何謂文戰,老夫從未聽過文戰之名。”

林元生道:“那是你孤陋寡聞,諸葛亮舌戰羣儒,就是文戰,也就是一個‘理’字,現場中有數千豪雄,當衆裁評。”

天命真仙道:“你助紂爲虐,殺人無數,尚有何理?”

林元生道:“長草坪之役,你在場嗎?”

天命真仙道:“不在。”

林元生道:“既不在場,何以顛倒是非,誣窮家幫殺人千數?”

天命真仙道:“人人都這麼說!”

林元生道:“誰說的?”

人叢中一位四旬漢了舉手高聲,道:“我說的,九門派被樑芳娥的詭計火攻,死傷千人!”

林元生轉頭望去,認識那人是茅山門下道士,當下冷笑道:“各位可認識這位仁兄?”

衆人都不認識那四旬漢子。

林元生道:“我告訴各位,這位仁兄,乃系茅山教道士,他此刻不穿道袍,喬裝一個普通人,當知他的用意了。”

頓了頓,又道:“長草坪之役,各位也許只是道聽途說,一人云亦云,結果越傳越玄,完全走樣,實在,這一役中,火攻的,是九門派。”

接着,將長草坪之戰地勢及經過情形略說了一遍,又道:“本來,雙方都傷亡微輕,不想,太上真人攔途打劫,在窮家幫退路中,埋了許多‘索命雷’,當時,因風向突變,火勢因風突變而逆轉,逼使九門派慌不擇路,由窮家幫的退路退卻,進入太上真人所佈雷池,以致傷亡慘重,浮塵大師就是死在雷池之中。”

衆人聞言,都暗自嘆息,道:“原來如此。”

天命真仙卻在這番話中,找了一點碴子,當下,冷笑道:“如此說來,太上真人原意是伏擊窮家幫的了?”

林元生道:“也許是。”

天命真人道:“這就可以證明窮家幫平素行事不正,爲天下武林各派之不齒了。”

林元生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上這個人,乃是古今第一號奸險人物。”

接着,又將藹蘭谷之役的地形,及當時的經過情況,略說了一遍,又道:“這一戰,九門派本不致慘敗,問題是太上包藏禍心,令其師叔天地老君擊斃茫茫真人,斷了後山援兵,他現在又與天山聯盟,並大舉掃蕩武林,你不妨想想太上是個何等人物?”

環掃了觀衆一眼,又道:“致於武當事件,更是謊謬絕倫,挑撥是非之言。”

接着,又把武當事件的情形,也說了一遍,並道:“武當近在咫尺,各位不妨一詢究竟。”

林中龍道:“我說窮家幫怎會那麼壞,原來全是一派胡言,但他何以要毀謗窮家幫,並要招邀天下英雄消滅窮家幫,這是什麼道理?”

林元生道:“這就所謂‘樹大招風,名大遭忌’。”

後退一步,提高嗓子對衆人道:“現在,讓我告訴各位一個秘密。”。

數十人齊聲道:“什麼秘密?”

天命真仙勃然大怒,喝道:“小子,你若敢胡說八道,老夫立即要你的命。”

林元生微微一笑,道:“小可只要能把這個秘密告訴大家,死而無怨。”

天命真仙道:“你以爲老夫殺不了你嗎?”

人間仙姑忙走將過來道:“彼此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何以要鬧成動手?”

林元生道:“小可終日在刀尖上討飯吃,已死了好幾次了,再死一次,也不算什麼!”

人間仙姑道:“你真要與我們做對嗎?你會吃虧的。”

林元生道:“沒有這個意思,不過,你們必須打消動窮家幫的念頭,而今後行事,不得越軌,否則,你們更會吃虧。”

天命真仙冷笑道:“老夫要宰你,易如反掌,你不妨試試。”

林元生道:“也未見得,即使小可不是對手,死於非命,但如能喚醒羣豪被你迷惑的靈魂,死也值得。”

人間仙姑又走上一步,站在林元生與天命真仙之間,道:“林相公,今後你我河水不犯井水,你幹你的,我幹我的,好不好?”

林元生見這一場文戰,雖非全勝,卻也沒有落敗,在未明瞭三才大仙武功底細之前,最好不要單身只劍與他們硬拚。

當下,順水推舟,藉機下臺,笑道:“小可本無意與三位做對,只要三位不再毀謗窮家幫,小可叉何必多惹麻煩?”

人間仙道:“好,我們就一言爲定。”

林元生微笑中雙手一拱,退入人叢之中。

三才大仙這個策略,本來有極大效力,豈奈林元生在其中一擾,除贏得一些武功威名外,羣豪的觀念,卻一點沒有獲取,使三人大爲忿怒,也大感沮喪。

天命真仙嘿嘿冷笑了數聲,道:“老夫初出江湖,各派行事正邪,尚不太清楚,老夫既奉天旨命,替天行道,決不因此而放棄消除江湖浩劫,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管誰是誰非,老夫決不袖手,尚望各位朋友,助老夫一臂之力,明查江湖浩劫禍首。”這番話,算是遮羞下臺之言,也算是對羣豪的交代。

當然,是因林元生揭露他們的陰謀,這番話才說得出口,在羣豪心目中,總還覺得他們不失爲正派之士。

話落,對羣豪一個四方揖,便令其新收門人,開路退身。

三人走後,許多血性明眼人,紛紛找尋林元生,但不知何時,林元生已走得無影無蹤。

林中龍摸了摸腦袋,走至一位白髮皓髯,身穿黑布大掛,身高體大,年約七旬以上的老人身前,道:“爹,今天的情形,你老覺得如何?”

五嶽太歲林子野,撫摸白髯,道:“複雜萬分,很難論斷。”

林中龍道:“你老覺得吳爲非是不是那怪人說的那種人嗎?”

五嶽太歲林子野道:“在我的感覺中,吳爲非並非這種人。”

林中龍道:“若吳爲非不是僞善君子,孩兒覺得事情並不複雜。”

五嶽太歲林子野道:“你的見解是——”

林中龍道:“我瞧這三人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打扮得不倫不類,必非正人君子,剛纔林元生要告訴衆人一個秘密,那怪人似乎十分急怒,橫加阻止,這其中定有文章。”

五嶽太歲林子野道:“你說得是。”

林中龍道:“依孩兒淺見,還是依照我們原來計劃行事?”

五嶽太歲林子野道:“問題是,我們與吳爲非和林元生有嫌隙,而其訂的規章又太不近人情,我們此去,何異自降身份,若是吳爲非和林元生,爲龍頭峰之事,仍懷恨於心,豈非自討沒趣?”

林中龍道:“我瞧林元生確是一個大英雄,我想他絕不會爲一點小嫌隙記恨在心,致於其所立規章,平心而論,倒也近乎人情,爲公爲私,都得去瞧瞧,若是他們真敢拿你老當做一般江湖浪子看待,便一走了之。”

五嶽太歲林子野點了點頭,道:“好,我們就前去瞧瞧。”

且說林元生離開西教場後,即趕回藹蘭谷,到達時,已然三更了,隨即把白天情形告訴吳爲非和各長老,直把吳爲非和各長老氣得鬚髮皆豎。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若非你心血**,出谷一趟,任那三位妖人顛倒是非,蠱惑羣豪,豈不大糟!”

林元生道:“據我猜測,明後天,多多少少,必有人蔘與義舉。”

果然不錯,第二天午後,守谷化子稟報,五嶽太歲林子野父子來訪。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快請!”

同時對林元生,道:“林子野父子曾經與我們敵對,此刻前來,我們必須誠懇招待。”

林元生道:“說得是。”

於是,率領各長老,迎出藹蘭谷山莊之外。

林子野見吳爲非對他如此恭敬熱誠,十分感動,心中的疙瘩,登時一掃而空。

斗酒神丐吳爲非把林子野父子迎入議事廳,擺酒招待,酒筵中,把立規章之原因,做了一番解釋。

林子野道:“不錯不錯,若無規章,那能統率許多桀傲不馴之高手,明天,老夫出谷去,勸他們趕快參與義舉,同心協力,共誅邪魔。”

第二在一早,林子野便出谷勸召羣豪。

他以第三者說話,效力宏大,不到一月,即有一百餘人入谷參與義舉,而其中,尚有許多隱居多年的武林名宿,使藹蘭谷熱鬧非常。

現在,藹蘭谷的管理與策應,全落在林元生一人身上,昊爲非和各長老、堂主均充當招待,天天與來賓話舊說新,很少過問大事。

二個月,谷中已增至二百人之多。

這天,林元生獨自在房中策劃謀略,忽聞守谷化子來稟,道:“武當掌門人煙霞道人來見。”

林元生一怔,暗道:“九門派難道也想參與義舉?”隨即令請,同時迎將出來。

隨煙霞道人同來的,尚有少林長老空靈大師,華山長老大合道人,及其他等派弟子數人。

林元生迎入議事廳,奉茶招待,十分客氣。

煙霞道人道:“施主這番義舉,當真是上合天意,下順人心,敝派等與施主往日的嫌隙,不知可肯暫時丟在一旁,俟把天山、茅山聯盟消滅後,再行結算?”

林元生道:“小可並非記恨之人,只要貴派等不來尋仇,小可願聽尊意。”

煙霞道人道:“好,果然不失大俠之風,施主此番義舉,敝派等願全力支持。”

林元生道:“小可籌備義舉之前,本不希望貴派等支持,只希望能與貴派等交善,不要拖小可後腿就很滿足了,不想貴派反肯全力支持,這可是小可喜出望外之事。”

煙霞道人等問了一些眼下情形,約定五天後帶人前來,同時告辭而去。

五天後,煙霞等不但帶了五十名高手前來,而還運來大量錢糧,供林元生招待天下英雄之用。

五十人中,均系武當,少林、華山的高手,少林戚家仁,和華山郭文郎均在其中。

五十人蔘與後,藹蘭谷就更加熱鬧了,氣勢也十分雄壯,本可立即出發徵巢魔妖,只是,久久不見樑芳娥回谷,瑤宮聖母和天外老人也杳無音訊。

林元生對此事,非常掛心,尤其對北上請瑤宮聖母的白紫燕和鄭化龍,更爲優慮。

又過了半個多月,仍不見樑芳娥回谷,二位百齡老人,也是音訊全無。

谷中高手,天天摧促林元生行事,林元生有苦難言,無言笑對。

漸漸地,煩言頻頻,接着,怨聲四起,批評,毀謗層出不窮,而最使林元生傷腦筋的,在數百高手中,竟分有派系,不時發生衝突,打得頭破血流。

總算林元生魄力夠,鎮壓得住,不敢公開化。

這天,守谷化子來報,天外老人祖孫到了。

林元生大喜,忙迎出來,讓出自己住宅,道:“老前輩何以遲遲今日纔到?”

天外老人臉色凝重,瞧了門外一眼,低聲道:“你走後第三天,我們就啓程前來,順便打聽江湖情況。”

林元生急道:“老前輩有什麼發現嗎?”

天外老人點了點頭,良久始道:“九門派有無人蔘與義舉?”

林元生道:“有,都是武當、少林、華山的高手。”

天外老人又點了點頭,道:“對了。”

林元生心頭一震,道:“什麼事?”

天外老人道:“你有否想到這裡面有陰謀?”

林元生道:“武當之還有今日,全系我的幫助,我想他們不致這等忘恩負義。”

天外老人道:“你可曾想到數位長老,皆死在你寶劍之下,我曾親耳聽他們密商此事。”

林元生又是一震,道:“聽什麼人商議,說些什麼?”

天外老人道:“伍伯銘和六合道人,他們要藉此事暗殺你和樑姑娘,之後,再領導天下英雄與天、茅聯盟對抗,如無機會殺你們,便在陣前起義,寧願武林塗炭,也不讓你得勝。”

林元生聞言,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戰,連想到近日來谷中的情形,已不由他不信天外老人之言。

天外老人又道:“據老夫猜測,武當、少林之參與,也許是誠意,六合老道這參與,老朽敢拿頭顱打睹,必是陰謀。”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你老所見,正合小可心意。”

趙茵茵小嘴一噘,道:“林哥哥,還不快把他們殺掉,以免後患。”小姑娘人小鬼大,改換稱呼,顯然,心有所屬。

林元生苦笑知道:“這些事,你尚不懂,希望你不要把這消息泄漏,我自有處置之法。”回頭令阿梅阿桃,帶趙茵茵人內沐浴更衣。

天外老人道:“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處置?”

林元生道:“逐情而處,如是他們有通敵之意,最好不過,大可借重他們。”

天外老人初時,不大懂話中含意,細自一想,覺得林元生大不簡單,足俱統帥之纔不禁連連點頭。

二人說話間,吳爲非忽然進來,林元生忙替天外老人引見,並讓吳爲非入座。

吳爲非與天外老人見過禮,互道了幾句仰幕之言,道:“元生,我瞧還是派個人去龍頭峰請樑姑娘回吧,否則,這樣下去,勢必越來越糟?”

林元生道:“怎麼,又有人鬧事?”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可不是,郭文郎與林中龍,大打出手,雙方都使出壓箱底的絕技。”

林元生道:“現在怎麼了?”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爲我暫時勸止。”

林元生正考慮吳爲非所提問題之際,一化子興匆匆來稟,道:“白姑娘回來了。”

林元生道:“可是她一人?”

那化子道:“還有一個老婆婆和一位老公公。”

他話剛完,白紫燕領着瑤宮聖母,飛奔過來,一見林元生吳爲非,即哀哀痛哭起來。

林元生忙站起朝陸冰玲行禮,並替她引見天外老人和吳爲非,同時,令阿梅阿桃獻茶。

瑤宮聖母朝林元生反覆打量了半響,道:“小徒怎麼死的?”

林元生轉向白紫燕道:“你沒有告訴陸前輩嗎?”

白紫燕一面擦淚,一面道:“告訴了。”

林元生道:“唉!柳姊姊的不幸,小可一定替她報仇,但願老前輩能助小可一臂之力。”

白紫燕對陸冰玲道:“師父,你老不是查得很清楚嗎?”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哼!林元生,小徒是你害的,你得答應老身一個條件,否則,老身不饒你。”

林元生暗歎一聲道:“什麼條件?”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小徒靈位,應歸林家,太平後,爲她建一衣冠墓,春秋禮祭,免其成爲孤魂野鬼。”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應該,應該。”

林元生道:“我答應。”

瑤宮聖母陸冰玲冷笑道:“這纔像話。”

一指白紫燕道:“老身已收她爲記名徒弟,在未成親前,你不可再胡爲,聽到沒有?”

林元生道:“小可遵命。”

白紫燕道:“若非義父和師父救我,我早已命喪黃泉了。”

林元生道:“是怎麼回事,鄭長老呢?”

白紫燕復又痛哭起來,道:“鄭長老已被司徒墨林殺了。”

接着將鄭化龍之死,及司徒墨林欺負她,得草衣人營救的經過情形說了一遍,並道:“不想第二天,我由清宛南下,途經一座山崗,那老賊又在那裡等着我,我打他不過,再被他點了穴道,幸適師父和義父路過山崗,把老賊打跑,再度救了我。”

林元生和吳爲非聽說鄭化龍死了,都十分傷心,更把司徒墨林恨入骨髓。

林元生道:“你義父來了沒有?”

白紫道:“來了,在外面。”

林元生道:“何不請他進來?”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他是個瘋子,脾氣怪癖,別理他。”

斗酒神丐吳爲非站了起來,道:“二位前輩請坐,老化子去令人擺酒,爲二位洗塵。”說着,走出廳外。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你這番義舉,雖屬可嘉,但老身以爲很難成功。”

林元生道:“老前輩據何而斷?”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龍女花倩如及其手下四院院主的武功,出乎我意外的高,還有天地老君,也是一個難纏的老魔頭。”

“剛纔,我見谷中那些人物,爲數雖然不少,但真能戰者,恐怕一個也沒有。”

林元生道:“老前輩何以知道天、茅聯盟厲害?”

白紫燕道:“師父到開封白家莊調查柳姊姊死因時,曾與阿多剎,石田人及天地老君動過手,都不分勝敗。”

林元生點頭道:“天山衆人武功之高,確也出我意外,不過,有你老人家和趙老參與這番義舉,即使不勝,也不致落敗,以小可衡量敵我實力,足有六成獲勝把握。”

瑤宮聖母陸冰玲冷笑道:“年輕人最好不要自視太高,而低估敵人。”

天外老人道:“陸女俠也許還未見過林哥兒的武功,以老朽估量,林哥兒的話並不誇張。”

話間,吳爲非進來請去喝酒,同時,吃八方陸雲中也匆匆進來,道:“公子,郭文郎和林中龍又打起來了,而大有羣毆之勢,請公子快出去鎮壓。”

林元生請吳爲非招待陸冰玲和趙伯文,即與陸雲中匆匆出來,見羣豪都在谷中,分成兩派,一派支持林中龍,一派支持郭文郎。

這兩派人中,非常玄妙,林中龍是護法派,支持林元生,唯林元生之命而行事。

郭文郎派是反林派,攻訐林元生,說林元生借邀英雄之名,屯兵於此,白耗錢糧,消彌銳氣,必有陰謀。

然而,許多原系窮家幫的老朋友,卻支持反林派,相反的,煙霞道人和空靈大師,竟支持護法派,使人無法推測共中微妙。

郭文郎用劍,施展“萬流集”中的劍法,林中龍就用開山斧,施展祖傳斧法,正打得難分難解。

兩派都派有人掠陣,看情形,如有一方落敗,掠陣之人,勢必增援,也勢必羣毆起來。

林元生目**光,儀容嚴肅,快步走將過去,不慌不忙,先朝羣雄掃了一眼,始冷然道:“住手!”聲音不高,卻是威嚴十足。

打鬥中的二人聞言,都即急縱身後退。

林元生冷冷笑了笑,道:“你們這在幹什麼?”

二百餘人,雅雀無聲,無人敢答話。

林元生又道:“對任何敵人,均貴在團結,團結始生力量,猶未出戰,你們就自相殘殺起來,交鋒時,尚有何力可量?”

“規章已有明定,凡參與義舉者,必得暫時捐棄私人仇恨,像今日之事,簡直是有意破壞規章了。”

林中龍道:“我們並非仇恨而戰,而是他郭文郎無理毀謗你林兄,你聽不過去,以致動起手來。”

郭文郎道:“在下並沒有毀謗你林兄,只因你林兄關於此,已數月了,何以還不出戰,任由天、茅聯盟在外橫行殺劫,不知是何意思?”

林元生道:“我有我的計劃,我的謀略,一場大戰,不是說打就打,如是這樣,只憑匹夫之勇,便非敗不可了。”

郭文郎道:“似這般天天困在這裡,無異自消銳氣,兵書有云‘凡戰貴在鬥志’,兵無銳氣,即使有萬全謀略,也未必能勝。”

林元生道:“你若不滿我的做爲,不妨請便,另組義兵,共誅魔邪,也是一樣,若又不去,只在這裡挑事撥非,破壞規章,小可絕不容許。”

略頓了頓,提高了嗓子道:“規章定得很明白,往者不追,以後如有再故意違規者,小可決不容情,立即斬首號令。”

他本不想擺出統帥姿態,但在這場合中,若不拿出權威來,決統御不了這些桀傲之徒。

他環掃了衆人一眼,又道:“各位毋須心急,最短時間內即可行動,屆時,尚望各位支持。”

話完,向衆人一拱手,返回莊中。

他來到吳爲非居住的客廳門前,偶一回頭,見一個碩壯的花甲老人尾隨而來。

此人,他從未見過,不知何人,遂停下步來。

碩壯老人道:“喂!你就是林元生?”

林元生道:“正是,前輩大號如何稱呼?”

碩壯老人道:“我是你的老丈人,姓山名人。”

林元生乍聞之下,滿頭霧水,半響,方始記起白紫燕認了一個義父,心想,這老人可能就是紫燕兒的義父。

此刻,山人已來至林元生的身前,豎起一隻大拇指,道:“英雄,英雄不愧是做山人的女婿。”

林元生忙拱手笑道:“前輩救義妹之恩,小可就此謝過,請進廳喝一杯。”把山人引入廳中。

上首吳爲非正陪陵冰玲和趙伯文喝酒,見二人進來忙讓坐,並令人添酒。

山人一點不客氣,坐下後,拿起酒壺就斟酒,並“咕嚕咕嚕”一連喝了三杯,一抹嘴脣,裂嘴笑道:“我山人對什麼都提不起勁,就這杯中之物對我有緣。”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他就是燕兒的義父,也是老身的鄰居,一貫瘋瘋顛顛地,不拘小節,各位不必理他。”

山人道:“不理最好,我一個人喝得才痛快呢。”說着,又灌了三杯。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元生,剛纔我已與二位前輩商議過,決定明天派人往龍頭峰請樑姑娘回來。”

林元生道:“很好,不過,她可能正在精研對付白蓮教和順天教之法,不知有否成功?”

斗酒神丐吳爲非道:“她去已三四個月了,如能成功,早就成功了,否則,再研下去,也未必有成。”

林元生點頭道:“有理,明天就派人去叫她回來吧。”

說話間,阿桃來報,道:“樑姑娘回來了,請公子立即去商議要事。”

林元生道:“陸、趙二位老前輩都在這裡,快去請她前來拜見。”

瑤宮聖母聖冰玲道:“免了,你快去吧。”

樑芳娥與林元生的關係,白紫燕早已告訴陸冰玲和山人,席間,吳爲非又告訴了趙伯文,而三位老人來此途中,已經聽過樑芳娥的出身和才能,雖未見面,內心中卻早已對樑芳娥十分敬佩。

林元生告了罪,即急與阿桃返往住處。

林元生返回住處時,樑芳娥正在沐浴更衣,只白紫燕和趙茵茵在廳中,二人一見如故,談得十分親熱。

樑芳娥更衣出來,對林元生笑道:“辛苦你了。”

林元生道:“還說呢,你一去數月,杳無音訊,究竟有無成就?”

樑芳娥在趙茵茵身旁坐下,令阿梅取飯來吃,之後,道:“毫無成就。”

林元生道:“既無成就,何不早些回來?”

樑芳娥道:“我去了一趟茅山,又順便在江湖上走了一走。”

林元生道:“你出去也不對我說一聲,我還準備派人往龍頭峰請你呢。”

樑芳娥道:“我這趟外出,十分秘密,你們不能泄漏出去,否則,對這次決戰有極大的影響。”

林元生道:“天、茅聯盟好對付,白蓮教和順天教纔是一個大問題,如花自芳能趕上此次會戰,事情就更嚴重了。”

樑芳娥道:“事到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唯一的辦法,儘早行動。”

林元生道:“正好,陸老前輩和趙老前輩也到了。”

樑芳娥道:“明天就開始行動。”

林元生道:“如何行動,我尚無一個完全計劃。”

樑芳娥道:“我早已擬訂好了。”

林元生道:“參與義舉的各路英雄,人數雖不少,但裡面有問題,你的計劃可能不大適用?”

接着,將趙伯文打聽得九門派的陰謀,說了一遍。

樑芳娥聞言,只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就在此時,阿桃阿梅已送來飯菜,二人談話,也就暫時告一段落。

飯間,忽聞外面風雲雷動,呼叫喝喊,緊張萬分。

林元生忙放下碗筷,出來一看,原來是東面房屋起火。

藹蘭山莊東、西兩邊房舍,統爲羣豪居住之地,此刻突然起火,很明顯地,有人故意搗亂。

林元生縱上屋脊,向東一望,火勢尚未升起,數百人正在搶救,不致釀成災害。

他返回廳中,將起火之事告訴樑芳娥,並道:“他們的膽子倒真不小,居然敢明目張膽地搗亂起來。”

樑芳娥道:“霄小行爲,豈能成事?飯後,你去請吳爺爺和陸、趙二位前輩,到地下秘室議事,記住,不要把我已回來的消息泄漏出去。”

林元生點了點頭,不想再吃,便往吳爲非這邊來。

吳爲非、陸冰玲、趙伯文、山人仍在喝酒,外面雷動,並沒有打散他們的酒興。

林元生在原坐座位坐下,將樑芳娥之意轉達了四人。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凡來此之人可說是血性好漢,何須這等謹慎?”

天外老人趙伯文道:“也未見得都是血性好漢,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也罷,走吧。”

山人道:“急什麼,山人還未吃飽呢。”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如等你吃飽,再等一個時辰也不成,你若不願去,不去也罷。”

山人忙放下碗筷,道:“不吃了,走。”同時站立起來。

於是,由吳爲非領路,先帶三人往地下密室。

林元生卻返回住處,陪樑芳娥同去。

樑芳娥只瞧三人相貌,便知三人是誰,遂一一爲禮,之後落座,道:“小女子請前輩到此,並無什麼可議之事,只有一個謀略,望三位支持。”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什麼謀略?”

樑芳娥道:“三位也許都已知道,參與義舉的羣雄中,有幾位奸細混入,他們不但挑撥離間,並有通敵之嫌,而其真正的,是行刺小女子和林相公。”

瑤宮聖母陸冰玲訝然道:“真有此事?”

天外老人趙伯文道:“一點不錯。”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你準備用什麼謀略?”

樑芳娥道:“聲東擊西謀略。”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如何個聲東擊西法?”

樑芳娥道:“小女子曾往茅山一次,打聽了敵方不少有價值的情報,研判所得情報,天、茅聯盟,準備以茅山爲大本營,與我們做殊死之戰。”

“茅山,那鬼斧手白揚飛設置建造的機關,奧妙無窮,使人防不勝防,陷落險地而不自知,而厲害萬分,凡陷入機關者,插翅難逃。”

“小女子不虛此行,已摸清機關奧妙之處,並已破壞了一小部份。”

“天、茅聯盟之敢如此猖狂,敵對天下英雄,除自恃武功外,主要的還是仗機關的奧妙厲害。”

“若非小女子有先見之明,先暗地摸清其底細,交鋒之際,起碼他們可立不敗之地,如是用兵稍有不當,很可能有全軍覆沒之虞。”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據我所知,天、茅聯盟的主力,仍在開封白家莊,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搗開封,一舉將他們消滅,茅山機關雖然厲害,也是等於廢物。”

樑芳娥道:“太上真人不是普通人物,他絕不會拿全力與我們死拚,而其既確定茅山爲大本營,且茅山又有機關,豈會舍利而求害,勢必移戰茅山。”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如何個移戰法?”

樑芳娥道:“所謂移戰,即是誘敵,他們明知我們集天下英雄與其敵,卻不據茅山待敵,反居毫無地利可取的白家莊,目的就是誘敵。”

“因爲茅山機關,曾一舉斃九門派一百餘人,恐我們懼茅山機關厲害,不敢進攻。”

“他們的最終目的,是要消滅天下之異己者,而統治江湖,如是死守茅山一隅,雖然安枕無優,決也非他們心願。”

瑤宮聖母陸冰玲低頭想了一想,道:“不錯,難怪人都說你胸羅萬有,當今才女,聽你這番判斷,實在是當之無愧。”

樑芳娥微微一笑,道:“老前輩過獎。”

天外老人趙伯文道:“你的聲東擊西謀略,如何運用?”

樑芳娥道:“太上真人既擬定交鋒之地,很明顯的,開封之戰,只是一個幌子,勢必邊打邊退,一步一步退往茅山。”

天外老人趙伯文道:“開封與茅山路遙千里,如何能退得回去?”

樑芳好翰直:“他們知道我們實力雄厚,而勢必消滅他們以後始休,定會窮追不捨,而他們退卻的方法,決定以敗兵之退,而是一站一站的向後,退一站,打一場,打一場,再退一轉,很可採能用孫臏滅竈之計,到達茅山時,已所剩不多了。”

天外老人趙伯文道:“你猜想的極有道理,然則,這一路上,必有好幾場大戰,費時也必甚久!”

樑芳娥道:“不錯,若非如此怎能到達誘兵目的?”

瑤宮聖母陸冰玲道:“你說了半天,仍未說出聲東擊西謀略的運用嘛。”

樑芳娥微微一笑,端起身前茶杯喝了一口,自懷中,取出一張自繪的地圖,攤展桌上,並沒有馬上答覆陸冰玲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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