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娃笑了笑道:“你在紀檢戰績上的境界比我高,這個案子的牽涉面還是很廣的,給點建議怎麼樣?”
林小冬笑道:“紀委書記只是一個職務,真正辦案的還是專業人員,作爲領導,最重要的還是頂住人情關,有一雙善於發現秘密的眼睛。我是這麼理解的。”
伊娃很重視林小冬的話,半晌之後才一拍腦門:“怪不得我那麼累呢,哈哈,林大哥,有個你這樣的老手在身邊,我就輕鬆多了。”
林小冬微微一笑,這時伊娃話音一轉,道:“林大哥,問一個比較八卦的問題。作爲政治人物,你的遭遇無異於一次災難性的重創,你就真的那麼風輕雲淡甚至是不屑一顧?”
林小冬沉默了一下,道:“我要是說我是革命一塊磚,一心一意爲人民,你信不信?”
伊娃撲哧一笑,拼命搖頭:“我不信。”
“爲什麼不信?”林小冬反問道。
伊娃怔了怔,笑容漸漸收住了,卻是嘆了一口氣,道:“人總是有些私心的。”
林小冬道:“私心有,伊娃,說的臉譜化一點,如果不犯錯,組織就不會處罰你,其實很多事情都要看兩面性,就看你對生活對工作的態度是積極的還是悲觀的。如果是悲觀的,從副廳降到副處,那肯定是一蹶不振,但如果積極的面對,沒有將我雙開,這已經很充分地體現了組織上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精神了,至少我還有機會。”
說到這裡,林小冬指了指自己:“畢竟我還年輕嘛。”
伊娃失聲笑了出來:“你的臉皮還真夠厚的。不過我真的很佩服你,在知道你的經歷之後,我捫心自問,如果是我,我絕對做不到像你這樣舉重若輕。”
伊娃微微一頓,目光裡滿是柔情:“我知道,你的堅強外殼下藏着一顆鬱郁之心。你應該在更高的平臺上施展你的才華的。小冬,你後悔嗎?”
“不後悔。”林小冬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伊娃稱呼上的變化,搖了搖頭,“其實在調查的時候,我就向組織上說過,這件事情我承認我有錯,但我首先是一位父親,然後纔是常務副市長,遇到那樣的事情,如果再來一次,我可能還是會這麼做,當然,我衝動了。”
伊娃又道:“據我所知,你女兒並不是你親生的。”
林小冬笑了笑:“你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伊娃的臉上閃過一絲羞赧:“對你好奇嘛,你可是顯赫的政治明星啊,上得快,下得也快。”
林小冬哈哈大笑道:“那可讓你失望了。”
伊娃向林小冬的杯子瞥了一眼,發現水不多了,連忙去飲水機又接了水,重新落坐,才道:“今後有什麼打算?”
“安心做事吧。”林小冬笑着道,“你這是代表你叔叔考察我呢?”
“切。”伊娃很沒淑女風範地豎了豎中指,“你還用得着考察嗎?他都快退的人了,才混個市委書記,你要不是遇到了這個意外,將來的成就比他不知道強多少倍,前幾天他還跟我說,要跟你多學習呢,你可不許藏私啊。”
“不要寒磣我了,你這個副處的含金量可比我高,你做紀委書記多久了?伊書記退下去之前會再拉你一把的。”
伊娃卻是頗有些苦惱地說:“女人混官場真的不容易,要不是有我叔叔,我恐怕也撐不了這麼久。”
林小冬笑着道:“凡事順其自然吧,雖然利用資源顯得有些不硬氣,但資源本身就是優勢,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誰的提拔先升遷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我發現什麼事到你這兒都不是個事兒。”伊娃瞅了林小冬一眼,忽然道,“再一次過上兩地分居的生活,會不會不適應?”
“你還真夠八卦的。”林小冬笑了起來,“時候不早,我都走了。”
伊娃倒是沒有挽留,將林小冬送出門,林小冬向她揮了揮手,伊娃忽然追上來道:“院子裡這棵竹茶,我給你留着,喝完了就過來摘。”
林小冬回望了她一眼,似乎從她的目光裡讀出了些什麼,笑着點了點頭:“回吧。”
上了車,林小冬並沒有立時就離去,而是怔怔地看着那個曾經住過一段時間的房子,沈碧茹在這裡的點點滴滴就清晰地浮現在了眼前。
抓起手機就打給沈碧茹,電話很快接通了,沈碧茹笑着道:“還沒睡呢?清漪又不在家?”
林小冬沉默了一下,自己被“貶”回老家的事情沈碧茹並不知道,算了,還是不讓她知道,免得她跟着糾結,笑着道:“生活得怎麼樣?一切都還好吧。”
沈碧茹笑着道:“挺好啊,我畢竟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
林小冬低聲道:“一定要注意身體,其他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沈碧茹輕笑着說,“你呢,也要好好的,工作並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林小冬的鼻子忽然微微有點發酸,心裡在暗想,人活着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工作與家庭是魚與熊掌之間的關係而難以兼顧,這時他忽然想到了清漪曾經跟他說過的一句話,在全國,這麼多的公務人員,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可是對於她以及這個家庭來說,他林小冬卻是唯一的一個,自己真的有必要這麼拼嗎?或許正應該趁着這個機會而急流勇退吧。
見林小冬不說話,沈碧茹敏銳地察覺到了林小冬的心態,不由道:“小林子,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林小冬強笑道:“沒有,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別想那麼多了,哦,對了,我現在調動了,回老家了,猜猜我現在在哪兒?”
沈碧茹怔了一下,不由道:“你調動了?我怎麼不知道?”
“才調動的,這不告訴你了嗎?”林小冬道,“我現在就在我以前住的那地方,還記得你逃難住的小樓嗎,就是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