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德臻很不雅觀地嚥了一口口水，臉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付德臻不是笨人，不然也做不到捲菸廠的一把手，範鴻宇說的話有沒有道理，他能夠分辨得出來。只是一時之間，有點難以接受範鴻宇的“高端理念”。本質上，付廠長還屬於“計劃經濟時代”的人，儘管這幾年社會的變化有點快，但一些根深蒂固的觀念還是很難在瞬間轉變。
付德臻平常抽的是最高檔的硬盒洪州牌香菸，市場零售價也不過是兩塊五毛。現在範鴻宇卻讓他生產零售價二十元的香菸，叫他如何不驚訝？
反倒是鄭阿姨的接受能力更強一點，聞言一拍大腿，叫道：“老付，範縝長說的有道理啊。以前在洪州，二十塊錢一件的衣服就是高檔服裝了，誰能想到，江口還有兩萬一套的衣服？再說了，這外國煙能賣十塊，我們洪州煙爲什麼不能超過它們？外國的東西，也不見得樣樣都比我們的好。尤其是這香菸，你自己也說了，外國煙完全抽不慣。說起來，咱們青山人，還是習慣抽青山煙。我覺得啊，範縝長這個建議非常好。你想想，要是真這麼幹了，一盒煙就抵得上以前五盒煙的利潤，廠裡的難題，不就解開了嗎？”
付婷婷也連連點頭，附和道：“是啊，爸，範縝長說的真有道理……他可是搞經濟的行家裡手，省報都報道過的……”
以前付婷婷對範縝長可沒有啥好印象，充其量就是一個鄉下來的有點小帥氣的土包子，何曾入得付大小姐的法眼？經歷過今天的事情之後，付婷婷對範鴻宇的觀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事事處處都向着範鴻宇了。
女人的心思，真是不好揣摩。
付德臻搖搖頭，說道：“哪有那麼簡單？現在廠裡的問題是掛賬太多。壓庫太多。兩塊錢一盒都銷不出去，更不要說二十塊一盒的煙了。那樣一來，掛賬不是越來越多？”
鄭阿姨和付婷婷不由語塞。
這麼說果然也有道理。
對於市場營銷，她們完全不懂。
範鴻宇微微一笑，說道：“付廠長，你說的是普通情況。”
“那什麼是特殊情況？”
付婷婷馬上又插口問道，饒有興趣地望着範鴻宇，只是顧忌着趙歌。不敢太過直露。
趙歌自也不會在意。
如果付婷婷這樣的。都能對她造成威脅，趙歌這一年多的老總，算是白當了。
“高端市場，就是特殊情況。我們可以分析一下，高檔香菸的主要消費羣體，是哪些人？”
範鴻宇依舊帶着笑意。很有耐心地開導道。
“當然是有身份有地位，愛面子的人。”
付婷婷立即答道，說完。又有點忐忑，似乎生怕自己說錯了，惹得範鴻宇瞧不起。
範鴻宇臉上露出欣賞之意。說道：“完全正確！”
毫不吝惜地朝付婷婷伸出了大拇指。
爭取到付德臻身邊的人對自己的支持和認同，很有必要。從付玉龍和付婷婷的紈絝程度也能看得出來，付德臻很愛自己的家人孩子。只要鄭阿姨和付婷婷都向着自己，說服付德臻的阻力就能降到最低程度。
“付廠長，我們馬上就要進入一個炫富的社會。進入一個相互攀比的大環境。國家的政策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也就是說，我們的國家，很快就會形成一個新富階層。實話說，我們以前都窮怕了，突然之間，有些人變得有錢了，成了暴發戶。那麼他們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一個宣泄的途徑。出風頭，炫富，都屬於這個途徑。今天上午，我們在雲軒市場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事……”
範鴻宇隨即將“黑人男子”怒剪皮爾卡丹的故事描述了一遍。
“竟然有這樣的事？”
鄭阿姨，付婷婷等人不由目瞪口呆。
一萬塊錢今兒讓她們大受委屈，憤憤不已，覺得被人狠狠宰了一刀，不料還有人一口氣剪了兩萬二千元硬扎扎的百元大鈔！
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有錢真好……”付婷婷長長嘆了口氣，滿臉嚮往之色：“我要是有這麼多錢，我也把衣服剪了，甩在死光頭的臉上，砸死他！”
“看他的流氓樣子，我就來氣！”
付婷婷對光頭仔，可謂是深惡痛絕。
“富貴不歸故鄉，猶如衣錦夜行。古有明訓！”範鴻宇微笑着給這個事定了個調子：“由此可見，炫耀自己的與衆不同，是大多數人的共同心理。尤其是有錢人，暴發戶，你不讓他炫耀，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現在國產香菸，最貴的也不到五塊，比不上外菸的半價。這就是外菸明明不適合我們國人的口味，卻依舊有那麼多人喜歡購買的原因。他們抽的不是煙，而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哥抽的不是煙，是寂寞！
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麼說，確實也很有道理……”
付德臻腦海裡根深蒂固的觀念，終於開始動搖了。
範鴻宇趁熱打鐵：“付廠長，咱們可以設想一下，要是做生意的大老闆請客，尤其是請重要人物，你說他們會抽什麼樣的煙？”
“當然是越貴越好，越貴他們越有面子。”
付婷婷再一次代她老爸做了答覆。
“正確。這不但是炫耀，也表現一種誠意。”
“可是，範鎮長，先富起來的，畢竟是少數人……”
付德臻還是有些猶豫。
範鴻宇笑道：“付廠長，雖然先富起來的是少數人，但絕對數量並不少。全國十億人口，就算先富起來的只有一百萬人，這個絕對數已經很大了。最關鍵的是，我們在做獨行。別的菸廠都沒有這種高檔煙，就等於我們可以在一段時間內壟斷全國的高檔煙市場，這一百萬人就是我們最堅定的支持者。而且，真正的消費羣體，絕不侷限在先富階層。國家工作人員，都是潛在的消費者……更不要說，還有更多並不十分富裕的人，爲了撐面子，也會加入到這個高端消費的羣體之中來。這麼算下來，就更是一個龐大的消費羣體。有了這個基礎，我們還怕什麼呢？到時候，根本就不用擔心銷不出去，要擔心的是我們的產能，怕是會供不應求了。”
“要是其他菸廠也跟上來怎麼辦？”
範鴻宇笑了笑，神情變得輕鬆起來。
付德臻開始從技術角度思考問題，就證明他其實已經被自己說動了。談話的主動權，已經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付廠長，先發制人的道理，相信你比我更明白。只要我們先行一步，佔領全國高檔煙的消費市場一段時間，我們的品牌效應就出來了。青山高檔煙的印象，一旦形成，短時間內很難被改變。其他捲菸廠就算跟風，也需要一段時間，還不一定能夠被消費者認同。冠軍和亞軍區別是很大的。我們知道全世界第一個登上月球的人是阿姆斯特朗，又有多少人知道，誰是第二個登上月球的人？畢竟現在的訊息傳播還不是很快，羣衆要接受新的品牌，不是那麼容易。”
“關鍵是要做好前期的保密工作。”
趙歌微笑着在一旁插了一句。
“對！”
範鴻宇馬上點頭。
“保密工作至關重要，只要高檔煙上市前做到突然性，我們就能達到最大的市場衝擊效果，在最短的時間內形成一個全新的高檔煙品牌。其他菸廠要推出高檔煙，總也要有一個仿造的過程，要研究新的配方，引進新的生產工藝，不那麼簡單。領先一年，我們的優勢就完全確立了。”
付德臻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完全按照範鴻宇的思路來思考問題了。
範鴻宇說道：“付廠長，我還有一個建議。”
“你說你說……”
付德臻忙不迭地點頭，將腦袋向範鴻宇這邊湊了過來，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建議，洪州菸廠要引進先進的管理理念和管理團隊。當然，洪州菸廠是國營大型企業，請香港或者外國人來直接參與菸廠的管理，有點難度。但是隻請幾個顧問來組成一個智囊團的話，還是可以的。這個智囊團直接對你負責，只爲你提供管理和市場營銷的建議，最終由你來拍板……應該看到，在管理理念，管理模式以及營銷策略方面，我們確實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付廠長，改革開放，其實首先就是思想觀念上的轉變。省裡的領導，比如說尤省長，都比較關注領導幹部在轉變思想觀念方面的表現。”
範鴻宇不失時機地提醒了一下付德臻，自己和尤利民的關係，不一般。
付德臻雙眼微微一眯，顯然被範鴻宇的話觸動了最敏感的神經。
洪州捲菸廠是省管企業，尤利民乃是他正管的大上司。尤利民對他觀感如何，確實至關重要。
“範鎮長，我聽說，尤省長對你們楓林模式讚賞有加啊？你還和尤省長在首都一起吃過飯？”
稍頃，付德臻試探着問道。
範鴻宇微笑頷首。
他知道，付德臻基本上已經被說服了，剩下的只是技巧問題。
PS：感謝回憶一生五萬厚賜，恭喜回憶成爲《絕對權力》新掌門！
週日，還是略清閒，依舊兩更。明天又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