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進了空軍某部的首長公寓,丁海把車泊好後,下來,他不敢擡頭看關昊,只是默默的把鑰匙交到了關昊的手裡。
藉着戶外的燈光,關昊發現丁海的臉上滿是淚水,他對丁海說道:“上去坐坐吧,時間還早。”
丁海剋制着自己,努力笑着搖搖頭,說不出話,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衝關昊深深鞠了一躬,就轉身快步走了。
夏霽菡看着丁海難受的樣子,自己也很難受,走過來,靠在關昊的肩上,和他一起,默默的目送着丁海離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遠處的夜色中。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官。關昊從參加工作那一天起,經歷了無數次這樣的摯熱離別,有的時候那種不捨真是牽腸掛肚。
但是,時間久了,他也就堅強了,最後統統歸結到一句話:工作需要!
沒辦法,他也願意把丁海留在身邊,但是不行,丁海必須要獨自經受政治鍛鍊,將來有所大用,所以纔在去錦安工作的時候沒有帶走他。
關昊對丁海的提拔就比廖書記要大膽,按說丁海的資歷相對來說淺一些,但是丁海的工作水平還是有的,到一個沒有爭議的經濟欠發達的地方當一個副縣長還是沒有問題的。
實際上,由於前任省委書記的大秘們紛紛折戟,廖書記在使用關昊的問題上表現出了明顯的保守,當初直接任命關昊爲一個地級市市長或者書記都是沒有爭議的,因爲他具備這樣的資歷和能力。
夏霽菡擡頭看着關昊,抱怨着說道:“你心腸好硬的,我們倆個都流淚了,你怎沒事?”
關昊緊着眨了幾下眼睛,沒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他低頭衝她笑笑,說道:“傻孩子,這話太武斷了,我也是這麼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我流淚的時候你是沒見過啊,比他厲害呀,稀里嘩啦的,可是多經歷幾次這樣的場面,就自然練得堅強了……”說着,擁着她向公寓裡面走去。
當他們進了門,燈光全部打開的一瞬間,夏霽菡驚呆了,她張着嘴,半天才驚喜地說道:“天哪,鋼琴!”
她跑過去,撫摸着那架雪白色的鋼琴,立刻,那如鏡的漆面,就映出她燦爛的笑臉和驚喜的表情,關昊輕輕掀起琴蓋,用手劃拉了一下琴鍵,立刻就有音符逸出。
夏霽菡圍着這架嶄新的鋼琴轉了兩圈,說道:“太奢華了,我沒有那麼高的水平,不配用這麼好的鋼琴,要是爸爸在就好了,他彈得專業。”對着這架鋼琴,她竟然有了敬畏的心理。
關昊饒有興趣的看着她謙虛的樣子,說道:“呵呵,夏老先生都沒把他的小仙女培養成爲鋼琴家,只是當做業餘愛好來薰陶,我這個音樂白丁只憑提供了一架鋼琴,就更沒有理由要求你達到專業水平了。”
夏霽菡聽他這麼一說,就湊上去,抱着他的胳膊仰着頭對他說:“真的?你能這樣想我就沒壓力了。”
關昊板過她,使她面對自己,說道:“但是,我有個要求,同意了你纔可以彈,不同意就免彈。”
“呵呵,還有條件?”她笑着說道。
“當然,你知道費這麼大的勁,把它從鄉下鼓搗到這裡,我能不跟你講條件嗎?”關昊嚴肅地問道。
她撲閃着睫毛,美麗的雙眸注視着他,純真的目光裡露出詢問的表情。
“我的條件就是:冬天你必須住在這裡!要不,我就把琴還弄走。”
“爲什麼?”
“你說爲什麼?你那個出租屋太冷,而且蜂窩煤容易中煤氣,我又離那麼遠,你要是成心讓我不得安寧你就繼續在那裡住下去。”關昊說到最後口氣裡有了些嚴肅和認真。
她聽了他的話後,把臉靠在他的臂膀上,說道:“好吧,我答應。其實,丁海給我送了個電暖氣,我可以不生煤火的。”
“不行。”關昊說道:“你必須聽我的,中午你可以回那裡休息,晚上你就來這裡,我會不定期的抽查,難道一架鋼琴還不足以收買你嗎?”
夏霽菡笑了,說道:“足夠了。”
關昊聽她這麼一說,立刻把她擁在懷裡,動情地說道:“如果你天天在這裡,我就天天回來……”
夏霽菡點點頭。關昊說道:“明天早上我可以晚走會,跟你回去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把你安頓好以後我在走。”
夏霽菡怎好耽誤他的時間,每天從《錦安日報》中她就知道他有多麼的忙碌。她搖着頭說:“不用,我自己能行。”
“那好,接下來你是不是該露一小手了?”關昊除掉自己的外衣,換上了家居服。他微笑着對夏霽菡說道。
夏霽菡笑笑,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的門窗,說道:“聲音會不會傳出去,晚上要影響別人休息的。”
關昊說道:“現在才八點多,這裡的隔音效果都是最好的,你儘管彈。”
她這才端坐在琴旁,從裡面拿出一個琴譜,翻了翻,說道:“你過來,看看想聽哪首?”
關昊笑了,說道:“那得看你會哪首,我要求不高,能出聲就行,你要是水平實在有限,就還彈你在西餐廳彈的那首吧。”他說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
夏霽菡看了看鋼琴附帶的琴譜,她選了一曲《秋日的私語》,十指交叉,反覆摩挲着自己的雙手,生疏的手指在鍵盤上尋找着感覺,直到感覺自己滿意了,才低頭,雙手輕輕擡起,手落,音起。
琴聲,如泉水般緩緩泄出,背後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肩上、頭髮上,竟是如此的美妙,使他愛憐不盡。那雙纖細如精靈般的十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舞動。
他感覺她手指的動作不像想象的那麼誇張,很樸實,很輕柔,微妙的觸鍵之下並未讓人感覺到半點的修飾,一如她淡定、內斂、沉靜的性格。
這首被譽爲“秋天的童話”的曲子,明快、流暢,美妙、典雅,讓人感到一種溫馨的浪漫,透着一種安詳和親切。儘管鋼琴已經被運離物外家園,但是在夏霽菡的意識中,她彷彿置身在那紫藤花盛開、晨鳥嘰啾的鄉下,和關昊徜徉在那美麗的桃園和落日的山谷間……
爲了熟悉這隻曲子,她反覆彈了十來遍,直到感覺不再生疏了,才滿意的停了下來,揉着雙手,放鬆着有些酸脹的手腕,這才轉頭看他,不覺就愣住了。
只見他斜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睡着了。她輕輕的起身,來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那英俊的面龐清瘦了許多,不由得坐在了他的旁邊,把頭靠在他的胸前,偎在他的懷裡。
關昊睜開了眼睛,看着懷裡的夏霽菡,順勢擁住了她,說道:“我怎麼睡着了?說明你彈的太好了,繼續吧。”
“呵呵,這馬屁拍的可沒有創意。”夏霽菡咯咯的笑道:“彈的好你還能睡着的?你太累了,我們先去休息。”說着,起身去拉他。關昊的雙手一用力,就站了起來,擁住她往樓上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關昊就把夏霽菡送回了出租屋,在她下車的時候他還不忘囑咐她晚上去他那裡,他要回來抽查。夏霽菡笑笑,衝他一個勁的點頭,揮手告別,然後跑向了衚衕她的出租屋。
這溫馨的一幕被不遠處一輛捷達轎車裡的人看到了,這個人就是田埴。
田埴昨天晚上在督城酒店看到夏霽菡他們的時候,心裡就跟打翻了五味瓶差不多,各種滋味涌上心頭,他在席間顯然就沒有了酒興,衆人一看田主任情緒不高而且心事重重,也就沒死乞白賴的讓酒,所以田埴晚上的飯局也就草草收場。
出了督城酒店,他沒有直接回家,最近李麗莎的脾氣有些見長,不知是生了兒子的原因還是爲田埴晉升有功的原因。總是找機會用夏霽菡和關昊的事來刺激他,說真的,夏霽菡駐存在他心裡的美好,還真被李麗莎日復一日的用無情尖刻的話語一點一點的刮磨掉了。
他明白李麗莎的用意,她就是想把夏霽菡完全從他的心裡趕出去,不留痕跡。
李麗莎就跟田埴說過:爲什麼一說那個女人,竟然有那麼多的人護着?首先是他不願意聽,其次是父親和兩個表哥。
田埴不願意聽可能是心裡還有她的位置,父親和兩個表哥不願意聽無非就是那個女人攀上了市長的高枝,擔心烏紗帽戴不穩。原來以爲那個女人離了婚肯定會回南方老家去,那樣李麗莎的日子就安穩了,可是沒想到,她不但沒走,反而還呆踏實了?
更讓他擔心的是田埴有一段時間還總是以吃早點爲由,把車停在她住處附近,爲的是看到她。爲這李麗莎沒少跟田埴鬥智鬥勇,直到爆出了夏霽菡和關昊有染的消息後,田埴纔對那個女人冷了心。
田埴走到今天這步也確實有他的許多無奈,他不能怪李麗莎的處心積慮,只能怪自己沒有守住自己。但是,按照今天事情發展的態勢來看,夏霽菡很有可能出軌在先,這一點讓他如骾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