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怔了一下,知道舒晴在意自己的情緒,就回吻了她一下,說道:“你給我保留着最寶貴的東西,不讓我輕易把它碰破,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怎麼能生你的氣吶?”
舒晴聽他這麼說,心就放了下來,她也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是的,我始終在替一個人保留着,到時會完整交給這個人。”
“這個人是誰?”
舒晴笑着說:“這個人就是最珍惜它那個人。”
聽舒晴這麼說,彭長宜就壞壞地說:“你的這個它,是寶蓋它,還是女字旁的她?”
舒晴知道他開始冒壞了,就說了一聲:“去你的,流……”後面那個字她沒有說出來,一下子從彭長宜的身上掙脫出來。
“哈哈哈。”彭長宜當然知道“流”字後面的那個字,他開心地大笑,說道:“你早晚都是我老彭的,跑不了!”
看到舒晴的窘態,彭長宜開心極了。他也撩開自己身上的被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向洗手間走去。
舒晴看着這個男人健壯的背影和霸氣的口吻,自己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甜蜜和幸福。
彭長宜快到衛生間門口的時候回過頭,說:“你晚飯沒吃,是不是餓了,我給你拿出了酸奶,現在應該算常溫了,不是冰涼的了。”
舒晴說:“的確有點餓,想吃,但是半夜起來吃東西太麻煩。”
彭長宜回過頭,說:“還是吃點吧,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呢。”
舒晴點點頭,說道:“我喝一瓶酸奶吧。”
彭長宜從洗手間出來後,他仍然睡在客廳的沙發上,這一次,他們相安無事。
原定的國慶節後的全省文明生態村大檢查活動推遲到了月底,儘管基層幹部抱怨這個檢查早就嚷嚷,但卻來得很晚,其實,有着官場豐厚經驗的人不難看出,上級之所以說的早,而來得晚的根本原因,一是農村正在收秋,二是吊基層的胃口長些,因爲所有的工作都是檢查之前保持得很好,檢查過後就鬆懈了下來。儘管這項工作是未來幾年基層需要常抓不懈的工作,但也難免有懈怠,這也是省裡要求地級市一年搞十個試點,縣級一年搞十個試點而不是一下子全面鋪開的另一層含義。
江帆被分到了省長袁錦城這一組,佘文秀被分到了省委廖書記這一組。他們第一站去的就是錦安。
也可能是爲了避嫌,廖書記沒有帶團來督城,而是在市委書記嶽筱的陪同下去了亢州。帶團來督城的是省長袁錦城。早已經是錦安市長的關昊,負責接待省長袁錦城的檢查團。
督城,在關昊兼任市委書記期間,率先在錦安搞起的試點,在全省也是先鋒,他全程陪省長先後查看了兩個村子的創建情況。
督城對這次大檢查可以說是高度重視,不但提前將參觀路線制定得完美沒有缺陷,而且每輛大巴車上還配備了專門的解說員,這些解說員由新聞單位的播音員、學校教師組成,一看就是經過提前培訓過的,統一着裝,職業、漂亮。
江帆跟袁錦城坐在一輛車上,負責他們這個車上的解說員是一位氣質端莊、形象美麗的年輕女子,督城電視臺節目主持人,後來成爲關昊的妻子。她除去圓滿完成解說工作外,還幽默機智地回答了濱海市委書記高健故意刁難她的問題。據高健說,關昊來督城兼職,他離婚後,和這個小女子一直保持着秘密戀愛關係。
參觀完督城後,江帆他們一行,在省長的帶領下,繼續下一站的檢查。坐在大旅行車上,江帆沒有參與他們的說笑,此時他想到了亢州。其實,他很希望這次能以檢查團成員的身份去亢州看看,儘管這個念頭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還是對那塊土地上的人們有了最深的感情……
督城在這次全省大檢查中,沒有任何懸念地成爲創建活動的佼佼者,閬諸其它兩個市縣和亢州一道,成爲這次活動第二批次表彰的對象。
江帆從省裡開完全省創建文明生態村活動表彰大會回來時,已經是五天後了。這期間,丁一參加了省新聞協會組織的爲期三天的採風活動。
儘管之前丁一告訴了江帆這次活動的日期,但江帆回到家後,還是感覺有些空落落的,他早就習慣了有丁一在家的感覺。
晚上,他給丁一打通了電話,問丁一現在到哪兒了。
丁一說:“我們現在在西柏坡,明天早上吃了早飯後就往回走,你回來了?”
江帆故意可憐兮兮地說道:“是啊,我回來了,冷冷清清、裡裡外外就我一個人,我不給你打電話,你都不想着給我打個電話。”
丁一笑了,說道:“這裡是山區,信號不太好,另外,你不是這幾天天天都要有考察任務嗎?”
江帆說:“我晚上沒有考察任務啊?”
丁一笑了,說:“我就是出來這兩天沒跟你聯繫,之前每天晚上我們都有聯繫,你怎麼變得這麼脆弱了?”
江帆說:“不習慣回家沒有你。你明天什麼時候到家?明天可是週六。”
丁一說:“我估計可能要下午了,這樣,我交給你點任務吧,上週哥哥給我打電話,他在收拾老房子,就是陽臺上我晾曬的書本他沒收,他說不知道給我放哪兒好,你明天去老房子參加義務勞動,順便把我那些東西放在第二個書櫃下面的書櫥裡,還有,院子裡的太陽花估計也凋謝了,你去收集一點花籽,我明年要種到福利院的花池裡,當做草皮花。”
江帆說:“你是不是想用這個辦法打發我的時間?”
丁一嘻嘻笑着說:“就算是吧。”
“好,尊照夫人指令,明天去給你收拾大本營。”
晚上,江帆一邊洗自己的衣服,一邊收拾屋子,拖地,吸塵,擦桌子,他收拾好自家後,第二天吃過早飯,就開着車去了城西老房子。
剛進小區大院,就看見杜蕾的車停在外面。他知道有可能陸原來了。陸原經常過來收拾老房子,這個習慣已經保持多年,畢竟,有個院子,讓丁一這樣的女孩子清掃他不忍心,所以他幾乎每週都會過來清掃。
院門虛掩着,他推開門,就聽見屋裡叮叮噹噹地鑿着什麼,小狗聽見了江帆的腳步聲,早就站在屋門口,衝着他搖頭擺尾,嘴裡發着懶洋洋的聲音。
江帆明顯感到小狗老了,它老得有點不願動了,要是在平時,它就跑過來跟江帆親熱了,但此刻它只是站在門口,不願多走一步。
陸原從一樓的窗戶探出頭來,說道:“來了。”
江帆回道:“來了,你砸什麼呢?”
江帆說着,彎腰抱起這個小狗,走進屋。
陸原說:“上次我來,就發現有幾個插銷壞了,另外,經過一個雨季,有些窗戶也關不嚴了,這次特地帶工具來了,也收潮了,可以修修了。”
江帆笑了,看着窗臺上擺放的螺絲刀、斧子等工具,說道:“木質門窗,的確容易變形,就你一人來了,小虎沒跟着?”
陸原說:“他當然想跟着來了,被杜蕾扣在家裡寫作業哪。”
江帆說:“我真佩服杜蕾,管教孩子,的確有一套。”
陸原說:“是啊,比較嚴格。對了,你去給小一把那些書本收了吧,我上次就給跟她說,我說那些東西我不知道給你放哪兒。”
江帆說:“是啊,我就是來幹這活兒來了。我等你弄完再上去,可以幫你遞個工具什麼的。”
陸原說:“樓上已經修好了,門窗都可以關上了,就差樓下這兩扇了。下週我找個水暖工過來,別到時一給暖氣跑水,家裡又沒人住。”
江帆很少有機會跟陸原單獨呆着,他看着陸原說:“你在省紀委工作,聽到對我個人和工作有什麼反映的話,還望及時提醒啊!”
陸原笑了,說道:“放心吧,早就有人提前給你走後門了。”
江帆知道他說的是丁一,就笑了,又說道:“我的意思不光是我的問題,閬諸其它的也最好能讓我掌握……”
陸原知道江帆的意思,就說:“這個,我會酌情對待的。另外,閬諸並不平靜,我只能跟你說到這裡。其它的不便說,儘管我們是一家人。”
江帆點點頭,知道陸原也是原則感很強的人,說道:“這一點,我已經意識到了。以你看,閬諸不平靜大多涉及哪些問題?”
陸原想了想,說道:“領導幹部插手工程,仍是羣衆反映的焦點問題。”
江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知道這個“領導幹部”有可能指向的人。
陸原看了一眼沉思中的江帆,說道:“其實,對於閬諸有些問題,省裡早就引起重視了,有的也在悄悄調查中,領導幹部插手工程,向來是是閬諸最敏感的問題,也是聶文東倒臺的主要原因。因爲領導一旦插手,就涉及到了一些見不得陽光的東西,當然,有時也不全是利益交換,但往往給人造成的印象就是這樣。”
江帆點點頭,說道:“你說得沒錯,好在我在閬諸沒有三親六故。其實,就是自己的三親六故也好辦,最不好辦的是上級領導跟你張嘴,這是最讓我爲難也是最不好辦的事。”
陸原說:“你遇到過嗎?”
江帆說:“怎麼會遇不到?但我始終有自己的原則底線,而且儘量做到公平競爭,另外我有個毛病,說潔癖也行,就是從不跟這些關係人公開接觸,能不見面的儘量不見面,必須見面的也會有相應的人員陪同,這樣,所有的關係都是陽光的,他也沒機會搞什麼了,我也能規避可能的風險,還有,對付這些關係戶,我從來都不直接插手,都是派給副職去做,到頭來,人家感謝的也不是我。”
陸原說:“看來我多慮了,你從政時間比我長,經驗比我豐富,我知道你會做得更好,自打我調到信仿室工作後,天天接觸的都是舉報信,舉報領導各種各樣的問題,見得太多了,所以有時精神都是緊繃繃的。有的反映的事實還真沒有多大的事,但就是當事人不善於規避和化解自己的風險,才讓別人告了自己。”
江帆笑了,說道:“謝謝你的提醒。”
陸原不再說什麼了,他至此也下了決心,以後這方面的事情他不再提醒江帆,因爲正如他所說,江帆從政時間比他長,經驗比他豐富,許多事用不着他操心,江帆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有時說多了,反而不好。但爲了妹妹,陸原如果發現江帆什麼問題,他也不會客氣的。
江帆幫助陸原修好了北屋和東西兩個小配房的所有門窗,陸原因爲中午有同學聚會,就匆匆走了,江帆來到樓上,他蹲下了身,將丁一陽臺上的書本用抹布擦乾淨、碼好,一摞一摞地放進書櫥。放最後一摞的時候,最上面的一個塑料皮的日記本掉了下來,江帆撿起來,發現了丁一那娟秀雋永的字體,他坐在地板上,隨意翻了幾頁,漸漸地,上面的文字吸引了他,原來,這是丁一剛來組織部時寫的日記。
江帆看見了丁一第一次見到彭長宜時的日記,他希望在她的本子裡能找到自己的影子,但是通篇都是彭長宜,只在一處提到了自己:“今天江市長請客,我們去的是中良飯店,一個很有特色的農家院落,科長說,這是有錢有閒人玩的懷舊……”
江帆快速第翻着,直到最後,也沒有發現丁一是如何評價他的,倒是對彭長宜的評價充滿了字裡行間,什麼機智、幽默,工作有辦法,仗義,能喝,彭二斤等等。
江帆有些失望,看來,在這本日記本里,自己不是她的主人公,主人公是彭長宜。他有些不甘心,就將剛放進去的日記本抽出一本,希望能看到記述他的字跡,就在這時,電話響了。
江帆一看,是丁一打來的,他接通了電話,悶聲說道:“你好。”
丁一嘻嘻地笑了,說道:“我好,爲什麼不給我回信息?”
江帆一愣,說道:“你發信息了?我沒聽見,剛纔跟陸原在修門窗,他叮叮噹噹的製造了半天的噪音。”
“哦,辛苦你們了。”
“你到哪兒了?”
“我快到家了。”
“這麼快,你不是說要下午才能到嗎?”
“是啊,今天早上那裡的賓館停水停電,我們連早飯都沒吃上,就提前出發了。”
江帆說:“好的,我馬上回去。”
掛了丁一的電話,江帆就對手裡丁一的日記失去了興趣,他看了看丁一的各種本子,足足有三四十本。無疑,這裡記錄下丁一全部的生活、工作情況。他關上櫃門,起身來到了洗手間,洗了把臉,關好所有的門窗和院門,就匆匆地離開了老房子,開着車向家裡趕去,他就是對那些日記有再大的興趣,現在也是要回家迎接他分別了幾日的小妻子……
頭入冬,亢州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讓彭長宜感到他畢業後似乎回不到亢州了。
這天上午,彭長宜隨班裡十多名同學,在趙主任和倪主任的帶領下,遠赴長三角搞調研活動,班裡另一組學員去了珠三角考察調研。
他們下了飛機,剛剛坐上當地黨校派來接送學員的中巴車,倪主任就接了一個電話,他只說了一句“好,我馬上傳達給他。”
倪主任說着,就回頭看着彭長宜,然後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扶着座椅就來到了後一排,坐在了彭長宜的身邊,他湊到彭長宜耳邊,說道:“你們省紀委的電話,通過黨校辦公室打到了我手機上,你是不是沒開機?”
彭長宜一愣,說道:“什麼事?”
倪主任搖搖頭,就把電話給了彭長宜。
彭長宜接過電話,說道:“喂,你好,我是彭長宜。”
電話那頭有人說道:“彭長宜嗎?我是省信仿接待處,你們亢州有十三人北上反映問題,現在請你馬上把他們接回。”
彭長宜一聽,說道:“可是我們黨校學員來長三角調研來了,我現在沒在北京,我接不了他們,我可以安排給別人嗎?”
對方說道:“可以,你儘快安排,另外好好做做羣衆工作,檢查一下你們工作中存在的漏洞和不足,別動不動就越級,你該知道一票否決意味着什麼吧?”
說到最後,對方的口氣變得異常嚴厲和嚴肅。彭長宜本想爲強調一下自己是脫產學習,但轉念一想,上級無論是誰,哪怕是個小夥計,也有教訓他的權力。他說道:“好的,領導批評的正確,我馬上安排。”說完,合上了電話,遞給了倪副主任。
倪副主任小聲說道:“是不是有人越級上仿了?”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十三個人。”
倪副主任說:“知道是反映什麼問題嗎?”
彭長宜搖搖頭,說道:“不知道,沒說。”
倪副主任說:“前階段有老百姓來黨校門口,嚷嚷着要找你,這次會不會跟上次找你的人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