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飛幾乎在下意識裡已經瞬間決定了反擊的方案——他可以側頭比開槍口的同時用空閒的左手抓住對方的槍管,然後朝窗臺上方開槍。
那裡是木頭結構,格洛克18應該能穿透並不算厚的窗沿然後射中那個躲在窗口上方屋頂處的敵人。
不過,這僅僅是一個念頭。
因爲秦飛很快發現,米歇爾的臉倒吊着從窗口上沿伸了出來。
“是你!?”米歇爾顯然也看到了秦飛,她的神色有些驚訝,也許沒料到自己在這裡躲着秦飛也能找到。
“法克!少校!你這樣會出事的,剛纔如果我差點就開槍了!”秦飛忽然變得有些怒火中燒,這開的什麼國際玩笑!?作爲一個mi17的行動組堂堂指揮官,居然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樣躲到閣樓外的屋頂上……
秦飛注意到,米歇爾的雙眼很紅。
他愣了一下。
也許是米歇爾的指揮官身份,加上又是職業軍人、特工,他幾乎忘了,這也是個女人而已。
是人就有弱點。
這可是老爺子說的,誰都不是神,軍人也不是,也會哭,也會崩潰,也會受傷也會死。
他收起手槍,問米歇爾:“少校,別告訴我你爬到這裡來是爲了瞻仰夜空。”
“我是來看星星月亮的。”米歇爾也收起自己的p226手槍,面無表情地回答。
她的話讓秦飛覺得噎了一下,沒想這個女軍官居然如此毫不掩飾。
也許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這就是代溝。
秦飛一躍上了窗口,出了房頂。
約翰內斯堡今晚的天氣很好,夜間晴空萬里,能看到無垠的星空。
“你看起來有些疲憊,少校,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回去休息一下。”
“我睡不着。”米歇爾從旁邊拿起一個小瓶子,塞在嘴裡喝了口。
秦飛這才注意到,少校自己從冰箱裡弄了一小瓶白蘭地,估計有三兩左右的量。
喝酒,也許是米歇爾現在唯一能放鬆一下自己神經的途徑了。
“雨果沒事了。”
秦飛儘量挑一些比較好的消息說,覺得這樣可以讓米歇爾好過一些。
如果兩個手下都死了,米歇爾的壓力會更大。
“嗯,我知道了,我之前在一樓問過醫生了,觀察完今晚,明天他們一大早會將他送走,然後去設備比較齊全的醫院治療。”
“喬伊斯的事……”秦飛說:“我很遺憾,並且我要告訴你,她的死是意外,不是你的指揮責任,作爲僱傭兵頭子,我很理解你。”
“謝謝你的安慰,不過我沒那麼脆弱,我只是心情不好。”米歇爾又灌了一口酒。
忽然,她側頭看着秦飛,問道:“我從小就決定做職業軍人,所以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對於死亡,我們無法控制,只能順其自然。”
“懂得這麼想就好。”秦飛突然想起米歇爾剛纔的話,又問:“很少看到女孩子從小就將軍人作爲理想的,你還是比較特別的那種。”
“女孩子難道就只能夢想做明星做公主?我從小喜歡的玩具不是芭比娃娃,而是一支伯萊塔s682雙管獵槍。”米歇爾說。
秦飛雙眼一亮,笑道:“你的愛好還是挺特殊的。”
米歇爾說:“沒錯,因爲我是職業軍人家庭出生,我爺爺是軍人,參加過二戰,我父親最早在桑赫斯特皇家軍事學院讀數,後來進入皇家海軍陸戰隊,在七十年代,被愛問題最嚴重的時候,他自願加入sas部隊選拔,然後派駐北愛參加秘密行動,也爲此獲得了騎士勳章。”
秦飛道:“原來是女承父業。”
米歇爾沒說話,又喝了口酒,自顧自道:“所以你沒必要擔心我,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大。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我父親爲了救我和我母親,死了。”
說罷,轉頭目不轉睛看着秦飛。
秦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這種事自己這不該問,畢竟是別人的傷心事和隱私。
可是,米歇爾卻這麼看着自己,好像期待自己有所回答。
“我的父親也是軍人,我也服過役,也算是軍人世家吧……”他並沒有詢問米歇爾父親是怎麼死的,儘量避開這個敏感的話題。
“那天我放學回來,媽媽本來應該在家的,不過我進門之後就被人捂住了嘴,憋暈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我和媽媽倆人被綁在了椅子上,身上捆滿了幾時炸彈,那些炸彈做得和精緻,而且陷阱很多,其中就有一根很細的金屬線鏈接着門柄……”
米歇爾伸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只要一擰,我和我媽媽就會被炸成碎片。”
秦飛再一次被震驚了,沒想到米歇爾還經歷過這麼驚心動魄的事情。
“那是北愛共和軍的一個極端分支組織的首領派人乾的,因爲我父親在追捕他們,他們感覺走投無路,必須對我父親做出報復,他想讓我父親目睹着至親被炸死,徹底擊垮的他的士氣。”
“最後……”秦飛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所以顯得有些猶豫:“最後怎麼了?”
“我父親回家的時候,發現了問題,不過計時炸彈有時間限制,他必須在增援趕到之前自己動手。”
米歇爾看着遠處的星空,良久才道:“他幹掉了埋伏在我家裡的四個共和軍,不過自己也中彈了,但還是撐着爲我們拆了彈……”
秦飛不敢再往下問。
畢竟知道米歇爾的父親死了,既然死了,這個故事的結局肯定不會是什麼英雄救家人的大團圓故事。
現實就是現實,永遠不會是,現實總是殘酷的。
“我父親的傷導致大量內出血,他身上有三個彈孔……”
米歇爾說:“包括現在的我在內,沒人知道我的父親是怎麼在那種情況下撐住,然後爲我們母女拆彈的,後來所有人都說是奇蹟,我知道這是爲什麼,這是愛。”
看着秦飛,米歇爾說:“我父親在世的時候,我經常問他爲什麼總是早出晚歸,爲什麼經常消失一段時間,我不明白,我說你的工作爲什麼和別人的爸爸不同,能不能換一份工作。在我的眼裡,我爸爸是無所不能的,他要做什麼工作都能很勝任,很出色。”
“可是我爸爸卻很認真地跟我說,這個世界上,有些工作太危險,又太累,但總是需要人去做,大家都不做,這樣的工作就沒人做了,人人都想着過平安日子,最後誰都不平安。”
“我那時候不明白,長大了我就明白了,所以我也報考了軍校,從海軍做起,一直到現在。”
米歇爾的話令秦飛內心大爲感慨。
要說米歇爾的經歷還真是和自己太像太像了,都是特種部隊出身,都是軍人世家,都是從事秘密行動工作,唯獨的不同是米歇爾的父親死了,自己的父親只是揹着罵名失蹤了。
他很感動,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將自己的經歷也說說。
但是,很快秦飛又忍住了。
自己現在的身份,不易透露過多的信息,否則會引火燒身。
誰也不知道米歇爾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情報界就是這樣,往往不能說太多,尤其是自己身份還在保密階段的時候,任何人都不會成爲你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
“少校,我們回去吧,找不到你的,大家都會擔心的,而且我也有些事想和你談談。”秦飛將話題引到了別的地方。
“好吧,你找我有什麼事?”米歇爾站起來,將白蘭地的瓶子狠狠朝院子裡的垃圾桶扔去。
通——
旋轉的白蘭地瓶子準確落入了二十多米外的垃圾桶中,秦飛的眉毛又跳了一下,這是長期進行實彈投擲訓練獲得的準頭,常人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