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土路上升起的塵埃已經盡數落下,似乎剛纔掀起的塵埃不過滄海一慄,雅閣的車主拿起手機打了幾個電話,旋即他的脣角泛起一絲冷笑,緩緩的將車倒了出去。
一輛途觀順着蜿蜒的土路一直前行着,隨着路況的顛簸起伏,車身也在不停的震動着,泛着一絲高貴的車身如今也被一層塵埃所遮掩,少了一絲都市的運動氣息,多了一絲風塵的韻味。
上官洛目光偶爾閃過倒車鏡,看雅閣的車主並沒有追來,他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同時也在暗自猜測了起來,究竟是誰,能夠跟蹤而來?
一直在土路上饒了大半個圈子,直到上官洛確認無人跟蹤,纔開始駕駛着途觀走向了公路,沾滿塵埃的輪胎再一次疾馳在公路之上,而這一次,途觀的身後,已經空空如也,清晨的陽光如同染了一層紅暈,灑在了途觀的車頂之上,然後有如同水簾般傾瀉而開。
半個小時之後,上官洛駕駛着途觀再一次拐入了一條土路之上,這裡的路況更差,說是土路,其實只不過是沒有種植莊稼而已,路面不時的有一處處塌陷下去,猶如月球的表面的凹凸不平,並且起伏的坡度很大。
上官洛暗自幸好自己以前來過這裡,不然駕駛普通轎車的話,一定會被路面撞上底盤的,雖然如此,途觀的底盤依舊和突起的路面,輕微的摩擦了起來。
經歷了一番越野奔波之後,饒是上官洛經常開車也是擁有了一絲疲意,他的目光不由的望向了前方,一間間古樸的青磚瓦房出現在了土路的盡頭,彷佛路的盡頭,佇立着一指引路人的標杆。
前面的路況越來越窄,上官洛不得不停下車,步行前進。
在這裡,沒有任何的都市氣息,一切的一切都是原汁原味的農家風格,木質的大門,籬笆小院,尖尖的瓦房屋頂,隔着很遠,甚至可以聞到一股木頭髮黴的味道。
村子的第二家,上官洛輕輕的推開了虛掩的木門,‘嘎..吱..’一聲不堪重負的摩擦聲從木門處響起,似乎它隨時可以倒下。
上官洛輕輕的邁了進去,小院上只有中間還有幾分乾燥,籬笆的周圍都已經長滿了暗綠色的苔蘚,彷佛這裡鮮有人走動。
“咳..咳..”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正倚在門口,佝僂着身軀,抽着旱菸,似乎她的身體並不好,每抽一口,都要拼命的咳嗽幾聲。
上官洛目光怔怔的看着已經這間透漏着陳舊的的老房子,他懷疑是不是一股狂風吹來,它就可以搖搖欲墜,還有那破舊的窗戶,連窗戶紙都已經破敗不堪,就是這個殘破的小院,成就了他難以忘記的童年,而如今,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洛兒?”老婦人緩緩的擡起頭,一雙渾濁的雙眼落在了上官洛的身上,沙啞的聲音忍不住呼喚道。
“阿婆,是我,我來看您了。”上官洛有些激動道,已經數年的光陰,阿婆的身體比他想象中更弱了些,房間也更舊了很多,牆角的苔蘚更多了一些。
“咳..咳..忘川,快出來,看看是誰來了...”阿婆沙啞的身體艱難的回過頭,對着身後的屋子喊了一聲。
良久,珠簾被一雙小巧的手掀開,一張有些髒兮兮的小臉探了出來,當她看到上官洛的時候,那雙死寂的眼睛忽然煥發出一種盎然的生機,她的嘴並沒有笑,但是當你注視她的那雙眼睛的時候,彷佛她正在笑,眼睛幾乎代表了她的全部情緒。
忘川並沒有大呼小叫,而是直接向着上官洛跑去,兩條麻花辮在她的腦後不停的晃動着,如同在風中搖曳的楊柳枝。
上官洛輕輕一笑,直接抱起了忘川,她的身子還是那麼的瘦弱,都這麼多年了,體重也一點都沒有增加,彷佛永遠都是給人一種營養不良的感覺,這令他的心裡升起了一陣疼惜。
“這些年,有沒有想我?”上官洛一手抱着忘川,一手從兜裡掏出了一顆糖,然後塞進了忘川的嘴裡。
忘川嘴裡含着糖塊,不時的露出了一顆潔白的門牙,重重的點了點頭,她的眼睛很亮,同時也很純潔,那種純潔就彷佛世界上最純淨的水,任何事物都有可能將那雙眼睛染髒。
“恩,比以前漂亮了很多,今年也該12歲了吧。”上官洛伸出食指,輕輕的捏了捏忘川的鼻子,雖然她的臉有些髒,但是她的皮膚很好,光滑的如同綢緞。
忘川依舊輕輕的點了點頭,雖然才12歲,但是她已經明白了讚美,她安靜的接受着,沒有誇耀,同時也沒有沾沾自喜。
“咳..咳..洛兒,她都這麼大了,把她放下來吧。”阿婆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來到了上官洛的面前,上官洛的個子比她高出了很多,他的身上也終於有了男人的味道。
“阿婆,這些年你們還好嗎?”上官洛並沒有放下忘川,一手抱着忘川,一手攙扶着阿婆向屋裡走去。
在他小的時候,他就來過這裡了,阿婆和上官洛的二奶奶是親姐妹,曾經二奶奶在上官洛小的時候,經常帶着她來這裡,而忘川就是在上官洛的眼皮子底下,一點一滴的長大的,因爲上官洛並沒有妹妹,所以他對忘川格外的珍惜,兩個人的感情可謂青梅竹馬。
“過着好着呢,你二爺爺也經常抽空來看忘川的。”阿婆欣喜道,她臉色的皺紋很深,幾乎每一道皺紋都如同刀子雕刻上去的一樣,上官洛知道只有歲月的這把刀,纔能有如此精緻的雕刻能力。
“阿婆,您身體不好,以後少抽些煙吧。”上官洛一邊扶着阿婆的手臂,一邊擔憂的說道,而忘川懂事的將門前的簾子掀開。
“多少年了,我都習慣了..咳..咳..”阿婆倔強道,曾經連上官洛的二奶奶都沒有勸說動她。
步入房間的剎那,昏暗瞬間侵蝕而來,光線在這一刻彷佛就此止步,不敢進來,原本白色的牆壁已經剝落了很多,**在外的牆皮上糊滿了泛黃的報紙,房頂的橫樑也已經開始裂開。
“洛兒,你吃飯了嗎?”阿婆問道。
“吃過了,阿婆,您先歇歇吧。”上官洛輕輕的放下了忘川,將自己兜裡的糖和巧克力塞進了忘川的兜裡。
“臭小子,現在都學會撒謊了,明明沒吃還騙我。”阿婆踮起腳,拿着旱菸在上官洛的頭上輕輕敲了一記。
上官洛一變揉着頭,一邊驚訝的看着阿婆,他小的時候,以爲阿婆看透自己的內心是因爲自己是小孩,不懂得裝心事,但是如今依舊可以被阿婆看穿,令上官洛心裡有些震驚。
“收起你的心思吧。”阿婆微微一笑,旋即向着屋外走去。
“阿婆,您的身體?”上官洛擔憂道,此刻的他對着阿婆的身體,有着嚴重的擔憂。
“放心吧,我自己的壽命,我知道。”阿婆顫巍的身體,對着上官洛擺了擺手。
“呃..”上官洛剛要再說,忽然感覺有人在拽自己的一角,忍不住低頭看去,只見是忘川那雙眼睛在直直的盯着自己,而她的小手豎在了自己的脣間,示意上官洛不要說了。
上官洛輕輕的搖了搖頭,阿婆的脾氣依然這麼倔強,不然她就不會居住在這裡,飽經風雨的洗禮了。
“忘川,上次我給你的書,看了嗎?”上官洛撥開一塊巧克力,放進忘川的嘴裡,他每過一段時間,都要親自挑選一些書籍,然後做好筆記,郵寄給二爺爺,再讓二爺爺親自帶給她,只是他有一點不明白,就是爲什麼阿婆在這裡隱居而不願讓外界的人知道。
忘川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從牀頭拿出一本書,赫然是上官洛上次送她的,只見忘川輕輕的將書翻到中間一頁,一枚泛黃的樹葉被夾在了中間。
“忘川,你夾這枚樹葉是做什麼用的呢?”上官洛疑惑道。
只見忘川眼睛微微閃爍了一下,拿起書遞給上官洛,小手指着其中的中的‘故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然後忘川以手指彎成疑問的姿勢,輕輕叩擊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看到忘川的動作,上官洛脣角不由的浮現出一抹微笑,將忘川抱住,然後指着書上說的道:“用兵的規律就像自然現象一樣,“五行”相生相剋,四季依次交替,白天有短有長,月亮有缺有圓,永遠處於變化之中,這句話告訴我們,不要一成不變,要學會靈活的運用。”
上官洛注視着陷入思索中的忘川,這個時候的她安靜的如同沉睡的貓咪,令人不忍心去打擾。
良久...
忘川輕輕點了點頭,忽然將頭轉向了窗外,透過殘破的窗戶紙,一縷炊煙正在嫋嫋升起,不停的變化着奇異的形狀,偶爾一陣秋風吹過,將炊煙弄散。
上官洛隨着忘川的目光望去,只見阿婆正坐在小凳上燒飯,寬闊的小院裡,只有一個泥巴糊成的鍋竈,孤零零的座落在那裡,炊煙不停的順着煙囪緩緩冒出。
他無法想象一個人可以在這個地方生活數十年,無論酷暑亦或是寒冬,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過着重複的日子,同時上官洛的目光中也涌起了濃濃的疑惑,因爲他總是感覺是阿婆故意這樣的,畫一方禁地,將自己囚禁於無期,這時,他也明白了一句話,那就是生於斯而長於斯,最後逝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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