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有故事的男人
徐時間原以爲這樣的生活可以維持很久，卻沒有想到，一件事情突然突兀的發生。
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徐時間也喜歡上了隔壁鄰居的莉莉，他經常邀請莉莉來家裡玩，加上湛藍這隻肥貓，三個人的一天就更加充足了。
這一天莉莉說是要吃徐時間做的雞肉蘑菇湯，因爲簡湛總是說徐時間做的比莉莉母親好吃，母親倒是沒怎麼說，反倒是莉莉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要讓徐時間來做。
徐時間前端日子又忙，於是應下了但卻一直沒有做，直到今天有空了，這纔想起這個約定，於是去了商場買原料回家。
可是等他回到家的時候，卻發現門已經被打開了，房間裡面一片狼藉，所有東西都被打翻在地。徐時間再也顧不上手裡的東西，直接將東西一扔，就跑了進去。
他檢查了所有地方，卻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顯然不是入室打劫，因爲沒有現金丟失。而且……也沒有掙扎的痕跡，那麼也就是說，找上門的人，是簡湛認識的。
簡湛認識的人……
徐時間瞳孔一縮，他猛然打電話聯繫了x市那邊的人，讓他們立刻調查。
而他則去敲了莉莉家的門，敲了幾下沒人應，他這纔想起今天莉莉他們一家出去玩，到晚上纔會回來……
徐時間感覺心裡在不停地冒火，額頭上卻一直滲着冷汗。他立馬開着車子不停地尋找簡湛，直到x市那邊的人找出資料。
徐時間接收到資料，快速的掃了一眼，發現果然是徐嵊和顏誠。
恐怕是因爲自己過來，所以顏誠他們找到了馬腳，加上四年前發生的事情，顏誠會放棄這次機會纔怪……可是簡湛爲什麼會就這麼跟他們走？這不可能……
徐時間雖然這麼想着，但是找人的速度卻沒有掉下來。這樣的場景，彷彿當時他們一起對付徐申一般。彷彿那時候他掩護着自己讓自己離開，然後獨自受傷。
“湛湛……”
徐時間很快就找到了簡湛，只是他沒有想到，等待他的居然會是這樣的畫面。
“湛湛！”
…………
那天晚上，莉莉還是吃上了徐時間做的雞肉蘑菇湯。她皺了皺眉，看着徐時間身旁空着的位置，有些奇怪道，“簡湛呢？”
“他在休息。”徐時間的臉上也有些疲憊，他溫柔的笑了笑，眼眸裡充滿了奇怪的情緒，“這幾天……不要惹他生氣了。”
莉莉直覺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但是看着徐時間難得嚴肅的模樣，她乖巧的沒有詢問出口。
“徐時間，你做的一點都不好吃。”莉莉一邊這麼說一邊又喝了大大的一口，“嗯……好吧，的確是比我媽做的好吃，但是你是不是鹽放得有些多了？”
徐時間拿起勺子嚐了一口，果然比以前要鹹了許多。他又嚐了一口，嘴裡的鹹味彷彿變成了當時簡湛的眼淚，苦澀的徐時間說不出一句話。
“我去看看湛湛。”
“好吧好吧，那我先回去啦！還有作業沒做完。”莉莉一邊這麼說，一邊又舀了一碗湯，徐時間看她那樣，嘴角也掛上了些笑容，“你要是喜歡，以後我還做給你吃。”
“時間哥。”莉莉突然眨了眨眼睛，“我聽媽媽說，簡湛他……”
“那是不是以後我都見不到他了？”
“不，不會的。”徐時間看着莉莉有些失落的模樣，搖了搖頭，“他還是會看着你，或許在夢裡，你還能遇到他。”
莉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徐時間看了一會兒，轉身走進簡湛的房間裡。
簡湛的房間很黑，窗簾被拉得緊緊地，一點光都沒有露出來。徐時間看着躺在牀上的簡湛，嘆了一口氣，他坐在簡湛的身邊，小心的碰了碰他，“湛湛……”
簡湛轉頭，那一雙眼眸此刻一動不動的注視着他，他拉緊了被子，雖然說不上害怕，但也絕對說不上坦然，他就這麼看着徐時間然後低聲道，“我夢到你來救我，但是不管我怎麼想，你還是沒有出現。”
“我覺得很噁心，但也覺得是自己活該。如果當時我沒有信顏誠他們說的話，恐怕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簡湛一個人在那裡喃喃自語，那雙墨黑的眼眸此刻充滿了無助，“我真的覺得好惡心，感覺有許多人的手在我的身上摸來摸去，我一直以爲以前的我早就習慣了，可是……我不想去想。”
“那就不要去想了。”徐時間小心的抱住簡湛，看着他有些不安的在自己懷裡顫抖了一下，他的聲音越發溫和，“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簡湛沒有說話，他就這麼靜靜的倚在徐時間的懷裡，良久後，他才幽幽的冒出一句，“能嗎？當作一些都沒有發生。”
徐時間明白不能。
這種身體加上心理的挫傷，根本無法去忘記。
可是他不願意再去讓他記得那些不好的回憶，就像他不願意他一直在滾燙的熱水裡沖洗。
“我愛你，湛湛。”
即便你變成什麼樣子，我依舊會愛你。
黑暗中，簡湛的眼眸閃了閃。
自從那天之後，簡湛越發不喜歡說話，他經常會獨自一個人看着窗外，然後默默想着事情。徐時間問問題時，他會很認真的回答問題。彷彿產生了第二個人格一般，變得越來越乖巧溫柔。
莉莉依舊會跑來跑去，但是隨着年齡的增長，她也越發懂事起來。她經常跑到簡湛他們的屋子裡來，然後抱着一副大拼圖，要簡湛陪他一起玩。
徐時間一開始怕簡湛沒有耐心，但是看着他們兩個玩的開心，便也沒有說什麼。於是那幾天，簡湛最大的樂趣就是等着莉莉來找他，然後一起玩拼圖。
簡湛的身體情況穩定了下來，因爲徐時間照顧的比較好，所以不太會出現暈倒的現象，更不會有呼吸困難的問題發生。
但是徐時間依舊很關注，畢竟這種慢性疾病，說不上什麼時候會發作，他只能努力去預防。
直到這個禮拜六晚上，兩人吃完飯，和莉莉玩好後，簡湛提出要出去走走。徐時間一開始愣了一下，畢竟簡湛從來沒有提起自己要出去這件事情。從他來到這裡，他就沒見過簡湛這麼走出去，就算是出去，也只是在公園裡坐着，再往外頭，就不肯走了。
所以簡湛提出這個要求的事情，徐時間感到很驚訝，但他還是準備了。等到簡湛換好衣服，他帶好東西以後，兩個人就出發，打算去河邊坐一會兒。
z市的河不算多，但卻很清澈。夜晚經常有無數人來這裡坐着，或是聊聊天吃吃東西，或是玩玩牌跳跳舞。夜晚的大部分時光就是在這裡消磨掉的。
簡湛和徐時間找了一處乾淨的位置坐下。頭上正好是巨大的樹。外面，正是那不停流淌的河水。
徐時間自己做了一些餅乾，還帶着一些小點心過來，而簡湛則坐在那裡，眼睛一直注視着河面，沒有說一句話。
莉莉正好做完作業，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幹，她想着簡湛他們去了河邊玩，不如她也跟去，於是她去磨了她媽媽一會兒，總算是答應了她去。
等他們到的時候，人已經很多了。徐時間眼尖，瞧見了莉莉她們，便揮手讓她們過來來這坐。
“真是不好意思，莉莉這孩子總是嚷着要來找你們。”母親有些無奈的將莉莉放在椅子上，莉莉不肯，又爬到了簡湛的身上，她坐在簡湛的腿上，一雙大眼睛，粉嫩的臉頰，就這麼對着簡湛的眼睛，簡湛看着看着，驀然笑了。
莉莉見過這男人笑過很多次，但是沒有一次比現在的更加璀璨。她看着那一雙眼眸，墨黑墨黑的，就好像是用黑色的天空編織而成一般，那麼的透徹，乾淨的要命。那嘴脣雖然薄，但卻帶着一絲暖意，勾起的弧度迷人萬分。
多年以後，當莉莉長大的時候，她總是想起小時候一直住在她家旁邊的那個人，也總是會回憶起那個男人的笑容。那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人。哪怕在她結婚後，她也總是會對她老公唸叨，我小時候見過一個帥哥，可帥了。她老公總是會反駁，就算再帥也帥不過他吧。
那時莉莉就想着，這能比嗎？你現在才二十幾歲，簡湛可都要四十多了。不不不，或許那時候，簡湛還是一樣的帥。
這已經是之後的事情了。
至少在這個夜晚，莉莉覺得身邊的這兩個男人很美妙。尤其是他們相處的氛圍，安靜卻透露着暗潮。
她無法形容，就像母親也無法形容兩個人一般。
母親稱他們爲有故事的人。
簡湛這個壞蛋，有故事也不肯告訴自己。
徐時間看着溫存着笑容的簡湛，看着他望着蒼穹，望着那天邊的邊際線，心也被無限放大。人只有經歷過巨大波浪，才知道現在這樣的平淡生活，有多麼的可貴。
但是徐時間卻不願意簡湛去經歷這一些。
他清楚的感覺到簡湛的變化，即便他並未有多麼出格的事情發生。可他就是感覺得出，簡湛心中僅存的那一些信仰，也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