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兩月,國舅爺安平侯郎當入獄。
罪名涉及貪污受賄。
安平侯怒不可遏,破口大罵大理寺卿。
新帝不管不問,安平侯的罪名亦是一日比一日更重懼。
定罪的時候。
許多朝中大臣都說,會不會是皇后娘娘,惹得新帝不痛快了?
可都這時候了,也不見皇后娘娘出來爲父求情,也真是奇怪。
畢竟,皇后娘娘和安平侯的親疏關係,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自任旭王大婚,新帝嚴懲卓太傅一家之後,殺雞儆猴立威,新帝上任,比新官上任,還要多幾味真火,燒的貪官污吏不良作風,那是體無完膚。
百姓拍案叫絕。
留守帝京的京官,更是誰都不敢造次。
新帝年紀不大,可這震懾力,卻是一等一強。
加上新帝昔日的好名聲,深得百姓擁戴,更是能呼風喚雨,翻天覆地。
不論他說什麼,天下黎明百姓就信什麼做什麼,把他尊奉爲天神。
所以,便是民族英雄安平侯入獄,百姓也只是說,許是安平侯居功自傲,惹着帝王不快了,故而入獄。
卻是誰也不曾想,那些罪名,是新帝強行給民族英雄扣上的。
然,安平侯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便連太皇太后也驚動了。
然後,便是新帝和太皇太后之間的明爭暗鬥。
其實,太皇太后並沒有做什麼。
她只讓一個嬤嬤前去御書房給新帝傳話。
不過,深宮嬤嬤是無緣見着新帝的,便由侍女紫卉,代爲傳之。
紫卉的面色極爲複雜,她緊緊抿着脣,上報新帝。
太皇太后說,“皇后娘娘生下龍嗣之後,會把孩子送進宮來,在此期間,讓皇上,莫要給無辜之人,扣上莫須有的罪名。”
新帝一隻手拿着硃筆,一隻手翻閱奏章,從容平淡的問。
“太皇太后,如何得知這消息?”
紫卉深知,新帝在帝京早已佈下天羅地網。
尤其是太皇太后,和安平侯府勢力波及的那一帶,更是叫人嚴防着,若是有可疑之人出現,立即拿下。
然而,這些日子以來,並沒有人接觸過太皇太后。
而安平侯入獄,江雪玥自然也不會去求江雪玉幫忙。
紫卉機靈,沉聲回道,“太皇太后說,這是皇后娘娘一早就留下的話。讓太皇太后,在適合的時機,與皇上道明。只是……”
她頓了頓,面露猶豫之色,新帝眼皮也不曾擡過,淡聲道。
“繼續說。”
“只是,皇后娘娘也說了,此事皆因她而起,有什麼事,皇上衝着她來便是,若是皇上傷了不該傷的人,皇后娘娘她……定不會再見皇上一面,連龍嗣亦一同抱走。”
“啪――”
手中的硃筆生生被折斷,帝王的眸色陰沉森冷。
紫卉立即垂首跪下,一句話也不敢多言。
容隱自登基之後,性格大變,雖然他的行事作風,依舊沒有改變。
但,他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都與以往不同。
溢滿殺意怒意與冷意。
每每聽到皇后娘娘的消息的時候,不論是好是壞,她總感覺,若是皇后娘娘站在新帝的面前,遲早會被新帝掐死在皇宮之中。
可,皇后娘娘這般說話,也實在是過分了些。
明明是她背棄了主子,怎到頭來,卻是她威脅起了主子?
默了半晌,帝王深深的合了閤眼眸,菲薄的脣抿成一條直線,輪廓的線條也顯得冷峻異常。
他沉聲命道。
“退下罷。”
紫卉起身,朝男人俯身行禮,“奴婢告退。”
她深深的望了一眼男人,而後,緩步退出了
tang御書房。
時過三日,安平侯無罪釋放,雖蒙受冤屈好些時日,但帝王只是在早朝的時候,說了幾句撫慰的話,什麼實際行動都沒有。
有人不禁在想,是否,安平侯馬上就要失勢了?
安平侯自然也有感觸,只是每次想要和帝王獨自談心的時候,帝王都會讓人把他打發了去。
終於,安平侯有些忍不住了,和江雪玥身邊的婢女紫卉道,說是想要和江雪玥見上一面。
紫卉秀眉微蹙,有些爲難的應道。
“皇后娘娘近日鳳體有違,加上懷有龍嗣,身子極爲不適,太皇太后還有皇上,都已經吩咐過,在皇后娘娘身子未愈之前,誰都不可以打擾,所以……還請國舅爺見諒。”
安平侯沉靜了幾秒,這才緩緩俯身,行禮告辭。
新帝避而不見,江雪玥他又見不着,宮內的事情他一無所知。
索性也便不管了。
宮內若是真出了什麼大事,不可能傳不出消息的。
安平侯是全身而退,太皇太后手裡有個正三品的地方官,卻是捅了個大簍子。
臘月寒冬,最怕的就是旱情,溫飽。
新帝的手段素來是毫不留情,見血封喉的。
三品官不知死活的壓榨當地百姓,惹得民不聊生,任旭王到了封地,便着手開始嚴查三品官。
果真,不查不知道,一查絕對嚇一跳。
短短五日的時間,任旭王在封地寫好信件,八百里加急送回帝京,交由新帝。
新帝龍顏大怒,但任旭王信中,還寫了幾件與太皇太后有關的事情,說是這地方官,爲獻給太皇太后最好的吃穿,不惜一切代價,逼着當地的人去完成。
頗有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只是荔枝來的陣勢。
動用過多的人力物力,只爲討得太皇太后歡心,新帝念及孝道,不與太皇太后計較,但畢竟行事清肅,下令讓任旭王親自料理了這件事情,還當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唸了太皇太后幾句。
如此開明,幫理不幫親的皇帝,還真是少見,一時間,朝中幫親不幫理的歪風邪氣,肅清了不少。
太皇太后倒沒有說什麼,也不能說什麼。
卻是太皇太后身邊,穿着褐色宮裝的嬤嬤,看着太皇太后,極爲不滿道。
“依老奴看,皇上這是存心和太皇太后您過不去啊,否則,這麼打臉的事情,皇上豈會在文武百官的面前論起?!”
江雪玉當時就站在太皇太后的身旁,她雙手合着,一副很恭敬守禮的模樣。
聽言,她一雙美眸微微閃了閃,隨後卻是瞭然的笑笑。
“皇上豈止,是在打太皇太后的臉面,自新帝登基以來,曾幾何時,是不找太皇太后麻煩的?”
容隱近乎,事事在找太皇太后的不如意,根本連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沒有放過。
太皇太后擺了擺手。
“行了。他就是想要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逼的哀家,動最後一張王牌。你們以爲,憑他的性子,便是沒有玥丫頭,那些人,難道就逃的掉麼?”
一樣的下場。
或者是更狠。
如果沒有江雪玥的緣故在,她在容隱的眼裡,簡直什麼都不是。
甚至,還是毀掉他母妃肉身的罪人。
當初扶他上位,看中的,是他辦事的能力。
誰也能想到,容隱比白眼狼還要白眼狼。
竟一點也不念親,不念情。
長此以往,她手裡的勢力,怕是會被他全數瓦解掉。
江雪玉心思玲瓏,自然知道太皇太后顧忌的是什麼。
太皇太后以爲,她養的會是一隻知恩圖報的狗,誰知,卻是一條不念恩情的狼。
不過,看太皇太后的樣子,似乎,好像也不怎麼在乎?
難道,是因爲年紀大了,所以,不想參與其中的紛爭了?
還是說
,她手裡的牌,其實根本沒有亮出來?
江雪玉問,“如此,太皇太后,可要我們做些什麼?”
太皇太后微微垂眸,靜靜的思忖了下,沒有接話,只是淡淡的問。
“玥丫頭的情況,如何了?”
江雪玥走的時候,腹中的孩子還小,不過兩個月的時間。
如今又過去了兩個月,想來應該顯懷了。
一位嬤嬤恭敬答道,“皇后娘娘已經顯懷了,聽竹帶過來的消息,是說,皇后娘娘妊娠反應強烈,前些日子幾乎吃什麼吐什麼,極度不適,皇后娘娘整個人都虛弱了不少,便連武藝,都沒有在練習下去。”
太皇太后皺了皺眉頭,似是沒料到江雪玥的孕吐這麼嚴重。
“那,現在如何了?”
那位嬤嬤有些爲難的道,許是這些日子,聽竹手裡的事情太多,所以,,她還沒有傳消息來。連同桂嬤嬤,也沒有傳來消息。
江雪微微眯起了眼睛,卻是沒有說話。
太皇太后散淡的道,“既然她們不傳信過來,那你們就傳信過去。務必讓玥丫頭順利生下龍嗣,否則,她們三人也不必回來見哀家了。”
嬤嬤應,是,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淡淡的嗯了一聲,沒有多言。
她故意歪曲江雪玥對容隱的情感,無非便是讓他恨上江雪玥。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濃烈。
容隱可以瓦解她所有的勢力,可再如何,他也絕對不敢動她。
畢竟,只要江雪玥在她手裡一天,他們就無法相遇,就無法把誤會解開,也就無法,光明正大的,和她敵對。
太皇太后的眉眼間,流轉過陰冷狠辣之色。
江雪玥纔是王牌,其他人,算的了,什麼?
……
…………
江雪玥的練武調息,身子底是健朗了不少,但妊娠太過強烈,她還是被迫的,暫停了練習武藝。
腹中的孩子太會鬧騰,她整個人被折磨的臉色煞白,在喝下那麼多滋補的東西,還是不可抑止的,消瘦了不少。
瞧得聽竹極爲心疼。
好在孕吐的時間沒有幾個月,忍一忍就過去了。
只是江雪玥睡的不好,有接生經驗的老嬤嬤,也沒有什麼法子,可以改變一下。
聽竹心急如焚,不由道,“不如,請幾個有名的大夫來瞧瞧罷,總是這般,也不好。若是太皇太后追究起來,不知會怎麼罰我們這些奴婢呢。”
兩位嬤嬤面面相覷,江雪玥看不見,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但聽竹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她還是瞭然的開了口。
“本宮好歹是皇后娘娘,並不是什麼階下囚,看本宮這般難受了,你們也不尋個大夫給本宮,是想要等着本宮去了,龍嗣沒了,你們才甘心麼?”
兩位嬤嬤自然知道,江雪玥的身份特殊,怠慢不得。
可,這若是帝王從那大夫的手中,追查到她們這裡來,她們也難辭其咎啊。
然,未等她們思索完畢,江雪玥又是痛苦不堪的孕吐起來。
聽竹當下便道,“嬤嬤,快做決定罷,皇后娘娘再這般下去,怕是自己都要保不住了,何談龍嗣?!”
這聽竹這麼一激,兩位嬤嬤好歹鬆了口。
但,卻是讓江雪玥在裡屋躺着,面容不能讓那些大夫瞧見。
聽竹應下,扶着江雪玥重新躺好。
兩位嬤嬤留下一人,在這裡守着江雪玥,另一位嬤嬤前去請大夫。
江雪玥自己就是醫者,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很清楚。
不過只是妊娠強烈了點,她這個孕婦會比平常的孕婦難熬一些,但她身子底好,孩子斷不會有事。
請外邊的大夫來來此,一是想要容隱的人,可以有趁這個機會,捕獲她們住在哪裡的信息。
二是看看,能否從這個大夫手裡,拿到治療眼睛毒素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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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她不怎麼抱希望,畢竟容隱不敢聲張,說自己的皇后丟了,自然也不是全國性的盤查。
所以,她便只能是祈求上蒼,讓容隱前來搜查的人,可以發現。
孕婦孕吐的厲害,這麼個病情,總能引起有心人關注的。
大夫來了。
但老嬤嬤到底是深宮之中出來的人,心細的很,她請了一位年過半百且有名望的大夫前來,入門前,還特意讓屋子裡的人,統統都蒙上面紗。
江雪玥躺在裡屋,簾子垂放着。
這大夫年老,自然看過太多紅塵之中的事情。
見她們這個仗勢,很容易聯想到,可能是哪個富貴人家出來的人,又不想讓人知道太多。
到了他這個年紀,家裡定是有妻子兒女的。
見狀,那大夫更是低垂下了眼簾,眼觀鼻,鼻觀心,什麼人都不亂看,也不想惹上什麼麻煩。
仔細給江雪玥把脈過後,大夫收回了手,詢問江雪玥。
“夫人可是感覺食慾減退,偏食,噁心嘔吐,頭暈,還容易出現倦怠之狀?”
江雪玥嗯了一聲。
那大夫點點頭道,“夫人如此反應,正是腹中胎兒新生命開始的信號,並無大礙的。不過夫人的精神太過緊張,有思想顧慮,這一點,還是要改善改善的,免得日後病情更加嚴重。”
頓了頓,出於醫者的心態,大夫還是開了口道。
“夫人體內似乎有毒未清理,雖說這對胎兒無害,可總歸是於夫人不便,老夫這就幫夫人開一些安胎藥,還有一些驅除毒素的藥材,待夫人妊娠好了些,再服用,不過三日,夫人的眼睛,便可恢復正常了。”
聽竹瞥了一眼,屋中老嬤嬤的神色,她們面上雖然戴着面紗,但眸底間流轉的狠意,還是輕易可以瞥見。
宮中出來的人,早已看淡自己的生死,自然也看淡了其他人的生死。
聽竹上前,止住了那老大夫的手,冷着嗓音,開口道。
“我們家夫人,只是妊娠反應強烈了些,什麼事情都沒有,老大夫你,可莫要爲了些藥錢,而隨隨便便,給我們家夫人,扣上什麼怪病。”
那老大夫怔了一會。
他看了看周遭的兩個老嬤嬤,見她們神色不大對勁,忙順着聽竹的話說下去。
“是是是。老夫果真是老了,夫人除卻妊娠強烈了些,哪裡還有其他的怪病,都是老夫醫術不精,還請姑娘莫怪,莫怪。”
聽竹慢慢的鬆開了老大夫的手,淡涼的道。
“尚好。把安胎藥開了之後,我自會給大夫一定的藥錢,所以,你不必畫蛇添足。”
老大夫心臟一陣狂跳。
他嚥了咽口水,除了應聲好,什麼都不敢亂說。
給江雪玥開了藥方之後,聽竹送老大夫出去。
老大夫的腳步很快,像是慢了些,都會如何似的。
聽竹的視線眺望着遠方,眼角的餘光,卻是睇及了身後。
待眼角處的老嬤嬤身影不見之後,她才緩了口氣,轉身,給江雪玥煎藥。
……
…………
一日復一日。
江雪玥一行人,果真像是對外隔絕了一般,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江雪玥就更不用說了,足不出戶。
差不多一年的時間,她連農舍旁邊的鄰居,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孩子順利出生,不滿五月,便被一位嬤嬤,從江雪玥懷中抱走,悉心呵護,送回了帝京。
太皇太后尚未見着嬤嬤,嬤嬤便連着孩子,便已經被帝王攔下,帶去了御書房。
嬤嬤是太皇太后身邊的人,自然爲太皇太后效忠。
紫卉把孩子抱到自己懷中,站在帝王的身邊,和老嬤嬤對峙而立。
帝王掃了一眼,紫卉懷中緊抱着的嬰兒。
嬰兒太小,是在熟睡狀態.
但眉眼之間,帝王還是能夠感覺的出,幾分熟悉。
他微微擡眸,瞥向了老嬤嬤,語調低沉平和,但有些隱匿的壓抑,“她在哪?”---題外話---更新畢,明日皇上,應該可以和雪玥相見……嘖,那危險而殘酷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