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後,兩人來到了位於江南大學西邊的一處教師宿舍區。
江南大學有幾個教師宿舍區,根據教師的資歷、等級不同來安置他們,這裡是其中最好的一處,專門給名師、專家級教授居住的。
名字就叫做“桃李園”,寓意是桃李滿天下。
門被設計成古時候那種圓拱形,牆上還有用小黃瓦片建造的古香風格牆頂,跨入大門內,映入眼簾的是翠竹環繞、假山圍池的一處園景,讓人有一種翠然開懷的情趣。
踏上穿幽越靜的小徑,來到了一棟白牆綠窗的8、9層樓高的小樓下。
“餘老師就住在上面,待會,見機行事吧。”陳譽再囑咐了一句,就和李千柔一起走進樓道,乘坐電梯,來到了7樓的一個大門前。
他按了按門鈴。
“誰呀?”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緊接着大門被打開,餘投那張雖然已經額頭已經列滿皺紋,但眼神依舊銳利和有神的面孔出現在兩人眼前。
“陳譽!——李千柔,你們怎麼來了?”出於意料的,他最先認出來的竟然是幾年不見的陳譽,接着纔是現在的學生李千柔,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餘老師好!”李千柔乖巧的說了一聲。
陳譽恭敬的朝他微微一鞠躬,道:“餘老師,好久不見,您的聲音還是這麼洪亮,身體還是這麼好!”
餘投仔細的看了看他,道:“還好,還好,來,進來坐坐吧,你倒是有好一陣子沒來看我了。”
陳譽見他說得直接,臉上略帶慚愧的道:“瑣事纏身,學生慚愧。”
餘投點點頭,又奇怪的問道:“原來你們倆認識的呀?對了。你們都是從京城過來的。”
李千柔甜甜的笑道:“我和譽哥哥從小就認識了,所以今晚和他一起來拜訪下老師。”
餘投恍然道:“難怪,我上課講到陳譽時,你笑得那麼開心!”
李千柔“嗯”的點點頭,道:“是啊,聽到老師讚譽哥哥,我當然高興了。”
餘投看着主動動手泡起茶的陳譽。道:“和燕京大學相比,江南大學的學習氛圍還是差了些。你是燕京人,怎麼不上燕大,跑這來了?”
李千柔的大眼睛轉了轉,還沒有開口,餘投又一副恍然的模樣。道:“明白了,你是過來找男朋友的吧?這年頭,女生越來越主動了,想當年,我們可都是男的主動的……”
李千柔略帶羞赧的低了低頭,也沒出言否認,臉蛋美得像個水蜜桃。
餘投見狀更是以爲自己猜中了。得意的道:“年輕,就要到處走走,長見識,才能把學問做起來!李千柔,你很有靈氣,多跟陳譽學習學習,我再帶帶你,也會是一棵做學問的好苗子的。”
李千柔偷偷朝陳譽吐了吐舌頭。沒有接話。
餘投見狀搖頭道:“又跟你的譽哥哥一樣不想跟我啊?現在這學風不行,一棵棵好苗子都不想做學問的,浪費啊。”
陳譽已經將一套茶具用開水泡洗完畢,並用開水好茶,恭敬的先給餘投倒了一杯,才道:“餘老師,身不在廟堂。心憂天下,不也可以嗎?”
餘投道:“不錯啊,懂得用我說過的東西來反駁我。不過做學問可不同,沒有全身心的投入。是很難有一番成就的,你看現今那些個所謂青年學者,太浮躁,不能沉下心來踏踏實實的搞學問,是出不了好成績的。”
陳譽道:“這點我贊同餘老師的意見,特別是有些人,靠炒作些新聞時事熱點來提高知名度,帶來間接利益的,實在不配專家學者的名頭。”
餘投道:“這倒是,我就不是很樂意去湊這些熱鬧,反正一把年紀了,名也有了,利也不缺,哈哈!”
陳譽繼續倒茶,又道:“最近又讀了餘老師的新作,感覺老師的眼光緊隨時代,有些觀點比較新穎,受益匪淺。”
餘投直接道:“說來聽聽。”
陳譽坐直了腰板,道:“餘老師去年的新作《改革中的公共對弈》提到羣體事件中擁有媒體話語權的一方,已經隨着時代的進步逐漸脫離了官方色彩,甚至可能是被民衆所佔據。這點我很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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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投這才點頭道:“事實就是這樣,傳統意義上總認爲媒體就是被官方所把持,但經過我的調查和參與,發現現在的情況正在變化,官方雖然手中依然掌握比較強大的資源和平臺,但因爲身份的敏感,反而在很多時候喪失了手中的優勢,成爲媒體輿論中的弱勢羣體。這也算是改革中的一種畸形,一種必然要承受的過程。”
陳譽暗暗點頭,知道這位自己的恩師是“溫和改革派”的擁護者,又道:“改革是一步步來的,現階段,媒體話語權的轉移,從某種程度上是一件好事,既會讓民衆更容易表達自身的權益,也會讓官方更加註重、約束自身的行爲。但事情總是具有兩面性,這種形勢也導致了部分人利用這種情況,利用羣體事件中媒體話語權的傾斜,攫取自身利益,特別是知名公共人士參與其中,更具有破壞性和隱蔽性。”
餘投的眼睛掃了他一眼,道:“陳譽,看來兩年沒見,你對這方面還是比較關注的。當年你那篇比較中美模式的文章,我是比較贊同的,中美公共管理課程的差異,直接導致了學生在應對公共事件中的態度好方式,進而對整體民衆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我們國家之所以現階段會出現這種畸形的情況,跟我們傳統教育在公共管理方面的缺失和漠視是離不開的。”
話音一頓,餘投卻又道:“不過有一點我不贊同,就是你提的建議,說必須從教育領域、校園爲主逐漸着手,我認爲必須帶領學生在實踐中大膽參與,這樣會比較快速和見效。”
陳譽沉默了一會,道:“餘老師,我認爲,帶領學生大膽參與實踐的話,當然能夠收穫這種進步,但也有風險,學生在心智和社會經驗方面不足,需要以合適的方式管理和引導,不然如果規模一大,就容易走向另一個極端,——在這方面,我們並不缺乏教訓。”
餘投應道:“你說的沒錯,年輕一點的時候我也是喜歡帶學生一起去參加公共實踐活動,甚至是直接參與公共事件,但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現在我雖然還是持這個觀點,不過一般不打參與了,就算參與,也是自己一個人參加,反正一個老頭子,問題不大。”
陳譽卻道:“餘老師,以您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就算是隨便參與,也會帶來不小的影響的。”
餘投笑了笑,道:“陳譽,你多慮了。其實我現在參加的活動很少,就是最近有一個活動,是楊慶清邀請我參與的,——楊慶清,你瞭解吧?”
陳譽見他主動說到了主題,更打起精神,應道:“當然瞭解,原來是報紙主編,現在是獨立撰稿人,喜歡參與一些公共活動。餘老師,您怎麼會參與呢?”
餘投道:“原本我興趣不大,不過他拿着你剛纔說過的《改革中的公共對弈》那本書,提出裡面有幾處論證缺乏實際例子,這一次邀請我去參加一個江安事件的座談會,現場肯定能夠充實這方面的題材。我這才答應了。”
原來這樣!陳譽不禁暗罵楊慶清的狡猾,竟然利用餘投對學術的濃烈興趣,找了個藉口讓他心動去參與那個所謂座談會!
“餘老師,我認爲,您不適宜參加那個座談會。”深呼吸了一口氣,陳譽才緩慢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