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濤一下陷入沉默,好半天才重新擡起頭來,欲言又止。
吳倫手一擡,“你沒必要告訴我,我對你們的事情不感興趣。”
楊濤一愣,“你和園子住在一起是事實。”
“我的事情你沒資格過問,說實話,在東城的時候,園子既然可以爲了崔自民引出你,在她眼裡,你自然不算什麼,你就沒有權利干涉園子的事情。”
楊濤手裡的酒杯重重地一頓,瞪着吳倫,“你不要把我和崔自民他們相提並論,包括呂重、李培,他們都是有老婆的人。園子如果落到他們手裡最多是一個玩物,但我不同,只有我是毫無保留地愛她,想娶她,希望陪伴她一生一世的人!”
吳倫呵呵笑起來,“那我覺得你有些可憐了。”
楊濤頓時泄氣,“我也可憐自己,本身就是個夾縫中的老鼠,現在更是臭名遠揚。知道我爲什麼來北城?我在廣城混不下去了!我這樣的人,園子自然只當是一個臭屁!”
吳倫不置一詞。
楊濤很快把自己灌醉了,他摟着吳倫的肩膀嘿嘿笑起來,“其實一見到那個紅臉妹,我就知道你和園子什麼事都沒有,但我還是大喊大叫,我想聽園子向我解釋,這應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可是她什麼都不說,你知道嗎?其實我更喜歡生氣的園子,我討厭她對那些人的笑,更討厭她用同樣的笑容面對我,但是她今天不是對着我生氣,她是對着你,我竟然連你這個小白臉都不如!”
吳倫眉頭一蹙,震開楊濤的臂彎,這才發現肩膀上溼乎乎的一片,這傢伙哭了!吳倫哭笑不得。
自從碰到楊濤開始,吳倫似乎就開始倒黴了,昨晚的不算,吳倫比以往更早地跑去公司卻被從沒早到過的程璐逮個正着。程璐看怪物一樣地看着吳倫,用他衣着邋遢、沒有穿公司制服數落了他一頓。吳倫一臉無奈地聽完,轉頭就看到李娜拿着自己的一套衣服臉色赤紅地站在不遠處,眼眶泛紅泫淚欲滴,被擦身而過的程璐譏諷嘲笑的目光一掃,眼淚就成串地滴下來,讓吳倫頓時被負罪感淹沒了,這是第一次有女人因爲自己受委屈。
下午更是被呂重叫去語重心長地訓導,“你爲李娜打人的事情,雖然過激,但你有理,對方又沒事,也就過去了;但是你越來越無所顧忌了,公司本就不建議員工之間談戀愛,但你今天竟然穿着拖鞋大褲衩就來上班了,結果是李娜給你送衣服,要是被其他同事看見,你說他們怎麼看?我們的客戶又怎麼看我們的公司?”
吳倫只是沉默,他懶得去解釋。
早上在各色目光中捱過,中午來到前臺,“吃飯去?”
李娜臉色一滯,“你先去吧,我這還有些電話需要處理。”
“想吃什麼,我先幫你……”
“不用了,我現在還不餓。”李娜說完就低頭整理手邊的東西。
吳倫走人,來到餐廳就聽到有人叫自己,尋着聲音看去,是楊濤。吳倫走過去,楊濤見吳倫走近就哈哈大笑,“你給我說一下,我借套衣服給你,何至如此狼狽。”
吳倫撇嘴一笑,這個荒唐的傢伙現在倒可以嘲笑自己了,“你怎麼會在這裡,誰又給你說了我的事情。”
“還能有誰,呂重那傢伙。那小子說好請我吃大餐的,但被臨時叫走,我就到這裡湊合一頓,又見到你,我們挺有緣的,哈哈。”
“你是知道我會來這裡吃飯吧。”吳倫曬笑。
楊濤嘿嘿一笑,“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
吳倫和楊濤對面而坐,“說吧,什麼事,然後從我眼前消失。”
楊濤呵呵一笑,“我從呂重那瞭解了些事情,知道我是誤會了,但你也回不去了。作爲補償,我給你找個地方,環境包你滿意,房租我幫你預支一年。”
“你不覺得很可憐嗎?”
楊濤慨嘆一聲,“誰都有窘迫的時候,算是兄弟幫你好了,等你以後發達了,連本帶利還給我好了。”
吳倫似笑非笑地看着楊濤,“我是說你可憐,至於我,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楊濤頓時愣住。
……
下班之後吳倫施施然地跟着,似乎完全不知道此刻李娜的忐忑與窘迫。拐進小區,喧囂的車流已經過去,吳倫那規律的腳步聲就異常清晰,李娜再也忍不住,遽然轉身,卻低着頭,不敢迎着吳倫的目光,“我知道你沒地方可去,但是你不能再住在這裡了。”
吳倫笑,“園子說的?”
李娜慌忙搖頭,看不清臉,晶瑩的淚珠卻在陽光下一閃而逝,“不是,是我覺得不合適。”
“以前爲什麼合適了?”
李娜只是搖頭,“對不起。”
吳倫舒口氣,不忍心再逗李娜了,“總要讓我拿走行李吧。”
李娜一顫,淚如泉涌,吳倫走過去,遞過紙巾。
李娜接過,好半天,擡起頭,用通紅的雙眼看着吳倫,“你會離開重興嗎?”
吳倫失笑,“這才幹了幾天,我可是預支了一個月的工資,想跑路也不行啊。”
“那一個月以後呢?”李娜追問。
吳倫搖搖頭,“不知道。”
兩人走到門口,門卻一下從裡面打開,是園子,李娜慌忙解釋,“吳倫是回來拿行李的。”
園子卻沒事人一樣噗哧一笑,“我可沒有趕他走。”
吳倫失笑,彷彿昨天那個拉扯自己的瘋婆子不是她。
李娜通紅的大眼睛忍不住撲閃幾下,興奮之情躍然,但吳倫緊接着一句話卻讓她心直跌落到谷底。
“不是你趕我,是我要走。”吳倫聳聳肩,和園子擦肩而過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
不一會李娜探身進來,眼睛依舊通紅,諾諾而語,“吃完飯再走吧。”
吳倫點點頭。
這一頓吳倫終於吃到了期盼已久的薺菜煎包,然後走到小區門口茫然四顧,去哪?
手機震動起來,是園子,“怎麼,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吳倫笑道。
“別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你是不是認爲我做錯了?”園子的聲音。
“你沒錯。這次是楊濤,我不走,下次就會是李濤,王濤,直到我走爲止。”
園子清脆的笑聲,“你倒不笨,那你能不能接受我的好意?”
“什麼?”
“我朋友有一套房子出租,離你和李娜的公司也不遠……”
吳倫直接打斷,“我就在小區門口,你下來,我們這就去,天快黑了。”
“乾脆,我喜歡。不過你還是先上來一下,我順便捎些東西過去,拿不動。”
吳倫重新回來就看到李娜抱着自己用過的牀單被套站在門口,咬着嘴脣似是在強忍笑意,心下愕然。就見園子拿出一串鑰匙走了幾步到旁邊那個從沒見住人的公寓,鑰匙一圈圈的轉完,門開了……
吳倫環顧了一下,兩室一廳的房子,家電齊全,也很整潔,看來有定期打掃,緊接着就看到一隻皓腕撐手伸到自己胸前,“水電煤氣物業管理費自理,月租三千,半月一繳,一千五,拿來!”不是園子是誰。
吳倫嘆口氣,她倒知道自己還剩多少錢,掏出錢包,將錢遞給園子,將幾乎空了的錢包收回去,接過李娜拿着的牀單被套,下逐客令,“都出去,我要睡覺。”
李娜噗哧一笑,“晚飯還在我們那裡吃。”然後轉身一溜而去,哪有先前的傷心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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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敞開的聲音,隨之一串皮鞋踏在光亮地板的踢踏聲席捲而來,楊濤本能地感覺到危險,但五六個人堵着的人牆讓他無路可逃,下一秒鐘撲騰的雙臂就被禁錮起來,踢出去的腳也被抓住,被人順勢一拉人就失去平衡,摔倒的瞬間幾雙堅硬靴底就重重的踩在肩膀、腰間、大腿。楊濤抱着頭蜷在地上,粗糙的鞋底踩着他的手狠狠地碾動,鑽心的痛,手背的血水透過指縫讓鼻腔充滿了血腥味,數雙靴底的踩踏也在繼續。楊濤依舊蜷着一動不動,這似乎讓這些人無法盡興,鞋尖猛地戳在後腰,楊濤一聲悶哼,牙齦死死地咬住,身體痙攣般地抽動,一腳順勢踩死楊濤的胸膛,蹲下拍拍楊濤的臉龐,“哥們硬氣,我們也就不想廢了你,但話撂這裡,別讓我們兄弟再在這裡看到你。”
楊濤掙扎着,“兄弟找錯人了吧。”
“操!老子爲了你小子在這裡蹲了幾天了。”腳下用力一踩,楊濤痛哼一聲卻喘着氣呵呵笑起來,“你去告訴叫你們來的人,想讓我不來這裡,乾脆打死我!”
“找死!”一個猛烈的窩心腳讓楊濤腹部撕裂般的疼痛,但驚悚很快蓋過疼痛,尺長的冰冷刀面已經貼在臉龐上,“兄弟再執迷不悟,看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我卻不得不颳了你這張臉。”
“你敢!只要你不殺了我,我也有點小錢,讓你們幾個人生不如死還是能做到的!”
“自己找死,我給你個痛快!”冷刀離開的瞬間似乎已經聽到尖厲的嘯聲,楊濤渾身的細胞蜷縮在一起,等待着,嘴角竟然帶着一抹笑。一地耀眼的陽光灑進來,照得走廊透亮,這時人們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旁邊的一扇門打開了,門口似是有一個人。楊濤眼皮一眨就要看清些,一滴血水卻同時滴進眼睛,渲染得血紅一片,緊接着就是刀片的風聲,肉體激烈碰撞的聲音,骨頭破裂的清脆聲,然後一切又歸於平靜。楊濤這纔看到一個揉合在陽光中的人,在光亮之中,臉泛着薄薄的白色。
“能動就自己爬進來,園子她們應該快回來了,如果你不想她們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的話。”
楊濤真的爬了,用四肢艱難地挪進屋子,還狗刨一般地將門順勢蹬了一腳關上,然後仰躺在地板上,四肢舒展開來,呲着牙細細地體味渾身的疼痛。
【感謝木天水校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