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不耐煩道:
“這麼晚了,也不瞧瞧時間,誰在半夜三更要拜見咱守備大人?”
“噢,是我家主人。”飛鴿遞上名帖。
那警衛班頭一看名帖上‘陳天華’三個字樣,已是遽然一驚。
額的娘哎,這位大名鼎鼎的爺,雖說是首次登門拜訪,居然選擇在深夜,這特麼的唱得是哪一齣啊!
可此時,守備大人已睡下了呀,正在夢裡暢遊呢。
驚愕猶豫之餘,他忍不住瞥了馬車和十幾騎的衛隊一眼,預感事情確實緊急,還是通報一聲爲妥,見與不見,就不管他什麼事了。
“請稍等,我這就進去通報!”說完就進去了。
大概也就二十分鐘的功夫,侍衛長都傳文親自到了大門口,對飛鴿歉意道:
“對不起了飛兄,我家主人近期煩事多,三天前的驚嚇還沒緩過去呢,不巧今日又得了風寒,剛喝了湯藥躺下,實在不便接待陳大人,請改日再來吧。”
說完,將帖子奉還。
吃了個軟性閉門羹,飛鴿自然是一臉的不爽,他接過帖子淡淡說了句,“那打擾了…”就氣哼哼回到四駕馬車上。
“怎麼說?”
“噢,是都傳文出來說的,說黎大人稍感風寒,喝了湯藥歇息了,讓上將軍改日再來。”說完,將帖子奉還過去。
“回去…”
陳天華當然也是十分不爽,做人也不能如此勢利呀,要是不爲難,深夜跑來求人幹啥?
他哼了一句,接過帖子隨手甩到面前的小茶几上。
馬車的的得得地跑着,只見雙面帖子受風一吹開了開,從裡面飛出一張小紙條落在車內地毯上。
陳天華好奇的彎腰撿起來一瞧,上面正楷八個字,“無能爲力,好自爲之。”
他迴心的苦笑了笑,把小紙條捏緊成團,然後狠狠地扔出車窗外。
在黎元洪府邸的斜對面,一幢豪宅大院的第二層閣樓上面,兩個男子掀起窗簾一直監視着守備府邸的大門。
從陳天華的坐駕到達,離開,他們盡收眼底。
望着遠去的馬車和衛隊,一男子很得意的對旁邊助手吩咐道:“快去稟報汪署長,說黎元洪並沒有接見陳天華…”
“是…”那助手退出小閣樓,隨後窗簾子就放下了。
與此同時,守備府後院二樓,黎元洪也是站立在窗前,望着陳天華的車隊離開,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幾天所發生的諸多事情,讓他始料未及,一樁好端端的軍品發佈會,居然引來日諜組織的暗殺,製造出恐怖事件來了。
驚魂未定之時,日諜臨死前的口供,就像是一顆炸彈,轟隆隆震暈了許多人。
要說霍山助手葉涵是潛伏日諜,別說陳天華不信,就是黎元洪他也不相信,四年前霍山剛來時,日諜組織一個刺殺,危機關頭是葉涵飛撲上前擋的子彈,而黎就在旁邊,親眼目睹,至今歷歷在目。
可讓人萬萬沒有想到,葉涵居然是個革命黨人,海外同盟會的聯絡員,這個是證據確鑿,軍諮司掌握有他跟會黨聯絡,聚會的照片,還從他的住處搜出了不少反清會黨的文件,聯絡人員名單等等。
這下就很不好辦了,在朝廷和軍諮司眼裡,革命黨人比日諜危險百倍,因爲前者是反清,誓死推翻大清王朝的統治爲己任。
這下誰也救不了,而且還有被波及,引火燒身的風險。
所以,黎元洪只能選擇不見陳天華。
……
翌日早上,約摸八點鐘左右。
武昌紅磡公館一號院西書房,一夜未眠的陳天華,靠在沙發上睡着了,飛鴿小心翼翼地將一條毛毯蓋在他身上。
已是深秋末時節,早晚天氣都很涼。
過了有半個多小時,許雲媛從外面進來,也是風塵僕僕的樣子,面色蒼白,估計晚上也沒睡覺。
飛鴿見狀忙上前攔下,小聲說道:“掌門,上將軍剛睡着,看能否…”還沒待飛鴿把話說完,許雲媛擡手打斷了他,“事態嚴重,快去叫醒他。”
“明…明白!”瞧許掌門這架勢,飛鴿那裡敢怠慢,連忙進屋將陳天華搖醒。
“雲兒,事情摸得怎麼樣?”陳天華用手搓了搓臉,急切問道。
“非常不妙,葉涵被連夜審訊,據說動了重刑,手腳都斷了,估計實在撐不住,招供了些出來,現在武昌和漢陽兩地全部戒嚴,軍警全面出動,軍諮司連夜按名單抓人,據說抓了十幾個人,漢口商務報首當其衝,劉復基也被抓了。”
陳天華聽了咯噔一下,原以爲自己的出現,會改變歷史的一些走向,以及某些人的命運,沒想到劉復基還是被抓,只是時間上提前了二年。
“還有個很不妙的消息,涉及紅袖書寓。”許雲媛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了,表情很不自然。
“紅袖書寓?鸞蓉姑娘…難道她也被捕了?”陳天華驚訝得從沙發上蹦跳了起來。
“紅袖書寓被軍警查封了,抓走了不少人,據暗影報告,鸞蓉好像並不在紅袖書寓和雅苑,所以漏網了。”許雲媛淡淡說道。
“漏網了!”陳天華高度緊張的神經,稍微鬆弛了點下來,“不行,她是劉玉芳那邊的人,掌握着上海同盟會不少機密,她不能落入軍諮司的手上,我得去設法營救她。”
說完,他抓起披風往門外走去。
“哎大少爺,這用得着你親自去嗎?”許雲媛在身後大聲喊叫,可陳天華頭也不回,徑直出了書房門。
……
武昌城北郊區
一間破爛不堪的廢舊倉庫裡,光線昏暗。
鸞蓉和侍女玉清倆人,四名紅袖護衛,一名鄂新軍同盟會成員,在這裡躲藏了一夜。
因爲葉涵的被捕,鸞蓉臨時決定渡江到武昌,跟羣治學社蔣翊武、劉復基,共進會孫武,日知會等反清會黨要員碰會,商議對策。
議事後正準備返回去的路上,就有同盟會員追上來稟報,說漢陽不能回去了,紅袖書寓剛被查封,軍警正在到處搜尋鸞蓉。
想到馬上會波及至武昌,不得已,她們臨時藏入附近的破舊廢棄倉庫。
天大亮之後,武昌城裡開始大搜查,沒有戶籍或身份證明的外來人員一律暫扣。
那名同盟會員是武昌新軍的,他對鸞蓉說,他可以出去打探消息,看有否脫身之法。
鸞蓉自然是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