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曼開車,希特勒和他最憎恨的猶太億萬富翁瓦爾t.拉特瑙並排坐在後面,一路上有說有笑。或許是裝的,或許這個時候的元首對猶太人並不是恨之入骨——在德國不喜歡猶太人的人有很多,但是在赫斯曼看來,至少在超級通脹之前,不喜歡猶太人的德國人肯定沒有不喜歡法國人、英國人、意大利人還有美國人的德國人多。
但是在超級通脹過後,6000萬德國人中的5900萬都變成了無產階級!而剩下的還有幾個錢的人中間,至少有一半是猶太人!
這些猶太人怎麼會那麼有錢?這是個很難解釋,也很容易被操縱來轉移仇恨的議題。
至於另外一半還比較有錢的德國人,則大多是赫斯曼這樣,他們屬於容克和貴族集團。他們不僅有錢,還有槍桿子,很不好惹……
汽車被赫斯曼開到了西門子城,這裡位於柏林的工業區,是西門子公司在戰前建設生產基地。建有規模宏大的廠區,還有可以用莊嚴肅穆來形容的辦公樓,以及非常整潔乾淨的工人居住區。
他把汽車停在了西門子城工人區的街道邊,街道兩邊都是四層五層高的居民樓,看上去有點類似後世蘇式風格的工人新村。臨街的樓下一層統統是店鋪,不過有不少大門緊閉,也沒有掛出休息的牌子,顯然已經倒閉,即便還在營業的店鋪也生意清淡。貨架上的物品不多,標價則“昂貴”的令人乍舌。
有些穿着舊衣服的婦女帶着孩子在出售食物的商店前流連,她們每個人都拿着個超大號的錢包,裡面塞滿了每天都在貶值的紙幣。她們家裡的男人賺回來的錢越來越多,但是物價卻上漲得更快!
這裡也有一些“闊人”,穿着做工考究的西服拎着公文包的男人在街上游蕩。仔細看他們臉上的表情,也和窮人家的婦女一樣,都是說不出的悽苦。現在可是上班時間啊,他們本該呆在辦公室裡的……
“這裡曾經是非常熱鬧的街市,住在這裡的都是西門子的工人和他們的家屬。”赫斯曼對瓦爾t.拉特瑙說,“現在有很多原來擁有體面工作的中產者也搬了過來,經濟不景氣讓他們加入了失業大軍,而通貨膨脹則讓他們多年的積蓄化爲烏有,所以只能住到房租比較低廉的工人區。”
然後他又扭頭對希特勒說:“阿道夫,這對你是個好消息。”
失業和通脹正在推平德國的階級!
中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正在淪爲無產階級。而這些新加入無產階級的人們並不會因爲變窮了就去支持社會民主黨或布爾什維克黨——在他們看來,這兩個政黨必須爲德國如今的災難負責——而新出現的納粹黨正好符合他們的要求。
“是啊,人民已經在懷念戰時了!”阿道夫.希特勒說,“我們打了四年零三個月,馬克只貶值了50%。而在過去的三個星期,馬克就跌落了那麼多,而且還在繼續下跌。”
“會好起來的,我們在熱n亞要討論的就是拯救德國經濟。”瓦爾t.拉特瑙緊皺着眉頭,他很想去愷撒霍夫飯店吃飯,倒不是因爲習慣了奢侈生活,而是這裡讓他感到了一種危險——他是電力公司總經理,過去經常來生產發電設備的西門子城,但是從來都沒有感到危險。
可是現在,瓦爾t.拉特瑙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裡所有的人都恨我!
“議員先生,救救德國吧!”
“議員先生,想想辦法吧!”
“議員,物價漲瘋了,怎麼辦啊!”
拉特瑙聽到這些話,忙擡頭張望。沒有人和他說話,原來是希特勒議員走進了一條小巷子,巷子裡面有很多人在排隊——拉特瑙不知道那些人爲什麼要排隊——希特勒則一一和那些人握手,顯得非常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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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議員住在這裡,他和那些人很熟。”赫斯曼這時對拉特瑙說,“他和他們是自己人。”
“什麼?希特勒先生住在這裡?”拉特瑙一怔,“對了,他們排隊在買什麼?現在沒有配給物資供應了……”
“有人在這裡發放免費的食物。”赫斯曼苦笑着解釋,“是一家屬於天主教的慈善機關。”
拉特瑙看了眼正在排隊的人們,其中有不少人居然穿着體面,這在過去是不敢想象的!
希特勒議員和他的選民終於握完了手,三個人進了一家生意冷清的小餐館。赫斯曼要了份烤鮭魚外加蔬菜色拉,拉特瑙點了大份的牛排和湯,希特勒則吃素。三個人開始邊吃邊聊。
“熱n亞會議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拉特瑙雖然是個猶太商人出身的政治家,但是他還是真心要拯救德國經濟的。“法國的白里安總理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而且英國人和美國人也願意幫忙……沙赫特博士會去英國,遊說倫敦金融界的朋友們出手。我想,會有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
“再投降一遍嗎?”希特勒搖搖頭,“這不會有好結果的!”
“那怎麼辦?”拉特瑙看了看希特勒,“打仗嗎?”
希特勒沒有回答,而是埋頭吃他的土豆泥。
“可以實行戰時政策,就像蘇俄那樣。”赫斯曼說,“實行外匯、黃金管制,進出口管制,資本流動管制,必需品配給。”
“這不可能,”拉特瑙說,“就連蘇俄也很難實行這樣的制度。”
赫斯曼愣了愣,“爲什麼?”
“我在倫敦和巴黎都有朋友,”拉特瑙笑着回答,“我們猶太人有一些特別的渠道,所以消息靈通。”
他說:“英國人已經決定:要求蘇維埃政府償還沙皇和臨時政府以及地方當局總計180多億金盧布的債務,發還或賠償被收歸國有的外國人在俄財產,取消對外貿易壟斷制,允許外國人在蘇俄享有治外法權,由協約國監督蘇俄財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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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什麼?”赫斯曼被拉特瑙的話逗樂了,“那些英國人以爲在和誰打交道?中國的北京政府嗎?那是俄羅斯的布爾什維克啊!”
拉特瑙聳聳肩,“就是這樣!蘇俄不同意,那麼它就不會被國際社會接納,也別想進入國際貿易體系。”
“英國人有毛病吧?”赫斯曼評論道。
“他們纔沒毛病呢!”拉特瑙說,“蘇俄的石油、木材和小麥對英國(包括殖民地)構成競爭。而且英國和蘇俄已經簽訂了貿易協定,英國產品可以通過里加轉口去蘇俄。他們爲什麼還要讓蘇俄加入國際貿易體系?”
“他們將來一定會後悔的!”赫斯曼搖了搖頭。
英國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政策看上去都像是傻瓜在制定,而法國人的政策則是精神分裂。
“也許吧,他們後悔和我們沒關係。”拉特瑙笑道,“伯爵,你有聯絡列寧的渠道,對嗎?”
“有。”赫斯曼反問,“您要在熱n亞同蘇俄代表秘密見面?”
“是的!”拉特瑙道,“英國的政策讓我們有機會和蘇俄達成有利的條約,我不應該放過這個機會。”
“您不怕英國人不滿?”赫斯曼思索着問。
“不用擔心英國,”拉特瑙道,“英國人在未來一段時間有求於我們。”
“有求於我們?”
拉特瑙壓低了聲音:“你知道金本位和金匯兌嗎?”
“金匯兌是歐洲各國貨幣和英鎊掛鉤,英鎊和黃金掛鉤,實行固定匯率。”
這就是佈雷頓森林體系的前傳,主角由美元變成了英鎊!
現在進行的貨幣戰爭有兩場,一場是打垮馬克;一場是英鎊和美元在撕逼。
“而德國的態度非常關鍵!”拉特瑙說,“只要我們支持英鎊,將新馬克和英鎊掛鉤,英鎊就能戰勝美元!所以英國不會在蘇俄問題上和我們糾纏。”
他看了一眼已經吃完午飯的希特勒,用有些得意的口氣說;“這就是我同意參加內閣,並且去參加熱n亞會議的原因。”
希特勒則看了看赫斯曼,赫斯曼點點頭:“和英鎊掛鉤可以穩定匯率和通脹,同蘇俄合作可以刺激生產並且獲得廉價資源……理論上,情況會大大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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