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皇帝兼普魯士國王威廉二世今年58歲,雖然左臂有先天性的缺陷(厄爾布氏麻痹),但是乍看起來卻是一個相當霸氣的男人——就像他的偉大的帝國一樣——他總是穿着筆挺的軍裝,留着精心修剪的兩邊向上翹起的八字鬍,擁有一雙相當有神和睿智的眼睛,還有一隻筆直高隆彷彿山峰一樣的鼻子。這一切組合起來,就是一張稱王稱霸的面孔。
在大部分時候,德意志人的皇帝都是一個嚴厲的,不苟言笑的人,彷彿很難接近。那顆支配着世界上最強大陸軍和第二強大海軍的腦袋裡面,總是充滿着各種各樣的妄想。不過在家人面前,這位皇帝陛下偶爾也有真情流露的時候,也有常人的喜怒哀樂。
但是在接近皇帝陛下的人,比如在他那位相當漂亮漂亮的女兒,已經下嫁不倫瑞克公爵兼漢諾威****的維多利亞.路易斯公主看來。自從這場沒完沒了的世界大戰進入了第四個年頭,她的父親即便在親人面前,也極少流露出笑顏了。只有在皇帝的侍從副官將一份名爲“赫斯曼電報”的文件送達夏洛滕堡皇宮的時候,皇帝陛下才會暢快淋漓的大笑上一場。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真是個神奇的上尉……”
維多利亞.路易斯公主走進餐廳,正準備陪着他的父親一起共進早餐——她是皇帝唯一的女兒,也是最寵愛的孩子,這段時間經常回孃家陪伴被日益嚴峻的形勢困擾的父親——但是她卻發現興登堡元帥和魯登道夫上將已經在那裡了,他們彷彿帶來了什麼能讓皇帝快樂的消息。還沒有步入餐廳,她就聽到了父親的笑聲。
“公主殿下,您好!”戎裝筆挺的興登堡和魯登道夫都起身向維多利亞.路易斯行禮。而後者則先向德皇行了屈膝禮,然後再向興登堡和魯登道夫點頭致意:“元帥,您好;上將,您好。”
必要的禮節之後,公主殿下就坐到了長餐桌旁緊靠皇帝的位子上——興登堡元帥和魯登道夫上將坐在對面。
“父親,”在僕人將早餐送上之前,維多利亞.路易斯笑着問皇帝,“您的那位勇敢的上尉一定又送來了什麼有趣的情報了,是嗎?”
wWW ◆Tтkд n ◆c○
“勇敢的上尉”是威廉二世對赫斯曼的稱呼,他已經決定在不久的將來——布爾什維克上臺後——提拔他當少校,再發一枚一級鐵十字勳章,以表彰他爲帝國所做的一切。
“沒錯,他總是能送來一些讓人捧腹的情報。”德國皇帝笑着拍了拍桌子上一份興登堡元帥剛剛上呈的文件——赫斯曼在和柏林中斷通訊近一個月後,發回了一份非常長而且極爲重要的電報!
這份電報甚至將會對整個戰局施加重大影響!因此興登堡和魯登道夫今天一大早就興沖沖帶着電報抄件來夏洛滕堡宮覲見皇帝陛下了。
“父親,這次赫斯曼上尉又帶來什麼好消息了?”
“……重要的是要讓男人們感到羞愧,一兩個女兵足以爲整個前線樹立榜樣。哈哈,我都有點喜歡上那個克倫斯基了,他的想象力實在太豐富了!居然想讓女人上戰場,而且還是在俄國不缺男人的情況下。”
“那麼這個辦法會不會奏效呢?”維多利亞.路易斯公主問道。
“當然不可能!”皇帝笑着翻動了一下文件,又撿了一段唸了起來。“俄軍西北方面軍前線的情況令人吃驚,這裡幾乎聽不到什麼槍炮聲!更誇張的是,許多戰壕裡面甚至空無一人,偶然碰上的士兵要麼三兩成羣交頭接耳地討論當晚的政治集會,要麼就是抱怨食物配給總是達不到定量。而且西北方面軍各集團軍的指揮權都被士兵委員會掌握,軍官要麼服從士兵的指揮,要麼乾脆離職而去……”
“軍官服從士兵?”維多利亞.路易斯公主禁不住大笑起來。“俄國革命者真是太可愛了,他們怎麼會想出這樣的事情?士兵們真的放心讓別的士兵來指揮?”
“實際上他們不放心,”皇帝說,“他們都跑了。”他又低頭念起電報。“……不過俄軍西北方面軍最大的困難還是士兵大量逃亡。因爲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加入了臨時政府,並且取得了相當大的權力。因此前線士兵都相信和平已經到來,而且很快就要進行土地分配。所以大家都急於回家參加分地,不願意留在前線。各集團軍普遍都有一半以上的士兵逃亡,有的集團軍甚至缺編數萬人。而逃亡人數較少的部隊,大多在布爾什維克的控制下,西北方面軍中所有的布爾什維克士兵委員會主席都告訴我:他們的部隊將拒絕參加任何進攻。因此我判斷,西北方面軍根本不可能參加將要發生的全面攻勢。”
“……俄軍西方方面軍的情況和西北方面軍一樣糟糕,士兵逃亡太多,軍官要麼離職,要麼就無所事事,訓練和作戰都完全停止。還沒有逃亡的士兵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從事政治活動。我作爲布爾什維克中央的代表,參觀了至少十個師的陣地,無一例外。士兵們關心的絕不是打仗,而是他們在戰後所能得到的政治權利和經濟利益。而且所有的士兵委員會都被反戰分子控制,通過的決議都是堅決反對進攻的……所以我有理由認爲,俄軍西方方面軍絕對不可能在六月或七月發動有威脅的進攻。”
“那麼說,東線不會有戰事了?”維多利亞.路易斯公主對戰局並不是一無所知,她知道俄國人在東線戰場上只有三個方面軍,西北、西方、西南,現在兩個方面軍已經癱瘓,還怎麼打?
興登堡元帥用低沉、嚴肅的聲調插嘴說:“公主,實際上俄國人仍然決定發動進攻,因爲他們的西南方面軍情況尚可。俄國臨時政府實際上的靈魂人物,陸海軍部長克倫斯基從5月份開始就頻繁在西南方面軍防區活動,進行宣傳鼓動。原西南方面軍司令布魯西洛夫將軍現在是俄軍總司令,這顯然意味着他將全力配合臨時政府進行作戰。根據赫斯曼上尉的考察,俄軍西南方面軍北翼的第11集團軍情況不錯,在克倫斯基走訪後士氣有所提升,兵員的流失也較少,不到50%(這已經算少的了)。俄軍西南方面軍南路的第8集團軍情況更好一些,因爲他們有一位非常強硬的司令官,名叫科爾尼洛夫,他是帶着一批哥薩克追隨者上任的,因此有力量在軍中執行紀律,槍斃了不少逃兵,解散了士兵委員會。這是一支真正的軍隊!另外,赫斯曼上尉還報告:俄國人的主攻將由西南方面軍打響,他們對面的奧匈軍隊將承受極大的壓力,而最危險的敵人將是俄軍第8集團軍。而俄軍的主攻目標應該是加里西亞重鎮倫貝格(就是現在烏克蘭的利沃夫)以求切斷東線奧匈軍隊與德軍的交通聯絡……”
維多利亞.路易斯用銀鈴般的聲音問:“這位神奇的上尉連敵人的主攻目標都打聽到了?”
德國皇帝笑了,用右手輕輕拍了拍餐桌。在他臉上浮現出那種洋洋自得、勝券在握的神態——他鼓動奧匈帝國入侵塞爾維亞時就是這個神態。他撇了下嘴,說:“我們很快就能得到一場空前勝利了!最晚到8月,俄國就會因爲這次的慘敗而發生另一場革命!到時候,東線就能迎來最後的和平了!現在我們要考慮的,就是該把我們的東部邊界放在什麼地方?然後我們就能全力以赴打敗法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