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赫斯曼以爲今晚的重要談話都已經結束,接下去就是享受一頓豐盛晚宴的時候,事情又起了一些波折。不,不是一些波折,而是發生了一件影響深遠,在未來幾乎讓赫斯曼陷入困境的事情。
而事情的起源竟然是因爲克洛伊.馮.海因斯貝格女士的多嘴。當赫斯曼跟着威廉二世走進一間金色牆壁上掛滿油畫的餐廳時,克洛伊正在和兩位女士交談,其中一位非常高大,上了點年紀,有着一張不太好看的長方形面孔,鼻子和嘴都很大。另一位則年輕美貌,長得有點像威廉二世——這位德國皇帝長相不錯,年輕時一定是個帥哥。
三個女人看到皇帝走了進來,全部都起身行了屈膝禮。皇帝衝她們點點頭,然後目光就被克洛伊吸引了過去。
“尊敬的陛下,我是海因斯貝格女伯爵克洛伊.瑪麗亞(克洛伊的中間名)。”克洛伊連忙自我介紹,“我是赫斯曼少校的女伴。”
“原來是海因斯貝格伯爵的女兒,我見過你。”威廉二世笑了笑,用手比劃了一下,“那時你才那麼點大。”他回頭打量了一下赫斯曼,彷彿在說:你小子運氣不錯,居然勾搭上了一個女伯爵。
“這位是我的妻子,奧古斯塔.維多利亞。”德皇指了指長方形面孔的女人。
“陛下!”赫斯曼咔嚓一個立正,衝着德國皇后鞠了一躬。皇后只是衝着他微微點頭,顯得非常高傲。
“這位是維多利亞.路易絲,我的女兒。”威廉二世又指着那位年輕漂亮的女士。她是普魯士公主和不倫瑞克公爵夫人。
“尊敬的殿下。”赫斯曼也向維多利亞.路易絲鞠了一躬,他看到這位長相不錯的公主伸出了右手作下垂式,連忙用雙手捧起公主的右手,輕吻了一下手背——這是吻手禮。
“啊,既然都到齊了,爲什麼不坐下來?”威廉二世大步走到一張長餐桌頂頭的主位——一個穿着花裡胡哨衣服的侍從上前拉出椅子,讓皇帝坐了上去。其他人也在各自規定的位子上坐好,赫斯曼就坐在維多利亞.露易絲公主的身邊,克洛伊和她面對面坐着。
穿着制服的宮廷侍者走進來,開始上菜和葡萄酒。趁着這個機會,皇帝開始和衆人聊天。
“你們剛纔都聊了些什麼?我怎麼覺得女士們都不太高興呢?”威廉二世也不知道怎麼看出他的妻子、女兒和克洛伊的臉色都有些沉重,反正赫斯曼是沒有注意到這點。
“父親,克洛伊.瑪麗亞女士提到了沙皇。”維多利亞.路易絲用有些憂愁地語氣說。“她在沙皇村見過沙皇一家子。”
這位公主也見過沙皇一家,就在1913年她結婚的時候,她對他們的印象不錯。而且沙皇的皇后亞歷山德拉.費奧多蘿芙娜還是公主的表姑——她是英國女王維多利亞的外孫女,威廉二世則是維多利亞女王的外孫(還是長孫,如果維多利亞不是那麼能生養,威廉二世的母親說不定就是維多利亞二世,而威廉二世就是英國國王了)。
“你見過尼古拉?”威廉二世皺起眉頭,望着克洛伊。“他怎麼樣?是不是很憂鬱?”
“看不出來,因爲我只是遠遠地看見過他們。”克洛伊說話的時候,卻用抱歉的眼神看了眼赫斯曼。她早就和赫斯曼提過這件事,在赫斯曼離開沙皇村的那段時間,克洛伊不止一次見過沙皇一家,而且還知道他們的處境非常困難和危險。出於對皇室血統的尊敬,她曾經請求赫斯曼設法營救沙皇,卻被堅決拒絕。
“遠遠的?”威廉二世愣了愣,“難道他們全家都是囚犯?”
沙皇和皇后被軟禁是正常的,他們是俄羅斯的罪人嘛!可是四位女大公(沙皇的女兒)和阿列克謝皇儲是無辜的,他們還是孩子。
“他們可能會死!”維多利亞.露易絲用充滿同情的語氣替克洛伊回答,“克洛伊.瑪麗亞說:他們全家都有可能被處決!”
“全……全家處決?”威廉二世看着赫斯曼,“會有這種事情?”
赫斯曼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我想是的……看管他們的士兵對他們充滿敵意。實際上,整個彼得格勒的無產階級都對他們充滿敵意。以至於英國政府都不願意接受沙皇一家的流亡避難請求。”
“什麼?英國拒絕?”威廉二世難以置信,“這是真的嗎?”
“是傳言,不過應該有相當的可信度。”赫斯曼說,“實際上俄國臨時政府的領袖們都不想爲難沙皇一家,但是他們沒有多少實權……沙皇一家一直在彼得格勒衛戍部隊的控制之下,這些衛戍部隊都由士兵委員會控制着,臨時政府指揮不動。”
“那麼現在呢?”德皇彷彿對尼古拉二世一家產生了興趣。英國人不要沙皇那是沒眼光,威廉二世認爲自己的眼光很好。
“現在他們西伯利亞的託博爾斯克,是八月革命發生前送過去的,克倫斯基擔心把沙皇留在彼得格勒可能落入布爾什維克之手。”赫斯曼斟酌着說,“不過現在他們一家還是成了布爾什維克的俘虜。”
“真是可怕!”維多利亞.露易絲吐了下舌頭,“布爾什維克會殺了他們嗎?”
“這個……不好說。”赫斯曼知道尼古拉二世全家在歷史上的悲慘下場,不過他並不想拯救他們。“就列寧的本意來說,並不想加害沙皇全家,八月革命中被捕的臨時政府官員也都被釋放了。但是布爾什維克牢牢控制的只是彼得格勒,其他地方的蘇維埃大多成分複雜,什麼樣的人都有。”
“也就是說尼古拉二世全家在一羣無政府主義者手中?”威廉二世想了想,“我們能拯救他們嗎?我想沙皇還有點用處吧?他至少是個不錯的抵押品!”
能當然能啦!歷史上威廉二世要烏克蘭,列寧同志都不敢不給,一個沙皇還有什麼捨不得的?反正德國馬上就要在西線孤注一擲了,不會在東線橫生枝節的。可是要來幹什麼?威廉二世自己的皇帝寶座也快沒了,還有本事替尼古拉二世復辟?
“陛下,我們當然可以要求布爾什維克善待沙皇一家,這沒有問題。”赫斯曼緩緩地說,“不過將尼古拉二世送到德國居住,恐怕他們會有很大顧慮的。”
“擔心我支持尼古拉二世復辟?”威廉二世問。
“是的,我的陛下。”赫斯曼道,“雖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爲我們如果支持尼古拉二世,英法美說不定就會支持列寧。而且俄國人大部分都反德,列寧和布爾什維克是少數比較親德的俄國人。”
列寧的確親德!這毋庸置疑。赫斯曼就不止一次聽列寧在公開場合說過“要向普魯士學習”的話——學習普魯士的嚴謹勤奮的精神。
“不不不,我現在是不會支持尼古拉二世復辟。”威廉二世說話的時候,侍者將一盤烤好的小羊脊肉端了上來,香噴噴的非常吸引人。皇帝拿起一把磨得很快的小刀子,開始切割羊肉。“現在的俄國是一塊生羊肉,即使切下一塊肉也不容易吞嚥。但是將來可沒有一定,所以我先要把刀子捏在手裡,這樣時機成熟時就可以迅速出手。赫斯曼少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果到那時您還是德意志皇帝的話……赫斯曼陰鬱地想:不過真的把沙皇一家子弄來,倒也不是一點兒沒用。至少可以在德國戰敗後用他們當個籌碼——如果英法美想更有力度的干涉俄國內戰,用一個沙皇來團結各路白軍還是很有必要的吧?
想到這裡,赫斯曼啪的一個立正:“陛下,我會想方設法將尼古拉二世和他的家人帶來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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