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個月後。
此刻被困在山中的白九夜,每每想到自己兩個月前在山腳下先入爲主的想法就覺得可笑。
北宮烈在紅葉山下那不管不顧的死拼打法,明顯就是爲了降低他的戒備啊,而他救人心切,真的就這麼中計了!
北陵確實無暇分兵,可是冷凝煙幫北宮烈用毒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關心則亂。”白九夜拍一下身旁的樹幹
“唔……”剛剛那一下扯到了腹部的傷口,白九夜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王爺,山下的北陵人又喊話了。”見十七走過來白九夜將按在腹部傷口的手拿了下去。
“說了什麼?”
十七微微低下頭,有些猶豫。
“說吧。”白九夜很平靜,被困山上的兩個月,北宮烈提出的要求無非就是讓他自廢武功,或者自斷雙腿,再或者自刎之類的,只要他做了,北宮烈就放過其他人。
這種愚蠢的交易白九夜是一點都不信的,而且他也沒有爲所有人去犧牲自己的大義,能讓他白九夜心甘情願犧牲的人,只有墨靈犀!
想到墨靈犀,白九夜幾近慘白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回王爺話,北宮烈說他已經派人傳信去聖醫學院,要看看王妃娘娘會不會來救你。”十七越說聲音越小。
白九夜臉色一沉:“他怎麼知道王妃在聖醫學院的?”白九夜問完就懊惱的按住了腹部的傷口。
他明白了,是冷凝煙。該死的!
白九夜本想在山中等待曹壤救援,畢竟有他在,北宮烈並不敢輕易放人上山屠戮他手下這些將士。
可如今想到北宮烈可能已經對聖醫城派出了人馬,白九夜就完全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擔憂了。
白九夜右手微微張開,淡藍色的光球在手心漸漸放大,這是寒淵劍。
十七見狀也顧不得尊卑之別,上前一把拉住白九夜的手臂,驚呼道:“王爺,不可啊!”
十七明白,白九夜這是想利用寒淵劍解開身上的封印,獲得孤氏皇族從古至今遺傳下來的戰神之力。
可這種戰神之力若是無法控制,會直接導致人爆體而亡的!
孤雲仙翁曾千叮嚀萬囑咐,讓王爺前不要輕易解開封印,可如今……
白九夜看向十七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十七被白九夜這一眼看的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就鬆開了。
緊接着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王爺!北宮烈雖然這樣喊話,但是王妃娘娘此刻應該尚在藥塔中,況且聖醫城有聖醫城的規矩,北陵軍隊是進不了城的,王爺,您要保重身體,才能再見到王妃娘娘啊!”
聽到十七的話白九夜開始猶豫了。
他不怕承受不住戰神之力,也不怕和北宮烈做最後一搏,但是他真的怕與墨靈犀上次一別便是來生再遇。
——
而與此同時,墨靈犀一行人已經離開了聖醫城。
墨靈犀帶着遊笑天和沐雲初先行一步,晟萬金和玉玲瓏隨着銀甲軍隨後。
然而三人在剛剛出了聖醫城範圍,還沒入夏州國境的時候,竟然遇到等在路上的藍鳳奴。
“藍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墨靈犀疑惑道。
藍鳳奴看了看遊笑天,發現遊笑天一臉假笑,沒有任何見到她的信息,藍鳳奴微微抿了抿脣,挪開視線和墨靈犀對視。
“你們走後,學院傳來北陵軍中的消息,是北陵太子送來的,我看消息緊急,便追了過來。我走的小路,所以先你們一步。”
墨靈犀跳下馬車,藍鳳奴也翻身下馬。
щшш ▪т tκa n ▪C○ “什麼消息?”墨靈犀疑惑的走向藍鳳奴。
藍鳳奴一邊將懷中的信箋拿出來,一邊開口道:“送信人說楚王白九夜被俘,具體內容,我不知道,信箋未開。”
墨靈犀只聽到白九夜被俘的消息之後就愣住了,感覺自己的大腦都不轉了,她是不是聽錯了?被俘?!白九夜怎麼會被俘?發生了什麼事?
看着墨靈犀拿着信的手在顫抖。沐雲初連忙安撫道:“靈犀,你先別急,楚王武藝高強,內功深厚,這天下間能困住他的人寥寥無幾,這說不定只是北宮烈引你過去的幌子!”
遊笑天走過來開口道:“沒錯,白九夜那傢伙怎麼可能被俘?以他的性子,絕對是是寧死……”遊笑天話還沒說完,就被沐雲初用手肘碰了一下。
這個時候說什麼寧死不屈,這不是要嚇死墨靈犀麼。
遊笑天砸吧砸吧嘴,改口道:“總之你放心,他的武功雖然不及我,可區區五十萬兵馬,也困不住他!”
無論二人怎麼說,墨靈犀心裡都無法平靜,手上的信箋瞬間變得燙手。
“先拆開看看吧!”藍鳳奴說道。
墨靈犀深呼吸了幾口氣,才穩住心神拆開信封。
裡面的字是北宮烈親筆寫的,只是墨靈犀並不認識這個字跡,內容寥寥,但是卻寫的很清楚。
請墨靈犀一個月內到平川城外的北陵營盤做客,逾期不到,他就會殺了白九夜,讓一代戰神隕落成泥。
墨靈犀倒抽一口氣,北宮烈說話這麼不客氣,就算白九夜沒有被他俘虜,肯定此刻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至少她沒有收到白九夜的信,卻收到北宮烈的信,就說明二人對戰的情況,是北宮烈佔了主動啊!
沐雲初接過墨靈犀手上信看了看之後,連忙安撫道:“靈犀,你不能慌。”
墨靈犀穩了穩心神,開口道:“我們棄了馬車,沐大哥你帶我騎馬,我們必須快些趕路!”
沐雲初點了點頭。
於是這四個人在一起走在了一起,四人三騎往平川城而去。
遊笑天曾問藍鳳奴爲何送信之後還要跟着,藍鳳奴只說想報墨靈犀曾經的救命之恩。
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墨靈犀無暇去細細分析真假了,況且她本就覺得藍鳳奴並非惡人。倒是遊笑天看藍鳳奴的眼神愈發多了幾分探究。
可是藍鳳奴慣於保持冷冷的表情,倒是讓遊笑天沒能探索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藍鳳奴看到策馬疾馳跑在她前面的墨靈犀,心中對師傅幾日前吩咐的任務疑惑不解。
三日前,也就是墨靈犀一行人剛剛離開聖醫學院的那一日,藍鳳奴的師傅又來到了她的臥房。
“徒兒有負師傅所令,沒能得到萬毒金卷,請師傅責罰!”藍鳳奴單膝跪在地上。
“鳳兒,你今年多大了?”藍鳳奴的師傅聲音聽起來悠遠又森冷。
藍鳳奴摸不清自己師傅這話中的意思,想了想開口道:“徒兒十八了。”
“十八了……按照民間風俗,應該已經嫁爲人婦了。”
藍鳳奴心裡咯噔一下,師傅這話是什麼意思?
藍鳳奴的師傅伸手將跪在地上的她扶了起來,然而在他的大手碰到藍鳳奴肩膀的時候,藍鳳奴沒忍住本能的瑟縮了一下。
藍鳳奴的師傅眼眸微眯:“你在拒絕師傅?”這丫頭一向順從,從小就不曾有過抗拒,剛剛這是怎麼了?爲什麼他能感覺到藍鳳奴有牴觸的情緒?
藍鳳奴連忙又跪下:“徒兒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沒有?”藍鳳奴師傅的語氣聽起來陰森又恐怖。
藍鳳奴連忙從單膝跪地改成雙膝,將額頭緊緊貼在地面:“徒兒沒有任何抗拒的心思。”
藍鳳奴的師傅垂眸看了看她,片刻沉默後,開口道:“萬毒金卷的事情就算了,讓那丫頭拿着吧!爲師給你另外一個任務,這個任務若是也失敗了,那你就不必活着回來見爲師了。”
藍鳳奴猛地擡頭,究竟是什麼任務,竟然被師傅說道如此嚴重。
在她眼中,師傅雖然十分嚴厲,可也是她唯一的親人,此刻師傅竟然說讓她不必活着回來了?
看到藍鳳奴眼中的震驚和手上,當師傅的微微嘆口氣:“你也不必緊張,並不是什麼難事。你去追上墨靈犀,通過她接近白九夜,你有兩個選擇,一是委身於白九夜,想辦法讓墨靈犀看到。二是直接殺了白九夜。總之,爲師要你破壞掉他們二人的之間的關係。你聽明白了麼?”
藍鳳奴震驚!
師傅的話她聽明白了,但是又想不通,爲何要去破壞人夫妻感情?
“師傅,你看到墨靈犀了?”
藍鳳奴的師傅放在圈椅扶手上的手微微僵了一下,是的,他看到了,雖然不像藍鳳奴說的那般與他有六七分相似,但是四五分總有的。
再加上她們在藥塔的這幾個月裡,他仔仔細細的調查了墨靈犀的來歷和身世,基本上已經確認了墨靈犀的身份。正因爲如此,他才更不能讓墨靈犀與白九夜在一起。
他藍風承的女兒,怎麼可以嫁給孤氏的孽種!
藍風承微微垂眸看了看跪在自己腳下一臉震驚的徒弟,思忖片刻後開口道:“她就是你的師妹,是爲師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她應該叫——藍尛。”
提起這個名字,藍鳳奴在自己師傅眼中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溫情和寵溺。
“師傅,徒兒第一次見墨靈犀的時候,便發現她相貌與師傅生的極像,徒兒以藍姓告知,但是墨靈犀的並不強烈,她或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在藥塔中,徒兒雖然沒有聽到大長老和塔靈凌知秋都對墨靈犀說了什麼,不過看樣子,他們似乎是認識墨靈犀父母的。師傅,是否需要再仔細覈實一番?”
藍鳳奴雖然在見到墨靈犀第一次之後就懷疑墨靈犀是她師傅失散多年的女兒,可如今聽師傅確認了這件事,不知爲何,她心中並不希望墨靈犀那樣的姑娘,有一個如此複雜的親生父親。
藍風承微微嘆口氣道:“這個你不必擔憂,爲師自然有爲師的方法可以確認。你只需要按照爲師的吩咐去做便可!”
“師傅,既然……既然她是小師妹,爲何……爲何還要徒兒去破壞她的姻緣?”藍鳳奴不解。
藍風承冷哼一聲:“姻緣?那是孽緣,你可知楚王白九夜是誰?”
藍鳳奴迷惑。
他看向藍鳳奴,語氣森冷的說道:“陸離已經被陸亢救回來了,經他口中所言,白九夜就是孤寒城,而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孤寒城你應該不陌生吧。”
見藍鳳奴震驚。他繼續說道:“而且爲師已經查過,去年叱雲雷就是在夏州京城炸響的,再加上他可以催動寒淵劍出鞘。白九夜的身份已經不言而喻了。”
“他……他就是當年那個倖存的孤氏遺孤?”藍鳳奴驚愕萬分。
藍風承垂眸看了看藍鳳奴,微微點了點頭。
關於當年的事情,藍鳳奴從藍風承口中知道的要比其他人都多一些,當年落霞峰一戰之後,孤氏太子的一雙兒女,一個墜崖,一個失蹤。
當江湖上出現第一殺手孤寒城這個名字時候,她就已經因爲這個“孤”姓,奉命開始調查孤寒城的身份。
最終他們通過各種渠道,確定了孤寒城極有可能是孤氏遺孤,可因爲孤寒城行蹤詭異且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導致他們始終無法捉到他。
沒想到這孤氏太子竟然敢隱藏在白氏皇族中。真是太大膽了!
“既然是孤氏的遺孤,徒兒定當替師傅報仇雪恨,手刃仇人!”
藍風承將藍鳳奴從地上拉起來,表情看不出喜怒。
“爲師不希望尛尛受情殤苦楚,所以即便是你要殺他,最好先讓尛尛看清這個男人的本質,你明白麼?”
藍鳳奴心裡咯噔一下,師傅這話的意思,就是讓她委身給白九夜啊,說什麼讓她選擇其一或者其二,這話的意思根本就是讓她全都照做啊!
爲什麼要是她……爲什麼不能是其他女子……
似乎看出了藍鳳奴心中所想,藍風承輕輕將藍鳳奴抱在的懷中,藍鳳奴瞬間身子一僵。
本以爲藍風承會解她衣袍,可沒想到藍風承只是輕輕拍打撫慰她的要背。
“鳳兒,白九夜不是普通人,所以普通的女子他也瞧不上,只有爲師的鳳兒才能令他拜倒,畢竟鳳兒是爲師見過最好的女子,你說對嗎?”
藍鳳奴心頭一酸,從有記憶開始,藍風承就極少說這種誇讚他的話,只有在抱着她入眠藍風承情動之時纔會不停的呼喚她鳳兒,鳳兒,說她美,說她乖,說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若是之前,藍鳳奴必定會被藍風承這句話所感動,可如今……
真正喜歡一個女子,會把她推到別人的牀榻之上嗎?
不知怎麼,腦海中,就閃過遊笑天對墨靈犀的各種維護,明知道墨靈犀已經嫁爲人婦,遊笑天仍然不遺餘力的保護那個女子。那個樣子,纔是喜歡吧。
心,在不知不覺中就冷了……
“師傅,徒兒遵命,若是徒兒完成這個任務,可否與師傅換個賞賜。”
藍風承眉頭微皺,只是藍鳳奴此刻被他抱在懷中,看不到他臉上的慍怒。
“你且說說看。”
“徒兒幫師傅找回師妹,殺了孤氏遺孤,師傅可否……可否放徒兒自由。”
藍風承驚怒猛地推開藍鳳奴:“你要背叛爲師?!”
藍鳳奴連忙說道:“不,師傅,徒兒不是背叛,徒兒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師傅的徒兒,會記得師傅的救命之恩和養育之恩,只是徒兒前十八年都爲了師父而活,如今也想爲自己活一次。”藍鳳奴強咬着自己的下脣說道。
她怕過了今日,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勇氣了!
藍鳳奴閉上雙眼,在等待師傅的判決。
藍風承雙拳握的嘎吱作響,胸前也不停起伏。
不知過了多久,藍風承的聲音終於響起:“好,爲師答應你。”
藍鳳奴猛地睜開雙眼,眼中的欣喜幾乎刺痛了藍風承的心,若不是藍鳳奴的一舉一動他都瞭如指掌,他甚至懷疑藍鳳奴是不是已經有了要一起私奔的情人。
藍風承眯了眯眼眸,繼續說道:“別高興的太早,爲師的要求你必須都做到,少了哪一個,你這輩子都別想再離開聖宮了。”
藍鳳奴心中的喜悅頓時被沖淡了,按照藍風承的意思,她必須先和白九夜有了男女之歡,被墨靈犀發現之後,才能殺了白九夜。
藍鳳奴咬了咬脣,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
“藍姑娘,你想什麼呢?”一行人已經在路邊生火做飯。
藍鳳奴從自己的記憶中回過神來,淺笑一下:“沒什麼……”
“藍姑娘師承何人?”沐雲初忽然開始打探起藍鳳奴的來歷。之前在藥塔他們目標一致,藍鳳奴即便不與他們同一條心,但也不會做出什麼折損自己助力的傻事,可如今要奔赴戰場,他總要搞清楚藍鳳奴是那一派的人馬。
藍鳳奴沒有隱瞞,直接開口道:“我師承西域聖宮。”
“聖宮?就是西域皇帝十分信任推崇的那個國師的聖宮?”遊笑天問道。
藍鳳奴點點頭:“我師父就是聖宮的宮主,也是西域國師。”
墨靈犀點點頭:“難怪藍姑娘武藝不凡。”
似乎是想到什麼墨靈犀又開口問道:“西陵霜和蕭衡是到聖醫學院助你的?”
藍鳳奴搖頭:“霜宮主和蕭副使是奉祁王之命到學院尋萬毒金卷的……”看三人臉色瞬間閃過一抹戒備,藍鳳奴連忙補充道:“我只是奉命在學院裡照顧他們二人性命無憂。至於他們的任務,與我無關。”
“祁王?祁王就是你們西域此刻呼聲最高的儲君人選西陵嵐吧?”沐雲初問道。
藍鳳奴點點頭:“西域皇帝生有九子,卻大多資質愚鈍,唯有祁王天資聰穎,雖然此刻沒有冊封太子,但衆人眼中,祁王已經是儲君了。”
“是嗎?我可是還聽說,西域肅親王雄才偉略有治世之能。他這個皇叔,會看着侄子登上大寶而不眼紅嗎?”遊笑天調侃的語氣,似乎十分期盼西域皇室內亂。
藍鳳奴回道:“肅親王素有威名,但他與當今皇帝是一母同胞,感情非比尋常,他應該不會做出搶親侄子皇位的事情。”
遊笑天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
墨靈犀想了想從解毒空間拿出那個帶有“曌”字的令牌,遞給藍鳳奴看。
“這個你可認得?”墨靈犀沒說這令牌是從西陵霜手上得到的。
藍鳳奴看到這個令牌心裡就咯噔一下,聖宮的另外一個身份就是天瞾神教,只是知道這件事的人極少,聖宮是世人眼裡的聖潔之域,而天瞾神教是邪教。
藍鳳奴保持面癱的表情,接過令牌看了看,點頭道:“這是天瞾神教的令牌,墨姑娘怎麼會有這個?”
墨靈犀不答反問:“那是一個怎樣的教派,你可知他在哪裡?在西域勢力很大麼?”
藍鳳奴搖搖頭:“聖宮是名門正派,天瞾神教是邪門歪道,雙方素無往來。天瞾神教十分神秘,就算是聖宮也沒有查到過他太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