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快快請她進來。”慕容舒連忙說道。

柳玉兒應該是初回京城。在發生了一系列不幸的事情後,剛回京城不久的時間就來見她,定是有事。

雖柳玉兒與她並不相熟,但畢竟是之前慕容舒在世時唯一的閨蜜。

“柳姑娘定是碰見了什麼難事纔來找王妃的。怕是柳府已經不容柳姑娘了。”紅綾重重的嘆息一聲後,才說道。柳家向來重視名聲,而柳姑娘卻是被青州王家攆了出來,柳家定不會輕易重新接納柳姑娘。畢竟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

聞言,慕容舒輕蹙兩眉。

一會子的功夫,一名女子跟在青萍的身後垂首走入。

女子身穿一襲紫衫,顏色稍微暗沉,布料雖是不錯,但看的出來是穿了許久的舊衣服,身體瘦弱,走路之時似乎也有搖搖欲墜之態,兩手不安的絞着。

“王妃,柳姑娘到了。”帶到眼前後,青萍便對慕容舒說道。

“民女柳玉兒參見王妃,王妃萬福金安。”柳玉兒立即弓腰行禮道。

果真是柳玉兒!

“無需多禮。”慕容舒立即回道。

當柳玉兒重新擡起頭時,慕容舒心頭一震,簡直不敢相信。雖然從未親眼見過柳玉兒,但記憶中柳玉兒卻是個嬌美的少女,如今婦人裝扮,面色枯黃,原本圓潤的小臉現在卻瘦的顴骨高突,下頜尖細。看上去哪裡像是個才十九歲的少女!

她才十九歲,可此時看來卻像似快要三十歲了一般!

她擡頭看向慕容舒時,眼神閃躲,竟不敢直視。低聲回道:“是。”

慕容舒給青萍一記眼神,青萍立即帶着房中其他的幾個丫鬟退了下去,並將房門關上。房中頓時只剩下了慕容舒,柳玉兒和紅綾三人。

人少了後,柳玉兒明顯鬆了口氣。也在這時擡起頭看向慕容舒,脣邊揚起一抹笑容,道:“王妃,想不到這輩子還能夠在見到您。只是再見到王妃,玉兒卻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還望王妃莫要被嚇到。”

聞言,慕容舒已經從椅子上站起,向柳玉兒走去,到了跟前,立即握住了柳玉兒的手,感覺到她手上的冰涼,心中已經猜到了她的處境。便柔聲道:“能夠再見到玉玉兒,我是欣喜之極的。回了京城也好,你我姐妹還能經常相見。至於其他的事情玉玉兒放寬心莫要多想。”她一邊說着,一邊牽着柳玉兒的手坐下來。

紅綾瞧見柳玉兒的現狀,頓時心酸不已,眼中已隱約可見淚光,便在一旁默默無聲的爲她們倒茶。

“三年未見,王妃卻是變了性子,如此甚好。凡事真的不可太過較真,否則到最後傷害到的只有自己。我就是太過認真,到最後卻落得這般下場。”柳玉兒拍了拍慕容舒的手背,頗爲放心的說道。不過臉上的笑容卻是怎麼也無法掩蓋她面容上的風霜和看破紅塵的心態。

“玉兒放心,如今王妃也懂得頗多。不會在任性妄爲。”慕容舒笑道。望着一臉風霜之態的柳玉兒,慕容舒心中泛起波浪,任是任何人見到三年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柳玉兒,怕是都無法心態平靜。三年前的嬌美少女,如今的婦人之態。心爲之一酸。

柳玉兒忙點頭,連着說了三次甚好。接着擡頭看向紅綾,“三年爲見,紅綾這丫頭竟然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紅綾此時眼眶正泛紅,聽到柳玉兒的話後,立即笑了,“柳姑娘總是喜歡欺負奴婢。”

“我這哪裡是在欺負你。你這丫頭竟分不得好話來。”柳玉兒掩嘴輕笑道。

“奴婢就是再漂亮,也比不得柳姑娘的國色天香。”紅綾立即跺着腳回道。可話出口,卻發現說錯了話,立即小心翼翼的看向柳玉兒。

柳玉兒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不過卻是轉眼之間,她自嘲的笑道:“可惜已經老了。”

“玉玉兒這段日子忙着趕路纔會看上去有些疲憊,好好休養一段時日後,定會又是以前風景。”慕容舒笑道。她希望柳玉兒莫要繼續沉侵在過去的不幸中,如今是自由之身,只要心態放平,樂觀些,前方的路就是寬廣的。“日後玉玉兒有時間便來王府,你我姐妹二人還能一起品品茶,聊聊心事。”

聽言,柳玉兒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異色,沒有直面迴應慕容舒,卻只是點頭,隨後臉上的笑容微斂,她低聲道:“王妃應該是聽說我的事情了吧。”

“聽說了些。玉兒莫要傷心。”

“如今我已經是死心了,斷不會爲那負心之人傷心。當年嫁給他時,我是懷着一個美好的夢,他曾經對我說過,這輩子都會將我當做珍珠般珍愛呵護,可短短三年光景,他已經納了七八個妾室,又爲了其中一名寵妾而對我打罵,其實這些我都是可以忍受的。可斷然沒有想到,兩個月前,他聽信寵妾之言,認定我與府中一名長工通姦,便不說分毫的休了我,更是在那寵妾的幾番誣衊的言語之下,便認定我兒並非他親生子。竟將我兒從族譜中刪除。對於這樣無情的男人,我又怎會再爲他傷心。”

說這些話時,柳玉兒的神色是平靜的,語氣也是平緩的。不過慕容舒卻看到她眼中存有的一絲恨意。

怎麼可能會沒有恨!曾經是帶着夢嫁給了王君山,而如今卻是被傷害的體無完膚。可令慕容舒十分奇怪的是,柳玉兒的眼中還有一絲無能爲力和不甘。

“那王君山不是人!終有一天他會受到報應。”紅綾咬牙怒罵了一聲。

“紅綾不必如此氣憤,其實現在這樣倒好。省的我繼續留在王府,還要忍受着他。”柳玉兒溫柔笑道。彷彿她剛纔所言不過是一件極小的事情,根本沒有在她的心中留下痕跡。

慕容舒黑眸閃了閃,不在王君山身上繼續話題,而是問了她此刻最爲關心的問題,“如今玉兒是回柳府了嗎?”

柳玉兒眼中異光更甚,卻是低頭回道:“如今我已是下堂婦,被休的原因是與人通姦。柳府已經容不下我了。我在京城東巷租了一間四合院。因我的嫁妝都被王家吞了,休我之時也未還給我,回來後,幸而母親見我可憐,便給了我些銀子還有兩間鋪子,我們母子倆如今生活雖比不得以往的富貴,但卻是不愁吃喝。”

“玉兒爲何回京城遇到了困難不來見我?玉兒有難,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青州距離遠了,我無法知道玉兒的情況,如今卻是同在京城,玉兒竟瞞住了我!”慕容舒皺眉道。

柳玉兒的確是個有骨氣的,遇到困難後不會輕易求助他人,可如今,她不被柳府所容納,又帶着個三歲的孩童,到了哪裡都不容易安身。

“王妃是南陽王妃,在王府中需謹言慎行,如若我在出事後就馬上來找你,定會爲你招來不好的名聲,我已經是這般了,又怎能拖累王妃?王妃放心,如今雖是生活貧苦了些,但我卻是難得安心。現在看到王妃過的這般好,我更是開心。”柳玉兒再次拍了拍慕容舒的手背安撫道。

此時,慕容舒知道,多餘的話已無需多說。柳玉兒挺到今日並在京城落穩腳纔來見她,便是不想給她造成任何困擾。低頭掃了一眼柳玉兒的手,這雙手已經瘦只剩下皮和骨,看上去更是讓人心酸。

“小侄子可好?從他出生到現在我還未見過呢。”慕容舒轉移話題問道。

提到了孩子,柳玉兒的臉上便有了慈母的笑容,“以前他最是調皮,日日都會碰到磕到,小身子上不是這兒青就是那紅腫。如今回到京城後,卻是懂得照顧我了,晚間還會爲我端茶倒水呢。”

“呵呵,是個孝順的娃。玉兒有這個孩子陪在身邊,定是開心的。玉兒日後再來,一定要上孩子,我還真想見見玉兒的孩子會是如何的可愛。”慕容舒笑道。

“他這回是吵着要來見你的,可臨出門的時候,他卻睡着了。一會兒我回去後,他定會懊惱的。”柳玉兒掩脣輕笑道,彷彿眼前已經出現了兒子那懊惱嘟起來的嘴脣。

之後二人又聊了些關於孩子的糗事,讓慕容舒不斷的哈哈哈大笑,直叫嚷着讓玉兒下次來一定要帶他前來。

柳玉兒也笑着答應。

之後二人又聊了一會兒,柳玉兒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而慕容舒也刻意的避開了她的傷心事。

慕容舒越是與柳玉兒聊下去,就越是喜歡她的性子,雖說她小小年紀便經歷很多,但卻是能夠重新站起來,面對着閒言碎語,她一笑置之,只是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努力讓她的孩子能夠生活的好些。

最重要的一點,她是真心希望慕容舒好的。在最落魄之時不來見慕容舒,卻是在風聲小時纔出現。

她是有極強自尊的女子,在遇到了人生中重大波折的時候,選擇的是勇敢面對。沒有求助任何人。雖說爲孃家人所不容,但是仍舊堅強,一直於今日她會如此平靜,面對慕容舒時,也是笑容多過嘆息。

她離開後,一直紅着眼眶的紅綾卻是再也忍不住的眼淚奪眶而出,“老天怎麼忍心這樣對柳姑娘。如此好的人兒,卻要經歷這些。”

“其實她現在這樣未嘗不好。”慕容舒擡眼看向窗外,良久後才幽幽的說道。雖說這個時代女人不能依附男人而生活,是會被人嘲笑和不屑的。但於柳玉兒來講,如今的生活雖說有些艱苦,可卻是平靜的。經歷這麼多後,她想,柳玉兒是希望過着平靜生活的。

“只是可惜了小少爺,這麼小的年紀就要經歷這些,如若他長大後知道他父親是寵妾滅妻,並不將他看做親生子,被親生父親罵成雜種的話,他該如何承受?”紅綾又是嘆息一聲道。

慕容舒微皺眉頭,想起剛纔柳玉兒所穿的舊衫,便對紅綾吩咐道:“你明日出府就去東巷,親眼看看玉兒現在的處境。如若另有發現需立即回來向本王妃稟告。”

無論如何,柳玉兒畢竟都是之前慕容舒最好的朋友,而柳玉兒也是個值得幫助的人兒,她不可能就這麼袖手旁觀。

“是。”紅綾立即應下。

“這兩日雲梅有些不對,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慕容舒眼睛掃了一下門外,見雲梅守在門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便沉聲問道。

紅綾搖頭,也看了一眼雲梅的方向,“還從未見過她如此,怕是家裡出了什麼事了。這幾日她每晚睡覺都會做噩夢,通常都是大叫着醒來的。奴婢幾個都問了是怎麼回事,她始終都不說,仍舊像前兩日問了後只是哭,要不然就說想家了,擔心母親的病情。”

慕容舒點了點頭,怕是不會那麼簡單。“怕是她家中有事。”

當天夜裡,慕容舒用過晚飯正要入睡之時,就見雲梅闖了進來。

她面色蒼白,驚慌不已,進屋便跪在慕容舒面前,苦求道:“請王妃救救奴婢的妹妹!”

“怎麼回事?起來再說。紅綾,扶她起來。”在雲梅闖進來之時,慕容舒就已經坐起,皺眉看向雲梅,對一旁的紅綾吩咐道。

紅綾上前扶起已經泣不成聲的雲梅。

雲梅不停的哭,身子不停的顫抖。她當真是走投無路了,所以才迫不得已的向王妃求助。

“奴婢前幾日回家照顧病中的母親,奴婢的母親見到奴婢後,病就好了一半,然後喝了兩三日的藥就幾乎痊癒了。可在奴婢準備回王府時,奴婢的妹妹出事了!一個多月前奴婢的妹妹在河邊洗衣時,一時興起便唱歌,正巧杜大少爺從河邊經過,聽到奴婢妹妹的歌聲,當下便讓人將奴婢的妹妹帶到了河邊的小樹林裡,不顧奴婢妹妹的反抗和求饒,竟然將她給……侮辱了……”

“畢竟妹妹失去了清白,只能嫁給杜大少爺爲妾。誰知,嫁入杜府後,杜大少爺雖然沒有再寵幸妹妹,但一個月後妹妹就懷孕了。本以爲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能過上些好日子時,就被杜大少爺的正妻陷害打掉了腹中胎兒。奴婢知道後爲妹妹的遭遇所傷心,但是卻沒想到,沒過兩日,杜大少爺的正妻說妹妹不尊重她,便將妹妹關在柴房。妹妹剛小產,而柴房潮溼不已,在這麼關下去,妹妹定會沒命。還好有杜府的下人偷偷告訴了奴婢,否則奴婢的妹妹定會慘死。”

雲梅越說越是急切,更是害怕。杜大少爺是什麼樣的混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已經得到了妹妹的身子,現在更加不會在意妹妹的死活!“王妃,求你救救奴婢的妹妹!奴婢求您了!”話落,便跪地朝着慕容舒連磕了幾個頭。

額頭片刻間便是青紅一片。

將雲梅的話聽完後,慕容舒緩緩的皺起眉。竟然與杜家有關係。雖說杜家是京城首富,只在商場上叱吒風雲,但杜家與各大家族和官員之間也有些憐惜。她是不可能將手伸去杜家,然後在杜家翻雲覆雨,並救一個妾室。

紅綾爲雲梅擦拭眼淚安慰道:“莫哭。”

“杜家並非是南陽王府,此事不易解決。”慕容舒輕聲道。如今她身處的地方是南陽王府,雖說她的身份是南陽王妃,身份尊貴。可卻不能伸手去管他人家的家事。所以,此事不好解決。

雲梅一聽,面色更白,額頭上的青紫顯的有些駭人。“那奴婢該如何是好?妹妹她現在身體非常虛弱,關在柴房裡就是等死了!”雲梅這話說的有些急切,聲音竟然大了點。

慕容舒皺了皺眉。

紅綾道:“雲梅你再着急,也不能如此對王妃講話。畢竟你所求之事不易解決。你妹妹身在的是杜家而並非是南陽王府,你這不是在爲難王妃嗎?”

雲梅驚醒,滿臉悔意的看向慕容舒,“奴婢錯了,奴婢不該對王妃如此不敬。奴婢是太着急了。望王妃原諒。”往日王妃對她們都是極好的,從未苛待過她們,如今她竟然爲了妹妹的事情如此爲難王妃,她太不應該了。

可,她真的是沒有辦法了。雲梅剛止住的淚水,止不住的又奪眶而出。又接着說道:“王妃莫要爲難,如今也只能看奴婢妹妹的造化了,只希望杜大少奶奶能夠發發慈善心,饒了奴婢的妹妹。”

“也並非沒有辦法。”慕容舒嘆了口氣道。她這人還是太心軟了,明知道出手管了這事,就會有些不必要的麻煩,但,雲梅這丫頭的眼淚和親情着實打動了她,就當做做了件好事吧。

雲梅和紅綾聞言,同時瞪大眼睛的看向慕容舒,簡直是不敢相信。

慕容舒有些無語的輕笑道:“不過此時已經入夜,不能做些什麼。再等一夜如何?”

“奴婢謝王妃!奴婢謝王妃!”雲梅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續磕了五個頭說了幾遍的感謝才擡起頭,眼中盡是喜極而泣的淚水,心中不停的歡呼,妹妹有救了!妹妹有救了!

“別再磕頭了,否則毀了容,本王妃可不要你在眼前走動,晃了本王妃的眼。”慕容舒打趣道。

雲梅破涕爲笑,想要再磕頭,結果又想到了慕容舒的話,便立即說道:“奴婢不會毀容,奴婢不會礙了王妃的眼。奴婢還想伺候王妃一輩子呢。”她說的這話並非一時戲言,是承諾和誓言。爲此,不久後,她燦爛的年華將會逝去,永久埋於地下,但她無怨無悔。

紅綾再一次扶起雲梅,“你這丫頭,是你好福氣,遇見的是王妃這個主子,如若是別的主子,恐怕你的小命早就沒了,如此不知分寸,快去洗洗臉睡去吧。”

“是,紅綾姐姐。”雲梅笑道,又對慕容舒道:“奴婢不擾王妃休息了,奴婢告退。”

她退下後,紅綾便笑容一斂,“雲梅的妹妹的確可憐,但這的確是棘手的事,聽說杜大少奶奶手段狠辣,杜大少爺的很多妾室都是死在她的手上。”她是想勸王妃莫要管這事兒,畢竟這是杜府的事兒,不易插手。

慕容舒自然知道紅綾的心思,這個丫頭想事情總是將她放在頭等位置上,一旦與她發生利益衝突時,寧可捨棄別人,也要保全了她。她笑道:“無礙的,本王妃心中已經有主意了。”

聽她如此肯定的口吻,紅綾便放下了心。

第二日,用過早飯後,慕容舒便梳妝打扮了一番去了北園。

大夫人正在房中刺繡,聽到下人來報,說是王妃來了。大夫人頓時一驚,王妃怎麼來了?自從發生了上次的事情後,她一直躲着王妃,不敢與其正面相對,就怕其尋了錯處讓她無力招架。

如今她是安穩的待在北園,等到這次風波徹底的過去,王妃與沈側妃斗的不可開交之時,她再出現,她相信憑着自己出色的容貌應該會在這個空擋得到王爺的寵愛。也趁機懷個一兒半女的。

可,王妃怎麼會突然來了?忙對通報的下人道:“我與你一同去迎接王妃。”

慕容舒此時剛走到大夫人的房門前,門就打開了。大夫人忙驚慌跑了出來迎接慕容舒,“奴婢參見王妃。”

“大夫人無需多禮,本王妃這次來找你不過是想要喝茶聊聊天而已。”慕容舒柔聲笑道。

大夫人心頭一震,王妃這是何意?她可不相信王妃來見她只是簡單的喝茶聊天。不過她面上未露出一絲疑惑,而是點頭應道:“奴婢榮幸之至。”說着便在前面領路,進了她的房間。

慕容舒這是第一次來北園,北園景緻也甚是不錯,雖說比不得竹園,但確實別有一番風味,還真挺適合給小妾居住的。

進入杜可的房間,慕容舒眼眼前一亮,不愧是富商之女,房中所擺設的每一件物品都是價值不菲,怪不得沈側妃沒有輕易的動了大夫人,恐怕沈側妃也是看在杜家的份上。

大夫人心中忐忑不已,一直在猜測慕容舒前來見她的目的,可是卻無法猜到。現在看到慕容舒打量她房中的擺設,心咯噔一下,莫非慕容舒要對此做文章?

就在她忐忑不安之時,慕容舒卻是笑着點頭道:“大夫人的品味果然高雅,房中擺設皆是不俗。”

“不過都是一些俗物而已,奴婢哪裡有什麼品味。若是論品味怎麼也無法與王妃相比較。”大夫人小心翼翼的回道。

慕容舒回頭便握住的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下,笑容明媚溫和道:“呦,妹妹這手可真涼,是不是染病了?怎麼不叫個大夫前來看看。”

“奴婢自小便是手涼,勞王妃擔憂了。”大夫人忙回道。慕容舒越是如此的和藹溫柔,還與她姐妹相稱,她就是更驚懼。她怎麼都忘不了那日慕容舒將她玩弄鼓掌之間的情形,談笑間趁人不意之時便是下了絆子。也不知道慕容舒現在是搞什麼妖蛾子。

“原來這樣啊,回頭本王妃送妹妹一個手爐。那手爐可是本王妃用慣的呢,甚是暖手。”慕容舒看似十分關心的說道。

可她越是如此,大夫人就越是心懼。

“奴婢怎敢要王妃的手爐,況且還是王妃用慣的,奴婢這手長年都是如此,就算是天天拿着手爐,也不頂事兒,何必要奪王妃所愛。”大夫人推卻道。笑話,還不知道慕容舒在打什麼鬼主意,她怎麼敢要!

“妹妹是在嫌棄本王妃的東西?還是說在與本王妃置氣?雖說前些日子因爲紅綾和楊媽一事,你我姐妹二人有了些誤會。但畢竟咱們還是姐妹不是?莫要因爲這些事兒而傷了感情。如若妹妹不要,本王妃可是以爲紅綾一事與妹妹脫不了干係。”慕容舒擰眉聲音略冷道。臉上笑容也瞬間消失。

大夫人心咯噔一下,哪裡還敢推卻,連忙謝道:“奴婢謝王妃。”這手爐還未拿到手中就如此的燙手!慕容舒每一句話都是在挖坑,越是猜不透她的心思,她就越是驚心!

“這就對了。見到妹妹好,本王妃也高興。”明媚的笑容又重新回到臉上,慕容舒拍了兩下大夫人的手背笑道。似乎極滿意大夫人的答覆。

大夫人卻只能迎着頭皮笑着。

“前幾日大夫人的孃家可是捐了江北不少銀子呢。這下百姓們可都是對杜家感恩戴德呢。想不到大夫人的孃家竟能如此慷慨解囊,聽說此舉頗受當今聖上和朝臣的讚譽呢。”慕容舒又開口說道。不過這一開口又是轉了話題。

大夫人聞言,嘴角一抽,這事兒她也聽說了。是有人向父親施壓才讓父親迫不得已捐銀,如今慕容舒說出這番話來卻像是諷刺一般,可她也只能笑着應承着:“能爲災民做點事兒,杜家自是十分樂意做的。”

“是啊,如今在京城中,誰提起杜家不是舉起大拇指稱讚?連王爺都因爲杜家而臉上有光,心情不錯呢。妹妹在王爺心中的位置可是有高了幾分呢。”慕容舒輕笑道。口吻中還有幾分羨慕。

大夫人一聽,心頭涌上一抹喜悅,忙道:“是嗎?”

“當然,莫非妹妹沒有聽到別人說起?在江北這事兒上,杜家可是立了大功呢。”慕容舒點頭道,神色十分誠懇。

大夫人更是喜悅,若是王爺心中真的因爲父親此舉而對她另眼想看的話,卻真的是因禍得福,再看慕容舒,莫非慕容舒是因爲知道了王爺心中所想後,纔來與她套近乎?“父親向來都是樂善好施。不過這大功卻不是杜家的,而是屬於王爺的。若不是王爺能夠想到各種辦法解決,恐怕現在江北一帶的百姓還是顛沛流離,食不果腹呢。”

“杜老爺是個有好名聲的。不過……”慕容舒話頭一轉,嘴角上的笑容多了一份意味不明的冷笑。

還未反應過來的大夫人,忙問:“不過什麼?”

“不過聽說最近杜家卻是出了一件醜事,杜大少奶奶容不得妾室存在,手段狠毒的陷害一名妾室,妾室不過是言語衝撞了她,她便將剛剛小產的妾室關入柴房不給吃喝。妹妹你想,若是此事傳到了外人耳中,傳到了王爺耳中,會怎樣?京城中人會以怎樣眼光看待杜家?杜老爺的一世英名因此將毀於一旦。”慕容舒聲音微冷道。

大夫人嘴脣顫抖,額頭上竟是滲出冷汗,慕容舒這是在威脅她!杜家的事她怎會不知,不過卻從未想過慕容舒竟然對她的孃家的事這麼上心。原來是在這等着她呢!

的確弟媳不是個能容人的,很多妾室死在她的手上。

“其實這事兒跟本王妃無關,可被關在柴房的妾室卻是本王妃身邊的大丫鬟雲梅的親生妹妹。本王妃聽說後,便當下認爲此事與杜老爺無關,也許是雲梅的妹妹不知分寸,該得到懲罰。不過,本王妃若是不小心在王爺面前脫了口,那麼……”

“謝王妃提醒,奴婢這就讓人送信回府。”大夫人連忙截住慕容舒接下來的話,焦急回道。慕容舒這是在威脅她!看來,王妃是真的記仇了!

慕容舒臉上綻放明媚笑容,溫柔的點頭道:“妹妹莫要怪本王妃多事。畢竟雲梅的性子本王妃多少知道些,她若是不小心在外說了什麼。後果將不堪設想。本王妃也是真心爲妹妹着想。”

大夫人立即跪地,低頭咬着牙回道:“奴婢謹記王妃大恩。若不是王妃提醒,他日定會釀成大禍。”

“好了,本王妃也出來有些一會子了,該回去了。妹妹好好休息吧。”慕容舒慢條斯理的起身,對大夫人說道。

大夫人此時已經被憤怒吞噬了心,慕容舒要離開,她是求之不得。

掃了一眼大夫人的神色後,慕容舒便離開。

慕容舒離開後,大夫人才從地上站起,望着慕容舒的背影,大夫人雙拳緊緊握起。當真是一步錯步步錯。日後萬不可再輕舉妄動。

回梅園的路上,雲梅忍不住問道:“王妃,怎麼樣?”

“王妃親自去見大夫人,定會成事。”紅綾笑道。剛纔離開時,她可是看到了大夫人那慘白的臉。

慕容舒點頭道:“等着消息吧。”就算是雲梅的妹妹從柴房中被放了出來,那身子定是傷的不輕,恐怕日後無法有身孕,在杜府中,日後的日子更是寸步難行。

不過,她只能做到這裡了。

雲梅一聽到慕容舒的話,當下便笑足顏開:“妹妹有救了!奴婢謝王妃。太好了。”

“小丫頭,別在路上亂說大笑,小心被人聽去。”紅綾瞧着雲梅有些忘形,忙出聲提醒道。

雲梅一聽,忙閉上了嘴。

慕容舒見狀搖頭笑了笑,通過今日一事,大夫人怕是更加怨恨她了。不過,這又如何?料她也不敢再貿然做什麼。

晚飯之時就傳來了消息,大夫人讓人將信送到杜大少奶奶手中後,便立即放了人,還讓人請了大夫熬了補湯伺候着,還好雲梅的妹妹身子健康,平日做慣了粗活,雖然被關在柴房一日也未傷到身子,只要休養一個月,便會如往日。雲梅破涕爲笑,終於雨過天晴。

“這下你可放心了?這幾日你哭個跟淚人似的,害的我們幾個還以爲你被逼良爲娼了,竟跟個小媳婦似的。”青萍打趣道。

秋菊道:“可不是,真是跟個小媳婦似的!以後嫁人了,還不嚇壞了爺們?”

“好姐姐們,別拿我來打趣了。”雲梅嘟着嘴道。然後跑到慕容舒面前,告起了狀:“王妃,您看要爲奴婢做主啊,姐姐們都在拿我當笑料子呢。”

“呦,還好意思跟王妃告狀呢。”紅綾掩嘴竊笑道。

慕容舒聞言,挑了挑眉,笑道:“雲梅的確該罰。就罰你在一個月內爲秋菊三人疊被子打水洗腳吧。”

雲梅一聽,臉垮了下來,嘟着嘴道:“以後奴婢可不敢再做錯事兒了。”

“哈哈……”房中頓時鬨笑聲一片。

兩日後,紅綾從東巷打聽出了柳玉兒的消息。

“柳姑娘騙了王妃,其實柳家太太並未給柳姑娘銀兩和店鋪,如今柳姑娘帶着小少爺住在東巷的一個小院子裡。柳姑娘靠着刺繡和漿洗衣服賺些銀子,奴婢不敢去見柳姑娘,可是在院子外悄悄的看了眼柳姑娘現在的情形,真是讓奴婢無法看下去。還有小少爺,年僅三歲,不哭不鬧,甚是聽話,卻是在一旁也用小手搓洗衣服呢。看着讓人着實心酸。”紅綾皺眉道。

誰能想到當初養尊處優,被人伺候的柳姑娘如今會落得這般的境地!這可是才短短三年的光景啊!

聞言,慕容舒眼前浮現柳玉兒瘦弱的身形,便沉聲吩咐道:“明日讓薛掌櫃的來見本王妃。”

“是。”

這日晚飯之時,宇文默竟然來了。

當他前腳剛剛踏入房間,沈側妃緊隨其後。

二人同時出現在慕容舒房間時的機會很少,慕容舒讓下人們多擺了兩雙碗筷。

宇文默和沈側妃倒是不客氣,都坐了下來。

三人相望間竟是無語。畢竟眼前的關係有點複雜。在慕容舒看來,她現在倒像是第三者,無意間闖了人家的二人世界。

眼前,沈側妃正殷勤的爲宇文默佈菜。“這些日子爺一直忙於公務,都未好好休息。聽翠紅說,爺這幾日也未好好吃上一頓飯,如今好不容易能夠坐下來了,自然要多吃一些。”話落又看向慕容舒,併爲慕容舒夾了菜,笑道:“想不到姐姐的小廚房,婆子的手藝竟是如此好,這幾樣菜式妹妹卻是從未吃過呢。”

“只是一些簡單的家常小菜。”慕容舒淡笑道。低頭看了眼碗中沈側妃爲她夾的一塊紅燒肉,卻是沒有吃下。

“想不到姐姐這裡的家常小菜竟是如此的與衆不同,怪不得爺會想着來姐姐這吃晚飯。”沈側妃笑道。但是話中的意有所值卻是讓慕容舒挑眉淡笑。

聽見沈側妃的話後,宇文默卻是輕皺濃眉,餘光冷淡的掃了一眼沈側妃,但當餘光掃嚮慕容舒時,見她神色如常,而目光至始至終都爲在他身上停留之時,兩眉卻是蹙的更深。

“這兩日妹妹想來想去,還是姐姐身邊的紅綾最是穩妥,若是讓她能夠伺候王爺,姐姐和妹妹都會放心。”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沈側妃又開口說到。

而這次一開口便再次將矛頭指向了紅綾。

伺候在旁的紅綾身形一顫,低下頭掩飾她的驚慌。

“紅綾不適合。”慕容舒直接拒絕。然後在沈側妃詫異的目光下說道:“沈側妃還是另尋人選吧。”

沈側妃掃了一眼宇文默,見他面色並無異色,便看向慕容舒擰眉道:“姐姐不想要給王爺納妾嗎?身爲王爺的女人應該要多爲王爺着想纔是。否則被外人所知,會認爲姐姐犯了七出之條中的妒忌。”她刻意在妒忌二字中加重了語氣,但是臉上卻有幾分笑容,口吻也並非咄咄逼人,反而是開玩笑的口氣。

“七出之條,我犯了妒?”她挑了下眉尾,心中冷笑,冷眼看向一直默不出聲的宇文默,沉聲問道。

察覺到慕容舒的目光,宇文默黑眸中似有一絲寒光,並看向美若天仙的沈側妃。而沈側妃並未察覺到宇文默的目光,反而是笑顏如花道:“姐姐,我們都是王爺的女人,應該學會大度。”

慕容舒淡笑的點了點頭,表示非常贊同她的話,不過卻是眉眼彎彎的看向宇文默,“既然犯了七出之條,爲何不休了我?”

沈側妃不可置信的看向慕容舒,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竟然要宇文默休了她!

紅綾緊張不已,驚愣的看向慕容舒,王妃爲了保全她竟是做到這種地步!

三道心思各有不同的目光同時落在了宇文默的身上。

而宇文默卻在聽到了慕容舒的話後,看向她的目光犀利凜冽,黑眸一凜,瞬間周身一陣冰寒之氣驟然而出,房中氣息頓時冷卻。

凜若寒冰的眸子掃向沈側妃。

沈側妃身形一顫,這是第一次,他是用如此冰冷無情的目光看着她!

慕容舒脣角帶笑,心下暗襯:沈側妃今日恐怕是算計錯了,更是太過急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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