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吧,你先等一會。賜座。”赤雲皇對着鄭十翼說了一聲,後面一句話卻是對着外面說的。
很快,一個皇家護衛搬來一張木椅,鄭十翼坐在木椅之上,滿是忐忑的望着赤雲皇。
他知道,有些官員,在別人到訪之後,爲了顯露自己的身份,都喜歡故意曬對方一段時間。
可赤雲皇絕不至於如此,畢竟,這可是整個皇朝的統治者,他不需要更不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鄭十翼坐在座椅上,也不敢多動彈,只能偷偷打量着不斷批閱奏章的一個個赤雲皇。
他已經許久,沒有過這種難受的經歷。
一個時辰過去,赤雲皇仍舊在批閱着奏章。
兩個施展之後,赤雲皇手中的奏章仍沒批閱着。
三個時辰,整整三個時辰,赤雲皇一直都在處理政務。
忽然,六個赤雲皇中,最早那個擡頭讓他坐下的赤雲皇停止手中處理的政務,再次擡起頭來向着鄭十翼望去。
“看了我三個時辰,可有什麼感悟?”
感悟?
鄭十翼微微一愣,還未開口說話,赤雲皇的聲音再次傳來,這聲音似乎平淡沒有波動,又似乎充滿了無盡的威嚴:“若是觀察了我三個時辰,卻沒有一點感覺,那便是廢柴了。”
感悟!
鄭十翼腦海之中,一道靈光閃過,赤雲皇一句話落下,卻彷彿醍醐灌頂一般,一種種念頭從腦海中不斷閃出。
是了,方纔赤雲皇一直都在處理政務,自己雖然只是看他忙碌,卻也是在一旁觀看一位絕世高手。
赤雲皇雖是處理政務,可他的動作,卻也如同高手過招一般,甚至他批閱奏章之時,自己雖然看不見他寫的字,可只是看到手中的筆在動,便感覺一種極其高深的意境蘊含其中。
一時間,鄭十翼完全呆住,就彷彿是一個木偶一般,傻傻的站在原地,之前的時候,他站在近處,觀看過周圍的世界,後來他飛到過高空,從高空俯視人間,再之後,他觀看種子,觀看身邊再細小不過的食物,甚至感覺自己便一顆種子。
如今,他觀看的卻是當今皇帝,整個王朝的統治者,這卻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一種彷彿是仰視天際、仰視高山的感覺,甚至還有一些,似乎是在俯視整個世界,整個在自己掌控之中世界的錯覺,一種探究,探究永遠無法探查清楚的未知世界的錯覺……
一種種感覺不斷從心中升起。
鄭十翼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一幅幅畫面,有自己曾經在高空之中,俯視整個皇城、俯視大地的畫面;有自己和娜妞,在上百村中,看着一顆顆種子發芽,看着一條條蟲子在樹上游動的畫面;有着自己在地下棺材中,觀察着四周一切的畫面……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傳來。
自己似乎一瞬間明白了許多,還似乎,在這一瞬間,自己發現,自己不懂的東西更多了……
許久,鄭十翼纔回過神來,看着身前似乎是在含笑,又似乎面無表情的赤雲皇,長長一拜道:“謝陛下恩賜。”
赤雲皇似乎很是滿意鄭十翼的態度,嘴角露出一道笑意,一道讓人覺得只是在笑,而沒有其他感覺的笑意。
“聽繁瑤那丫頭說,你來自小千世界。說說看,那是怎樣一個小千世界。”赤雲皇的聲音傳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他的聲音和藹了許多。
“聖上,我我也不知道我之前所在的小千世界是怎樣一個小千世界,與大千世界比起來,可以說那是一個偏僻、貧瘠的小千世界,那裡資源有限,靈氣也不充足……”
鄭十翼一邊回憶着,一邊開口說出自己之前所在的小千世界的樣子,出乎意料的,赤雲皇竟是對他來到大千世界的經歷感起了興趣。
鄭十翼又開始講述起自己來到大千世界的經歷,講述自己進入亂地,遇到了蒼月家族,講出蒼月家族祭煉血獄浮屠,之後一路講述自己遇到了霸亂候的女兒,因此進入亂城,最後通過軍隊考覈……
鄭十翼不斷的講述着,同時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赤雲皇,想要去看赤雲皇聽到他講述的反應。
只是一眼望去,眼前的赤雲皇雖然沒有力量,讓人感覺只是一道氣息,卻給人一種彷彿是看着無盡宇宙一般的感覺。
赤雲皇只是坐在那裡,臉上甚至還流露出感興趣的樣子,卻仍舊給人一種深邃、可怕的感覺。
赤雲皇,這是他見到過的,最爲奇怪之人。
赤雲皇聽着鄭十翼的講述,微微頷首:“能夠從小千世界來到大千世界,沒有任何跟腳的情況下,一路成長到你這般地步,倒也不易。”
赤雲皇誇讚一聲,緩緩起身從書桌後面走了出來,走到大殿中央處,雙腳不丁不八的站定,雙腿微微彎曲,一雙手臂自然下沉。
緊接着,他的一條手臂擡起,護在身前,另外一條藏於腰間的手臂隨着左手擡起的動作,向着前方一拳轟出。
赤雲皇的身體似乎真的沒有一點力量,一拳打出之後,空氣中甚至沒有絲毫的破空聲,沒有一點的勁風,這一拳看起來,如同一個沒有修煉的普通人打出的一拳一般。
一拳打出,赤雲皇連環邁出,又是緊接着一拳打出,同樣如同普通人揮出的一拳,同樣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一拳,可這一拳卻又給人一種無比深奧,蘊含着無數變化的感覺。
不對,這就是最爲古樸,最爲普通的一拳。
鄭十翼望着施展着最爲普通拳法的赤雲皇,雙目中透出沉醉狀,這的確是最爲普通的一套尋常的拳法,一套天下修煉之人都會的拳法,一套最爲基礎的拳法。
當初,自己纔剛剛來到皇城的時候,參加一衆年輕天驕的聚會,當日蓋世施展的也是這套拳法。
雖然蓋世的拳法意境已經足夠高,可與如今的赤雲皇比起來,卻是雲壤之別。
赤雲皇這一套拳法,並沒有去追求高深的意境,看起來就是最爲普通,最爲樸實無華的拳法,可這拳法,卻已返璞歸真。
鄭十翼整個人完全沉醉在這拳法之中。
赤雲皇一套拳法很快打完,鄭十翼仍舊陷入一種玄妙的狀態之中,腦海中不斷的迴盪着赤雲皇方纔揮拳的畫面。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下來。
鄭十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清醒過來。他睜開雙目之時,赤雲皇同時擡頭望來:“既然醒來,那便可以離開了。還有……朕已賜你凌教侯之侯位,同時賜予你府邸,肖侍郎會帶你前往凌教侯府。”
封侯?
自己就這樣封侯了?
鄭十翼微微愣了一下,隨之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神色一變問道:“聖上,下官斗膽問一句,已經封侯,可是便無法參加神侯大會了?”
他如今已被封侯,有侯爺的爵位,同時還是軍中的千夫長,他也算得上是朝廷的官員了。
“何來如此一說?”赤雲皇的心情看起來似乎不錯,解釋道:“封侯不會影響參加神侯大會,神侯乃是一衆侯境之中選出的最強者,與封侯之侯位並無衝突。”
“下官明白了。謝聖上指點之恩賜,下官告退。”鄭十翼回想着之前宦官交給他的禮節動作,向着赤雲皇行禮之後,這才走出勤政殿。
大殿之外,肖侍郎早已等待此地,看到鄭十翼走出,立刻上前一步道:“凌教侯,下官奉聖上之命帶您前往凌教侯府,還請侯爺隨下官來。”
“有勞肖大人。”鄭十翼連忙客氣的開口,肖侍郎應當是黃門侍郎,當朝的黃門侍郎品階雖然不高,卻是皇帝的近臣。
更重要的是,自己其實還算不得真正的官員,只是有侯爵的爵位在身,肖侍郎因爲自己的爵位而自稱下官,自己可不能真正把自己當做是上官。
說起來,皇上冊封自己的侯位聽起來也有些奇怪。
凌教侯,凌有凌厲、凌駕之意。
那麼教呢?長存大教?
皇上出的意思,難道是說,自己是凌駕長存大教之上的侯?
當今聖上一直想要對付長存大教,如今又給自己冊封如此侯位,這是將自己推出去,應對長存大教。
只是如今的自己,比起長存大教,還太弱太弱,自己需要變得更強纔可。
鄭十翼隨着肖侍郎一路走出皇宮,皇宮外,卻是早有一對護衛隊守候在此,護衛隊看到與肖侍郎一同走出的鄭十翼,一個個迅速起身,在前方開路。
在護衛隊最前方,更有兩個護衛打出兩面黑色銀色的大旗,旗子上書凌教侯三個大字。
在皇朝,金黃色乃是當今聖上所使用的顏色,而皇族,真正的皇族,當今帝王的嫡系一脈以及一衆王爺所使用的乃是紫色,侯用的便是銀色。
天色雖然已黑,可皇城的街道上,仍舊不時有行人走過。
皇城之中,已經許久未有宵禁。
銀色的旗子,在黑夜之中,更是顯得異常的顯眼。遠遠的,便能看到那銀色旗子,以及旗子上凌教侯這三個大字。
“凌教侯,那鄭十翼真的被冊封侯爺了。”
一座酒樓內,幾個緊挨着窗戶的酒客遠遠的看着行走過來的護衛軍,還有那旗子之上的打字,低聲發出幾道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