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瀟雲充耳不聞,整個人入定一般,杜豔華聞言回頭,卻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心頭越發不安,他三兩步過去彎腰撿起那些紙張,只是粗略掃了一眼,面色劇變!
“小云兒,這、這——”陳朝功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出這麼一檔子事!原本他還覺得她跟四哥之間還有那麼一點合好的機率,只要四哥身體好了,總能有辦法哄得她回心轉意,可如今發生這事……
平日裡腦子那麼靈光,此時卻像是生了鏽,吞吞吐吐半晌,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做解釋砦。
莫瀟雲卻終於有了反應,擡頭,漂亮的丹鳳眼極冷極淡地上挑,盯着他。
片刻後,她竟然輕輕笑了下,道:“該不會其實你們幾兄弟早就知道這件事吧?只有我傻傻的一無所知被矇在鼓裡?”頓了下,像是記起什麼來,又是一聲冷笑,“你們肯定早就知道的,那時候他病發住院,衛東爲了穩住我充當說客,連董倩倩的那些事都毫無隱瞞地說出來,卻唯獨略過了陳夫人——”
陳朝功一聽她這口氣,見她反常冷漠的表情,頓時慌了神,忙解釋道:“小云兒,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我四哥如今不是真得愛上你了嗎……”
如今……那就是說,一開始接觸她時,真是爲了報復鰥。
這句解釋非但沒有化解莫瀟雲心裡的苦楚,反而讓她搖搖欲墜的一顆心徹底落盡塵埃,再也挖不出來。
陳朝功還在急急忙忙解釋什麼,又寬慰着,叫她不要亂想,不要聽信這些亂七八糟的,她一句都沒聽進耳朵,只覺得腦子裡嗡嗡嗡地響,像是要炸掉一般,胸口也如同壓着一塊大石,一口氣喘不上來,憋得面色青白。
她跟陳子敬之間,竟有這麼多不堪的過往。他的母親因爲她父親的死而殉情,那位高高在上的陳書記究竟是有多大度,竟能接受她跟自己的兒子在一起?
如今母親已經去世,她才明白母親那般劇烈的反對是爲何故。
她應該知道丈夫心有所愛吧,只是無能無力無法改變。她把對丈夫的恨全都封存心底,在女兒面前鑄造了一個偉大完美猶如英雄般的父親——可最後,女兒竟又跟陳家的男人扯上了關係。
母親那般驕傲倔強,怎麼能接受自己的丈夫背叛她,而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也背叛她呢?
一想到母親去世前一定是極痛苦極失望的,莫瀟雲整個人就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明明這是初夏的天氣,她卻猛地一陣戰慄,渾身一陣寒過一陣,雙腳就像是結了冰一般動彈不得。
什麼是心如刀絞,什麼是心痛成灰,什麼是煉獄烈火,什麼是生不如死……
她今天真正體會到了。
她跟陳子敬,還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大腦失去意識,但知道自己應該搖晃的厲害,因爲她感覺到陳朝功急急忙忙地衝上來,似乎要接住她。不過被火爆的豔豔攔了住,還狠狠罵了他。
豔豔,不愧是她的閨蜜。
她軟到在豔豔懷裡,嘴裡無意識地呢喃,“叫他的人走……全都走,我再也不要見他們,再也不要……見他。s173言情小說吧”
杜豔華被她的模樣嚇壞了,一邊安撫一邊回頭吼那人:“你聽不懂嗎!瀟瀟叫你們全都走!還有那個陳子敬,算老孃看走了眼,還一次一次勸瀟瀟跟他在一起!竟是個這樣惡劣的僞君子!”
陳朝功何曾被一個女人這般訓斥過,一時臉色難堪怒意橫生。
可此時哪裡是他發火計較的時候,只能硬生生把怒氣壓住。
易青跟孫煒棟還在外廳忙碌着,聽到這裡的動靜趕緊奔過來,都是瞪着眼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不等陳朝功解釋,杜豔華又吼:“全都滾!以後誰都不要再來煩瀟瀟!”
易青一聽火大,濃眉一挑要上前理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至少給個明白話吧!莫名其妙的!
陳朝功動作很快,一把拉住他,沉聲凝重地說:“三哥,我們先離開吧。”
莫瀟雲心痛的昏死過去,晶瑩剔透的眼淚還掛在眼角,杜豔華毫無辦法,只能給姜尚海打了電話過來幫忙。
這一場大病差點要了莫瀟雲的命,可她拒絕去醫院治療,只是住在跟豔豔合租的小房子裡,天天躺着,昏昏沉沉地睡着。誰都明白,這是心病,不是藥物可以治好的,她不肯去醫院,杜豔華也沒有勉強。
等到身體好些了,能下地走路了,已經是一個星期後。
聽豔豔說,母親已經下葬了,跟父親合葬在一起,是姜尚海負責操辦的。
想不到,到了這窮途末路的境地,還是年幼的青梅竹馬幫了她。
只是,這顆心早已千瘡百孔,她只想一個人簡簡單單地過。
“瀟瀟,今天天氣不錯,氣溫也不是很高,我們出去走走怎麼樣?”杜豔華起牀拉開窗簾,回頭興致昂揚的建議。
莫瀟雲坐在牀邊,精神依然很
差,不過好歹是能起身下牀了。
陽光透過乾淨明亮的窗戶照進來,金色的光線鍍在她臉上,睫毛在陽光下被染了一層淡淡的流沙色,蒼白憔悴的容顏幾近透明。
她擡眸,看了看外面明亮的世界,竟恍如隔世。
“嗯,出去走走吧。”她終於開口,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我想去墓地看看我爸媽。”
杜豔華就知道她心裡惦記着這個,忙答應:“好的,我這就給姜尚海打電話,讓他過來接——”
“不要,”莫瀟雲打斷,起身去衛生間洗漱,“豔豔,我就算跟陳子敬分開了,也不可能跟姜尚海在一起的,你別撮合了——”
被說中心思,杜豔華有些微的窘。
“呃,好吧。那等你洗漱好,我們吃了早餐,自己打車過去。”
墓地裡,莫瀟雲輕車熟路地找到了父親的墓碑。
不,從今以後,這就是父母合葬的墓碑了。
低腰放下白菊,她順勢跪在了墓前,凝眸盯着墓碑上並排鑲嵌進去的相片,低啞的嗓音猶在顫抖:“爸,媽,你們團聚了吧?我來看你們了。”
杜豔華鼻頭一酸,轉過身去,誰料竟一眼看到令她不敢置信的一幕!
莫瀟雲絮絮叨叨跟父母說着話,語氣中依然是滿滿的尊敬和愛戴,對父親的態度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
心底裡,她依然認爲父親當年的事定有苦衷。母親都能大義釋懷的,她又何必計較在心。
杜豔華盯着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震驚過後,皺了皺眉,卻不知該怎麼通知跪坐在地的好友——陳子敬來了!
“媽,你生前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我能辭去警察的工作,我想好了,這個地方我也呆不下去了,我想考研,回學校繼續讀書,也算是完成自己的心願。媽,對不起,我脾氣太倔,讓你受了那麼多氣,連臨走前都……”後面的話說不下去,肩膀止不住輕輕抖動起來。
在墓前停留了許久,直到正午的太陽越來越大,氣溫漸漸升高,莫瀟雲纔不得已起身,打算離去。
許久跪久了,雙腿麻木,又或者是身體本就虛弱,她站起身,只覺得心裡發慌,眼前一陣黑,險些摔倒。
“小心!”幸虧杜豔華動作快,忙拉住她,關心地皺眉,“怎麼樣啊?要不要等會兒去醫院看看?”
莫瀟雲搖了搖頭,一隻手還按在胸前,覺得心裡也有些翻滾,但還是說:“估計是天太熱了,有點中暑,回去休息下就好了。”
她說着就轉身,一臉愁容,無精打采。誰料眸光擡起時,看到山下小路上停留着的一個身影,瞳孔驟然放大,身子猛烈一僵。
杜豔華看她一眼,又看向山下,隱隱嘆息,道:“我們來了多久,他就在那兒等了多久了,也不上來,不知道什麼意思。”
隔着那麼遠的距離,陽光又晃眼,莫瀟雲覺得那一幕看着都不真切了。
但確確實實,那人就在那裡。
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吧,所以不顧身體還未痊癒就出院回國了,來了這裡。
可是來了又有什麼用呢?
她石化般立在那裡,一時心裡百轉千回。但很快,整個人鎮定下來,跟杜豔華肩並肩,一步一步緩緩下山。
原以爲心如死灰,不會再有波瀾。可離那道黯然冷漠的身影越來越近,心跳就越來越亂,最後止不住地連步伐都顫抖起來。
終於,他們之間不足一米的距離。
她低着頭,垂着眼,可依然能感覺到那道灼熱而凌厲的視線緊緊盯着自己。他那般沉默,不發一語,只是這樣盯着她。
眼看着就要擦肩而過,她以爲兩人這一生就是這樣了——即使遇見,也形同陌路。
誰料,寂靜的墓園裡,男人凜冽硬朗充滿金屬質感的嗓音就那麼觸不及防地傳來:“就打算這樣離開我,連一句質問都不屑?”
緩慢繞開的步伐一頓,莫瀟雲無動於衷,可眼角餘光卻瞥到了男人瘦削蒼白的臉龐。
許是來墓園的原因,他一身黑衣黑褲,襯托着那鬼斧神工般剛毅深刻的臉龐,整個人散發出的冰冷氣息竟將周圍的氣溫都拉低幾度。
他還虛弱着,這句話說出來就微微氣喘,隔那麼近,她清晰感受到了,一時心裡直髮軟。
推着輪椅的衛東見狀,也是黯然一聲嘆息,瞧了莫瀟雲一眼,低低沉沉開口:“小云兒,子敬身體還很虛弱,這般堅持出院很是危險,你多少跟他說幾句話吧。”
杜豔華微微皺眉,覺得對方強人所難,準備爲好友撐腰。可莫瀟雲卻一把攔住她,“豔豔,你到山下等我吧。”
“瀟瀟!”
“放心吧,我沒事。”這幾年的糾纏,總得有個瞭解。
杜豔華無奈地嘆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衛東轉身朝山下走,她也不情願地甩着手下去。
莫瀟雲還是那樣
站着,跟他並肩,只是方向相反,這般情景一如往後他們的關係——南轅北轍。
深吸幾口氣,待到心情平復下來,她才冷漠疏離地開口:“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陳子敬經歷了那般磨難後,這才醒來沒幾日,身體哪裡能忍受着在烈日下暴曬。這兩個多小時的等待,他癡癡入了定一般,盯着半山上那個纖細羸弱的身影,沒有靠近上前的勇氣。
此時渾身冷汗浸透了黑色的襯衣,或許那些繃帶紗布也已經被血水染紅了,可他不在意,所有精神和注意力都凝聚在咫尺可觸的女人身上。
但他,不敢。
“難道不是你問我什麼嗎?”男人面色慘白,可側臉線條依然俊逸,吐出這句話,他微微轉頭,擡起,眉深目邃地盯着女人漠然的臉。
是啊,莫瀟雲心裡微微一動,確實是該她質問的。
只是,她沒有勇氣對上男人的眼。
“那好,我問你,三年前那場車禍,你是不是當時就知道我是誰?”
“是。”晶瑩的汗珠從男人涔白的額頭滑下,他無動於衷,那清冽的語調不帶一絲起伏,“當年你父親的葬禮,我們家也出席了,我見過你,還欺負過你。你眉間那一顆痣給我印象很深,所以三年前那場相遇,我一眼認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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