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平心而論,“劉煜事件”之後,凌風遭受重創,可謂是風雨飄搖不堪一擊。陳子敬入主凌風,雖然擋了某些人的前途和財路,但對於凌風大環境來說,無疑是好事!
在場只要有頭腦的人應該都能想明白這個問題。
股東大會開了大約兩個小時。莫瀟雲靜靜立在一邊,就像以前做席鶴軒的秘書一樣。
天花板明亮白熾的燈光下,長長會議桌的主席位上,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格外突出,修長雙腿隨意平放,任誰都看不出兩腿都帶着重傷,暗色系的襯衫西褲襯得他五官愈發冷峻,可那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猶如王者貴胄一般的優雅氣質依然令人那般迷戀。
一起這麼多年,她很少看到陳子敬工作時的模樣,更沒看過在這種嚴肅隆重場合下的儀表左手倒影,右手年華。今日一見,她心裡不禁讚歎,這人真是天生的王者,只是這般坐在這裡,淡淡地未發一語,也有一種無形中叫人戰慄,肅然起敬的威嚴和氣場。
輪到新任總裁發言講話,陳子敬依然表情很少,視線淡淡掃視一圈,低沉威嚴的語調朗朗送出:“方纔各位已經把公司方方面面的問題都提及了,我就不再累述。我只表明一點,凌風和華商,我會一視同仁,在座各位不用擔心觸及到自己利益而恐慌,只要各位盡心竭力,爲公司創造業績,公司也一定會給大家豐厚的回報。”
在場確實有不少人都擔心陳子敬接掌凌風后,會把他們這些舊部全都剔除出去換上自己的心腹。此時聽陳子敬這般表態,大家心裡暗暗放鬆,原先的牴觸不滿也消失大半。
“不過,有件事我得說清楚。”話鋒一轉,陳子敬依然是清貴高冷的模樣,道,“對於各位都格外關注的凌風股份,在法律上並不歸我,而是屬於——莫瀟雲女士。”
什麼?!
在場一片譁然,全都震驚地看向站在一邊的女人。
莫瀟雲原本神遊天外的思緒也被這句話震得魂飛魄散,而後又快速回歸理智,不可思議地盯着那面色冷峻的男人。
陳子敬卻像是沒注意到大家的躁動一般,繼續輕輕緩緩地道:“換句話說,凌風如今真正的老闆,是她。陳某不過是給她打工的。所以,以後莫瀟雲女士再來公司,還希望各位能掂量着點。鞅”
這人從進來會議室就一直表情平靜,細細看去還覺得他五官微微帶着儒雅斯文,可是話題轉到這裡,他整個氣場倏然一變。堅毅的線條如刀刻一般,看上去也是淡然平常的模樣,可週身卻散發出陰沉冷漠的懾人氣焰,一股股令人膽寒的殺氣汩汩外泄。
這話明顯是衝着某些人說的,只見在場幾位高管和那位人事部的負責人俱都低着頭緊張地扣着文件夾,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莫瀟雲看着,心裡微微嘆息。
其實,沒必要的。
只要他有這份護她愛她的心,又何必在乎外人的態度,她不是那種活在別人眼光中的女人。
陳子敬言盡於此,不再出聲,可也沒有宣佈會議到此結束,就這樣靜靜地坐着。
終於,過了好幾分鐘後,就在所有人都要被這種窒息般的沉默凍成冰塊時,人事部那個三十多歲的老女人站起身,一臉青紅交加,眼神看了看陳子敬,又向後移瞥了眼莫瀟雲,吱吱嗚嗚地說:“陳總,那天的事,是我態度不好,得罪了莫小姐。”
陳子敬全程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聞言只是沉沉“嗯”了一聲。
在場氣氛越發冷凝。
那老女人暗地裡指甲都要掐破掌心,僵了會兒,才鼓起勇氣看向莫瀟雲:“莫小姐,對,對不起,那天我態度不好,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計較。”
畢竟曾共事過,以後還可能會見面,莫瀟雲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當下笑着趕緊說:“張經理,過去的事就算了吧,我知道你的出發點也是爲了公司好。”
陳子敬冷哼一聲,音量不大不小但在場的人都能聽見。張經理剛剛放鬆的表情再次收緊,小心翼翼看了陳子敬一眼。
王副總忽然笑了,打着哈哈道歉,“陳總,這個……這事其實是誤會一場,莫小姐以前任總裁秘書時就能力超羣,公司是很不願讓她走的。只是,我們擔心發生了席總這件事後她再來公司會有心理陰影,所以才權衡考慮,想,想讓莫小姐換個環境,工作。”
莫瀟雲早就知道這位王副總八面玲瓏,口舌了得,死得都能說成活得,可今天這番話聽下來,她差點忍不住笑出聲傲慢公主復仇記。
陳子敬勾了勾嘴角,也似笑了下,撇頭看向旁邊,“幾點了?”
“四哥,已經十一點了。”陳朝功看了看腕錶,微微彎腰說道。
陳子敬點點頭,“那今天的會議就這樣吧。我如今還在養傷,公司諸多事宜我不能親自打理,暫由王副總負責,有什麼重大決策的事情,王副總可以去醫院找我,或者聯繫陳副總。現在華商也是陳副總在打理的,他既是我的得力下屬,也是我堂弟,能力各位毋庸置疑。”
王副總唯唯諾諾地點
頭:“是是是,以後凌風就在陳總您的帶領下了,我相信會開創更輝煌的明天。”
莫瀟雲走上前,推着輪椅轉身,身後一干人等全都起立,恭送:“陳總慢走。”
進了電梯,莫瀟雲忍不住翻白眼,不客氣地吐槽:“你無不無聊啊!非得搞這麼大排場耍夠威風才行?”
陳子敬沒說話,倒是陳朝功開口道:“四嫂,這你就不懂了。凌風不比華商,不是我哥一手創立起來的,如今半路接棒,若是不給他們來個下馬威,以後怎麼叫他們聽從做事?何況,他們得罪你也是事實啊!”
“哎,說不過你們。”莫瀟雲轉而又問輪椅上的男人,“你把股份轉給我做什麼?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很清楚,這麼大一家上市公司,你也不怕被我攪黃了。”
陳子敬擡眸瞥她,“不是有我坐鎮嗎?”
“那也不合適。那麼多股份,肯定值很多錢,你就這樣轉到我名下來……”
“嗯,正好當娶你的聘禮,覺得怎麼樣?”
聘禮?
莫瀟雲瞪着他,愣了下回神,“我可沒答應就要嫁給你的。”
男人蹙了下眉,冷聲慢越地說:“你這個女人還真麻煩。我似乎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跟你求婚了,每次都被你拒絕。婚前協議你不屑,回頭砸我臉上,戴你手上的戒指還能被摘下來又還給我,你誠心是要氣死我。”
他冷冷的語調似乎不悅,可細細聽來又有幾分無奈一般的寵溺。
莫瀟雲得意地笑了,“誰讓你以前對我那麼惡劣的?我不給你出點難題怎麼行!”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嫁給我?”
“嗯——等你求婚第一百次的時候吧。”
兩位立着的男人不道德地笑了,心想報應終於來了。
陳子敬臉黑如炭:“你這意思,我得被拒婚九十九次?”娶個老婆這麼難,叫他一張老臉往哪兒擱!
對於未來,莫瀟雲是有打算的。
既然決定了跟陳子敬在一起,她早晚是要回江城,縱然那座城有太多不好的回憶,可也是她的故鄉所在。
小莫莫夏秋滿三歲就要送幼兒園,如今算來也沒多少時間了,可陳子敬這腿傷太嚴重,醫生說就算是等傷口癒合恢復了,做復健也需要好一些日子。她心裡盤算着,再不回去,時間上就來不及了,要不要先在這邊給報個名呢。
抽着空閒收集了幾家幼兒園的信息,她有空時就翻一翻,被陳子敬看見,長指拽了一張紙過去掃一眼,頓時沒好氣地一通打擊:“這些幼兒園怎麼能讓我女兒上?這裡面環境怎麼樣?安全措施到位嗎?師資水平呢?生活標準如何?跟她一同入園的都是些什麼小孩?”
莫瀟雲聽得一頭火,“這都是正規合格的幼兒園,別人家的孩子都能上,你家孩子爲什麼就不能上?女兒以前跟着我時,性格大大方方的,吃飯也不挑食,你看看現在被你慣的清本佳人非君愛!”
“被我慣的怎麼了?女兒富養,她老子有這能力不行麼?”男人挑眉,發怒的模樣都帥得一塌糊塗。
莫瀟雲盯着,吞了吞口水,低下頭繼續比對資料,“懶得理你。”
男人一雙黑瞳盯着她的發頂,見她全神貫注的模樣哪兒有心思管他,不由得吃味,“喂。”
“幹嘛?”
“我渴了。”
“水不是放在你牀頭嗎?你擡擡手就夠着了。”
“……”到底誰是病人,她這是照顧病人的態度嗎?
“喂,莫瀟雲,你——”男人濃眉緊縮,五官陰霾,正開口準備訓斥一頓,忽聽女人手機響了,她拿起一看,頓時急急忙忙的,“你等會兒再說,我接個電話。”話音未落就起身出去了。
牀上的男人,越發陰沉慍怒。
接電話就接電話,爲什麼還要躲出去?
她如今工作都沒了,還能有誰找她?
莫瀟雲出了病房,一邊按下通話鍵一邊朝着蔣夏的病房走去。
“喂,大壯什麼事——”
“你現在有空嗎?”電話裡,蔣夏平聲問道。
“嗯,我正來你這兒呢。”說着,腳下加快步伐。
聽說她要過來,蔣夏便斷了線,看向旁邊在幫他收拾東西的官格:“她馬上就來了。”
話音落下,病房門被人敲了敲,莫瀟雲已經推門進來。
“咦?大壯你要出院了?”看到病房已經收拾整齊,蔣夏也換了短袖大短褲,還拄着柺棍站在一邊,她吃驚地問,“你的腿已經好了嗎?爲什麼不多住一些日子?”
蔣夏低頭看看自己依然上着鋼板不能動彈的腿腳,無所謂地一笑:“不礙事。住在醫院裡太沉悶了,我還是回去養傷吧。”
“那你是回你家裡,還是繼續跟格格一起住?”
“這個,應該是回我家吧。”蔣夏有些吞吐,言辭間似乎並不是很想回去。可那天跟
母親起衝突,母親哭哭啼啼地一通好罵,後來蔣父也過來訓他,逼得他不得不妥協。
官格幫蔣夏收拾好衣物行李,轉身問:“女金剛,你今晚能抽出時間嗎?大壯要回家了,我也得上班了,估計你這兒……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跟着莫莫爸爸回江城了,不如今晚一起吃頓飯吧,就當是提前送別。”
本來挺正常的氣氛,被官格這番話一講,頓時莫名添了幾分傷感。
想到不久前他們還合住在一起,這兩個大男孩還熱心周到地幫她帶孩子,莫瀟雲一時心中不捨,狠狠皺了下眉心,重重點頭:“有空!當然有空!”罷了覺得需要安慰一下兩個大男孩,又笑着說,“以後還會經常見面的,就算我回江城了,我也會回來看你們。”
兩個大男孩相視一眼,夠了,有她這句話,這幾年的友誼也算圓滿了我們的唯一??EXO。
好幾天沒見到莫小丫頭,蔣夏跟官格都挺想念的,就叫莫瀟雲帶上小莫莫一塊兒來。
莫瀟雲回了病房,小丫頭正從外面玩耍回來,聽了她的話頓時高興地眉眼一揚,“好啊好啊!我也想格格跟壯壯了!”
“噓——”莫瀟雲嚇得一驚,忙捂住女兒的嘴,用氣語道,“小聲點,別讓爸爸聽見……”
小丫頭鬼精靈,頓時明白過來,笑嘻嘻自己捂住嘴。
可牀上那人可是特戰營裡訓練出的鋼鐵戰士,時刻戒備淺眠已經是身體的本能,這般一鬧,他怎麼可能不醒來?
“剛纔誰的電話?”陳子敬一睜眼就是鷹隼般的眸光,犀利逼人。
莫瀟雲面不改色地撒謊,“豔豔打來的,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是嗎。”陳子敬瞥她一眼,“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看你的恢復情況唄……坐飛機那麼顛簸,萬一你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又裂開,不是多受一道罪。”
呵,倒還是爲他着想呢。
小護士敲門進來,檢查藥水是否已經輸完了,正好藥瓶也確實到底了,小護士就利落專業地拔了針,按上棉花球,莫瀟雲等在一邊,很自然地接手按緊。
“今天的針藥打完了吧?”
“是的,陳夫人。”
“好,謝謝。”
目送着小護士離開了,莫瀟雲轉頭回來,輕輕拿開棉花球看看,還在流血,又趕緊壓住。
“那個,晚上你自己吃飯啊——”她低着頭,不敢看男人,很平靜很隨意地說道。
男人手上的青筋一抖,聲音也崩了起來,“你幹嘛去?”
“約了朋友。”
“男的女的?”
“女的。”
“還要帶着莫莫?”
“那當然。”見他手背沒流血了,她把棉花球扔進垃圾桶,回眸時順便瞥他一下,“你躺在牀上,又不能照顧她,我不帶着怎麼辦?”
男人頓了頓,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臉色晦暗不明,“早點回來。”
“嗯,知道啦!”
知道這傢伙佔有慾太強,肯定不會答應她跟蔣夏官格的聚餐,所以她才說了慌。本來覺得以這人的智商和敏銳,估計不好忽悠,想不到居然這麼容易就通過了“審查”。
心情一好,她給男人按摩都格外有勁兒,勤勤懇懇地給他按完大腿按小腿,捏完左腿捏右腿,又給他胳膊鬆鬆筋骨,翻翻身拍拍背,把他個大老爺們兒伺候的不知道多舒坦!
陳子敬背過身,任由着女人一雙柔軟有力道的小手在背部按壓,冷峻的薄脣勾了抹不屑的笑。
傻女人。
以爲那麼幾句話就能忽悠他瞞天過海?見他什麼都不知道她就暗暗偷着樂了?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還有這麼蠢的時候?
聽說過一句話,一孕傻三年,難道她這是還沒恢復正常?
如果逮着小丫頭三歲前再讓她懷孕,是不是得接着傻?
傻有傻的可愛駕獸之女,天下尊敬。
他想着,嘴角的笑意加大,暗忖得加把勁趕緊讓她懷孕,這樣既能搞定婚事,又能給女兒添個伴兒,還能逗逗小傻子——一箭三雕。
給男人一個全身按摩做下來,莫瀟雲雙手都要廢了,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她進衛生間洗了把臉隨便收拾下,出門招呼小丫頭,又看向牀上那握着商務手機處理公事的男人,“那,晚飯你自己解決,我們就走啦?”
他受傷較輕的那隻手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既然能玩手機了當然也能自己吃飯了。
陳子敬頭也沒擡,不冷不熱地吱了聲,表示知道了。
這人脾氣臭,丟他一個人肯定不願的,莫瀟雲也不指望他能有什麼好臉色,拉着女兒開門走了。
一本正經地出了病房,母女倆頓時捂嘴笑起來,接連往回看,又趕緊嘻嘻哈哈地一路小跑。
進了電梯,小丫頭好奇:“媽媽,爲什麼我們跟格格和壯壯吃飯,要瞞着爸爸呢?”
莫瀟雲想了想,
“這個問題,或許等你長大了,交了男朋友,你就能明白了。”
“切——”小丫頭一揚下巴,稚嫩的嗓音說着大人家的話,“媽媽,你還當我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嗎?爸爸這是吃、醋!”
莫瀟雲:“……”
小丫頭這幾天都跟誰在一起玩耍,怎麼全都學壞了?
官格跟蔣夏定好位置早早就到了,莫瀟雲帶着女兒過去時,他們已經點好了飯菜。
考慮到大排檔的食物不夠營養,兩人專門從別處給小丫頭打包了一份海鮮粥帶來,裡面的料都是小丫頭最愛吃的。
不得不說,對於兩個沒有女朋友更沒有結婚生子的大男孩來講,能對一個小女娃周到體貼到這個地步,莫瀟雲真得很感動。
想着以後回了江城就不能時時跟他們相聚了,心頭又是一陣濃濃的不捨。
在南方漂泊的這幾年,她最寶貴收穫除了女兒,就是這兩個同居室友了。
蔣夏腿傷還在癒合期,按理說不應喝酒,可是這麼熱的天,又在大排檔吃着烤串滷味,若是不能喝酒多掃興!
於是,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叫官格開了三瓶冰鎮啤酒,一人一瓶提起來直接對着瓶子吹——
不知是誰起的頭,三個人就回憶起往事來,說起彼此見面的第一印象,說起學校裡的那些趣事,說起莫小丫頭剛學會走路剛回說話時的模樣……
時光荏苒,那些美好竟一去不復返了。
手機響起許久,莫瀟雲都沒聽到,還是小莫莫先發現了提醒她:“媽媽,你有電話。”
莫瀟雲放下酒瓶,從挎包裡摸出手機,看着來電顯示的號碼,不自覺地蹙眉緊張,“你們先聊,我接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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